後半夜。
陳宣滿身疲憊的返回破廟中,帶回一隻棲息在樹下地穴的冬眠黑熊。
大雪連續下了三日,千裡寒霜,如今山林中仍然活躍的動物已然不多。
他費了很大氣力,才尋到這樣一隻足有四五百斤重的大型野獸。
“這鬼天氣,在野外找口吃的都不容易。”
陳宣嘟囔著,因為肚子太過饑餓,天色又暗,一時大意,竟被吵醒的暴怒黑熊撓了一爪子,肩膀上差點被勾走一大塊血肉。
他因此大怒,先是強製將其拖出地穴,然後舉起超過兩千斤的重拳,連續重擊,硬生生將黑熊整個頭顱打裂開來。
這一幕充滿暴力,並且誇張,普通人聞之色變的凶猛黑熊,竟然被陳宣用一雙拳頭,硬生生打死了。
因為沒使用利器,黑熊一身濃密的皮毛被完整保存下來,不管是保暖還是販賣,價值都很高。
“嗤嗤!”
陳宣在破廟中,開始動用不太熟練的野外生存技巧,處理這隻黑熊。
一時之間,四五百斤血肉肯定吃不完,會剩下一部分,他準備隨身攜帶,在去往桃鎮,甚至是南荒群山的路上吃。
距離桃鎮隻有上百裡路,兩三天便至,這些血肉,足夠路上消耗。
一個時辰後。
陳宣大飽一頓,珍貴的熊膽吃了,其他一些不方便處理的內臟,便扔到外麵給偶爾路過的小動物吃。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他吃飽喝足後,倒頭就睡。
突然間。
陳宣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從睡夢中驚醒,這種感覺異常壓抑,像是心頭壓著一塊巨石,令人有一種嘔吐的感覺。
“發生了什麼?”
陳宣身體緊繃,走出破廟,四下查看,然後,他就看見在這即將天明,正是天地間最幽暗的時刻。
在南邊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竟浮現兩盞金色的燈籠,龐大,攝人,幾乎令人窒息。
那是遠在上百裡外的夜空中,一對金色的燈籠浮現,宛如深海中巡弋的巨獸,從高空中經過,驚人的壓迫氣勢,甚至傳到陳宣這邊。
難以想象,擁有如此巨大眼眸的存在,身體究竟大到何種地步。
“南荒大山中的古獸麼?”
陳宣猜測,那可能是一隻擁有雙翼的高等生靈,遮天蔽日,從空中飛過,但也可能是一隻極儘高大的上古異獸,從南荒群山中站起雙腳,伸了個懶腰。
“那是個……王?”
陳宣凝目,那雙巨大眼眸的上方,像是巨獸額頭的部位,突然浮現出一個帶著褶皺的“王”字,泛著金光,一晃而逝。
很快,那金色眼眸的巨型生物,像是在黑夜中趕路,迅速遠去,消失在夜幕中。
“三年裡都沒見過這些事,但這才短短數日,練炁士,小陰間,在黑夜中趕路的巨大生靈……”
陳宣望著南方,心頭染上一層陰翳。
他不清楚南荒群山正在發生何事,也不知道自己繼續往南荒去到底對不對。
但很快,他堅定信念。
王蟬都去了,他焉有膽怯之理?
練武之人,就是要講一個有恩報恩,有怨報怨!
隨後,陳宣返回破廟,繼續倒頭就睡。
……
天亮後。
陳宣裹起保暖的黑熊皮,將剩下的黑熊肉乾打包帶起,又將兩隻黑熊掌係在胸前,朝南邊走去。
大雪漸小,更遠的天邊正在放晴,有幾束日光刺破雲層。
路上積雪有膝蓋那麼深,並不好走。但他如今體質遠超凡人,趕起路來,龍騰虎躍,這一個白天,也走了不下數十裡路。
下午,陳宣離開柳鎮地界。
一座古楚國佇立的高大界碑,矗立在柳鎮和桃鎮地區交界處,在這石碑下休息一夜。
次日黃昏,陳宣抵達荒廢多年的桃鎮中心。
“咦,這氣味。”
他突然在空氣中嗅見淡淡血腥味,眺望遠方,看那座以“桃”為名的鎮子。
他三年前路過時,仗著年輕氣盛火氣大,曾大膽走進去借宿一夜,沒有發生任何詭異之事。
但今日看去,竟然大有不同。
十幾根丈許高的木樁,插在鎮外空地上,尖端披掛著一具具或是風乾,或是仍在淌血的殘缺屍體。
“這些人,都是外來的練炁士!”
陳宣心中一驚,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我還是繞路走吧。”
並不知曉此地發生何種事情,但一定很恐怖,他原本計劃在桃鎮住一宿,此刻看來,還是繼續睡雪地穩妥。
但就在這時。
陳宣突然目光一凝,在那些木樁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老人身影。
“怎麼會是他?”
木樁正中央,掛著一個五六十歲的黑衣老者,滿頭白發,山羊胡子,身材瘦小。
正是前兩日破廟中遇見的老者褚火棍!
陳宣目光沉下,沉默半晌,然後抬起腳步,圍繞桃鎮,巡視了一周……並未發現異常。
最後,他選擇謹慎地朝桃鎮渡步而去。
“老褚先生,你死了沒?”
陳宣仰頭問道。
褚火棍被釘在丈高的木樁上,仰麵朝天,脖頸被粗重鎖鏈鎖住,狀態淒慘,一條胳膊被扯走,雙腿也被利器齊根斬去,淅淅瀝瀝滴著血,僅剩的一隻手緊緊攥著一隻酒葫蘆……曾經在他那個容貌明豔的孫女褚青翎手裡。
“哢嚓!”
褚火棍聽到動靜,旋即,脖頸如同生鏽的機械,艱難的半轉過來,他的眼眶中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
“小王兄弟啊……我、我早說過,此路難行,往回走吧……”
那空洞的眼眶中,有蠕動的黑色甲蟲掉落出來。
這都沒死透?
眼珠都沒了,還能認人?
陳宣咂舌,感到不可思議,果然是練炁的,生命力頑強的可怕。
“褚老先生,這裡發生了何事?”
陳宣剛開口詢問,但下一刻,他徒然側頭,擰起雙眉看向森冷寂靜的桃鎮中。
“隆隆……”
鎮中有車輪滾動的動靜響起,一大群受到驚嚇的野鳥烏泱泱飛出。
一團明黃色的火光,從鎮中逐漸亮起。
褚火棍慌張道:“鎮中那東西,被你驚動了。”
陳宣立刻沉聲問道:“老褚先生,我能不能救你!”
褚火棍咳嗽了幾下,為難道:“你實力低微,若因為救我,而陷在此地,我心難安……”
“好,我走!”
陳宣猛地點頭,然後果斷轉身就跑,速度極快,如一道狂風極速遠離此地。
小鎮中,有極其磅礴的詭異氣息,正在升騰。
褚火棍被陳宣的果決驚呆了,頓時心中懊悔,連忙大叫道:
“欸,小王兄弟,我就客氣一下,你快回來背我一起逃,小王!王蟬!欸!”
但陳宣早已逃到上百米遠之外,突然聽見背後激動的大喊聲,才錯愕地回望一眼。
客氣?
這老頭不知道自己命都快沒了麼,還裝模作樣客氣個啥?時間緊促,直來直往不好嗎,混過江湖麼!
陳宣主動靠近桃鎮,心中自然是有救他的心思啊!
褚火棍此刻腸子都悔青了,望著陳宣遠去的方向,嘴裡發出:“欸!欸!欸!”
但是,身後,那燃起的火光越來越亮,已經像是點燃整座桃鎮。
“隆隆……”
在那滔天的火光中,有一架銅車從鎮中飛了出來,車上燃著香爐,火光明亮,白煙縹緲。
駕車之人身穿青銅甲胄,麵容似人非人,枯槁鐵青,揚起青銅戈,黃金四目中射出湛湛神光。
它身後,許多戴著麵具的矮小身影,扛著旗幟,敲鑼打鼓,緊隨其後,搖搖晃晃在雪地上奔行,一派光怪陸離的景象。
“這些玩意兒是什麼鬼東西?”陳宣目瞪口呆。
下一瞬,他就看見那駕車的四目神人,舉起青銅戈,一下子將褚火棍的頭顱砍落下來。
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