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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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彆人說她是小孩,尤其這人是顧淮聲,她好像無論怎麼做,怎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在他的眼中,她卻沒有一點長進和變化。

而且她都疼成這樣了,他便不能說些好話嗎?

她有些生氣,可顧淮聲的情緒卻仍舊沒有波動,像是一朵沒有情緒的高嶺之花,無論風雨如何吹打,他也無所情緒。

他道:“這不一樣。”

不是不去喊疼就不是小孩了。

“還有,往後莫要再和外男偷跑出去了,偷跑出府,顧淮朗都不會做。”

薑淨春把自己拿去和顧淮朗比較,他便也拿他來說事。

她說她不是小孩,可她做的事情小孩子都不會做。

可薑淨春聽到了這話,眼睛卻亮了亮,“表兄是不喜歡我跟彆的男子玩嗎?若你不喜歡,我往後一定”

一定不會去了。

李氏已經從外頭趕了過來,顧淮聲依稀能聽得她的腳步聲。

有人來,他便不宜再繼續同她談論這樣的話,他打斷了薑淨春,道:“沒有,隻是因為不合禮數罷了,再有下次,舅父還會打你。”

說完這話,顧淮聲便往外頭去了,和趕來的李氏錯身而過。

他這話就像是最簡單不過得提醒,沒有任何旁的意思,就連一點其餘的情緒都不摻雜,可笑她還竟想到了彆處。

薑淨春愣在了原處,忍不住掐了掐掌心,潔白的紗布又滲出了些許的血。

再反應過來後,隻有李氏的聲音,而顧淮聲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見。

這一夜薑淨春睡得並不大好,或許是因為薑南的責罰給她留下了不少的陰影,以至於她被噩夢纏身,睡夢之中總是低喃,睡得不大安穩。

第二日一醒來竟還發了熱,腦袋昏昏沉沉的,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有了昨日的事情在先,怕惹了大人不快,她也不敢再去告假,隻能硬著頭皮去上了柳嬤嬤的課。

可叫倒黴的還是,她最後實在是撐不住,直接在課上就昏了過去。

把周遭的人都嚇了一跳。

人被抬去了老夫人的屋子裡麵躺下,府醫昨日剛給她看過手傷,今日又來了一趟。

好在看了一番過後,也是沒甚大礙,應當是受了驚嚇,又加之春季傷口容易發炎,一連串的反應,便使得後來發了熱病。也不是什麼大病,休養個兩日便好了。

昨日老夫人進了屋子後便歇下了,外頭發生的事情也沒能驚擾到她,而薑南那頭讓人閉嘴,瞞下了此事。

所以直到薑淨春昏倒,她才從下人們的口中知道了昨夜發生的事情。

府醫走後,老夫人便沉著臉對下人道:“待那混賬下值了,喊他過來。”

這是老夫人頭一次這般生氣,看著像是真動了怒。看來,她還是疼愛薑淨春的,否則也不會人受了一點傷就氣成了這幅模樣。

這處發生的事情,沒有傳出去,李氏也還不知道。下人們該燒藥的燒藥,該去打水的便打水,此間隻有他們來回走動忙活的聲音,老夫人坐在床榻邊,守著尚在昏迷之中的薑淨春。

博山廬中散出陣陣香霧,繚繞在側。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終於醒了過來。

薑淨春睜開眼的時候便發現此處不是自己的房間,扭頭看去,發現祖母正在坐在一旁,老人家精力有限,此刻眼睛半闔著休憩。

薑淨春啞著嗓子出聲喚了她,“祖母。”

嗓音乾澀沙啞,就像被砂礫磨過一樣。

老夫人見她醒了,睜了眼來,她問,“醒了?嘴巴可乾?”

昏了快有一天,一覺醒來,嘴巴裡頭應當是乾巴得不行。

薑淨春點了點頭,而後老夫人親自起身去桌邊端了水來,將她從床上扶起,喂著她喝了些許下去。

果不其然,飲了些許水後,乾澀的嗓子便好受得多了,不然,就連呼吸之間都帶著幾分痛意。

薑淨春看了眼屋外,夕陽的餘暉落下,透過窗欞落在了屋子的門板上。

竟沒想到都已經到了傍晚時候。

薑淨春垂了眼,道:“對不起,祖母,給您添麻煩了。”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語氣中都帶了幾分小心翼翼,老夫人看她這樣,眉心一蹙,知道定是昨日薑南的那一句“沒人倫”,給薑淨春留下了陰影。

恐怕,她現在還在因為昨日的事情而覺得不安。

發熱是外病,可心裡頭卻還有心病。

老夫人直接問她道:“還在想著昨日的事情?”

薑淨春默聲片刻,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我不該瞎跑的,昨日是祖母的大壽,我卻還想著出去玩,孫女不孝。”

果然是還在介懷此事。

老夫人歎了口氣,伸出手去理了理她那亂糟糟的頭發,她一邊撥弄著她的頭發,一邊道:“祖母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事情是做給旁人看的,麵子功夫誰不會做?他在生辰的時候大操大辦,多看我幾眼,他便是頂天的孝順了嗎。你父親說你沒人倫綱常,他便有了?日日陪在我身邊的是你,又非是他。他說誰,也說不得你。”

“休聽你父親的話嚇得自己心驚膽戰,也就欺負你年歲小,經不起嚇,隻要祖母不怪罪你,誰會去怪你呢。”

她語重心長,語氣也難得沒平日那般生硬,帶了幾分柔。

本朝以孝悌為重,標榜儒家仁義禮智,尊卑分明,就連皇帝來了也要敬天法祖,效法祖宗。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沒有人能打破這套標準。

尤其是薑南這在朝廷中當官的人,更是在意這些。而在朝廷中當官的人,向來也是說得比唱得好聽。饒是他對老夫人確實有六分的孝順,可做給彆人看的,能有十分。

薑淨春不一樣,即便她心裡頭有十分的孝順,卻因為在壽辰日跑出去玩,便被冠上了“沒人倫”三字。

良知隻是個是非之心,她還沒糊塗,也不是沒良心的人,更也知道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她才不在乎薑淨春那一日在不在,她平日裡頭在不就好了嗎?

薑淨春聽了老夫人的話久久不言,分明她說不怪她,可她還是紅了眼,她吸了吸鼻子,還想說些什麼,可這時從門外進來了個丫鬟,附在她的耳邊也不知是說了些什麼。

老夫人讓薑淨春再躺下休息,而後自己便起身出去了。

來的人是下了值的薑南。

屋子裡頭的人已經被清了出去,此處隻有母子二人。

薑南坐在一旁,看老夫人的臉色便知道她喚他來是何事,他沒有先開口說話。

“便不是你親生的,你又何至於如此待她?你難道是覺得,待淨春好些,便是待淨慧不好?”老夫人道。

薑南愣了片刻,似是被說中了心事,可很快卻又嗤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他抬頭看向老夫人,眼神之中都帶了幾分質問。

他道:“我如何待她了?做錯了還打不得了嗎。她從小到大,我也自認為沒對她做過什麼天大的狠事,就連當初纏足,她哭得上躥下跳喊疼,我不也沒強摁著她裹嗎。哪戶女兒家的不纏足,傳出去了也隻會說是家裡人的沒有教養。我都如此了,您還想要我如何。”

當初薑淨春到了年歲便要開始纏足,奈何她實在是受不了這疼,疼得到處撞牆,疼得想要跳河自儘,她知李氏疼她,便當著她的麵尋死覓活,沒了法子,隻要薑淨春清醒著的時候就不停地要去鬨騰,這怎麼弄?

不過好在後來,薑淨春的腳也長不了大,雖同三寸金蓮著實有所差距,可也實在是沒了辦法。後來這纏腳的事情就被不聲不響地蓋了過去,也沒人再去提。

“甭拿那事出來說了,若是將人打昏過去就能完事,你一定給她腦門上來一鋤頭。”

裹足少說要個把月,總也不能真叫人打昏了去。

薑南被拆穿,可仍舊嘴硬,他道:“可昨日的事情若是被傳出去,外頭的人該去怎麼編排”

“沒人說,誰會傳?”

他說的話顯然是不在理。

薑南也不敢再去跟老夫人犟嘴,老夫人的脾氣比他還要倔些,若是繼續爭下去,對誰也沒有好。

他不再去說此事,轉了個話題道:“可她現下也到了該去說親的年紀了,同宋家那個公子如此拉拉扯扯,又如何使得?”

薑南道:“她過了十六,也闔該說親了。”

說親這事,本該由李氏把持,但她卻一直不大操心於此,若薑南去提,她便總拿著薑淨春現下還喜歡著顧淮聲一事去說。那難不成薑淨春嫁不了顧淮聲,還打算一直不嫁了不成?

老夫人淡淡道:“少來轉移話題。”

薑南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他在此處,老老實實被訓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從榮德堂出來的時候臉色都快有些發白。

出來之後,他回去了書房,房間外等著一個侍衛。

見到薑南回來,他給他抱拳行禮,薑南看了眼他,點頭算是應下,而後讓人跟著一起進了屋。

兩人走到書桌前,薑南坐下,抬頭看向他,問道:“人有下落了?”

他語氣平淡,這樣的話幾乎都快要問了上百遍,然而每次侍衛的回答,都不過是“還在尋”,這次他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然而,這一回他的回答卻和往常不大一樣。

“小姐有蹤跡了。”

薑南眉心一跳,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話。

“找到了?”

聲音都帶著止不住地顫,昭示著他的緊張。

侍衛回話,他道:“還不曾,但發現了些許下落。”

薑南從書房中出來之後就回了主屋那處。

因著他打了薑淨春的手板,李氏一直在為這事耿耿於懷,平日裡頭見到了他也裝做沒有看到,不願去理會他,就連睡覺歇息,也搬到了另外的偏房去了。

薑南何嘗不知她是因何事生氣,回了主屋之後,見人不在屋子裡頭,便去偏房尋人,果不其然尋到了人。

李氏聽到了外頭的動靜,抬頭去看,看到人是薑南便沒了什麼好臉色,她道:“你來做些什麼?”

看到便讓人煩不行。

薑南沒有理會她的嗆聲,他走到了她的身邊坐下,端的態度也是心平氣和,他看著李氏的眼神好似都帶了幾分亮。

他道:“婉寧,小慧有下落了。”

小慧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李氏的耳中了,一下子猝不及防被提起,她怔愣了片刻,而後道:“什麼小慧。”

她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可或許是那段記憶被塵封在記憶深處,她如何都想不起那人是誰,她甚至連薑淨春改名之前是薑淨慧都記不得。

李氏眉頭緊緊蹙著,就連跟薑南生氣的功夫都沒有了。

小慧是誰。

“小慧是我們的女兒啊。”薑南說。

小慧是她的女兒?

可是薑夫人記得,她的女兒就隻有薑淨春啊。

“你少來給我亂認親,我的女兒,隻有薑淨春一個。”

她想,一定是薑南覺得薑淨春不聽話,所以才故意去說這些話的,她道:“人現在不是在母親那裡學規矩了嗎,你差不多也得了。”

她不再願意和薑南說下去,起身離開了此處。

薑南看著李婉寧離開的背影,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也罷,突然跟她說起這事,她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等找到了人,她難道還會不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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