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區沒有律法,李真真初來乍到窮瘋了的時候,什麼挖墳掘墓的事都乾過。
修士的墳她不了解。
但古墓她不要太了解。
古代的達官顯貴,墓裡機關無非是流沙層、水銀池,和伏火。
這些大墓的主人,怕自己死後墳塋被盜,會在墓中備沼氣和磷。
一個是可燃氣體,一個是易燃物,二者一旦接觸明火,就會發生爆炸。
幸好李真真修雞窩時,順手用竹子的細絨做了幾個火引子,大大提高了她造反的效率。
不然今天她還得鑽木取火。
那得鑽到什麼時候。
另一邊,修士也被李真真一把火燒了所有人祖墳的壯舉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祭祀被李真真打亂,修士並不在意,總歸他又不是鬼主門下的修士。
要真分說起來,他以前都在太清仙尊的櫳雪宮裡做過幾年的掃撒雜役,太清仙尊和鬼主是死對頭,鬼主祭祀被毀,他還應當高興才是。
但是長陵被毀就不一樣了。
那裡也長眠著他的先祖。
修士猝然扭頭,死死地盯著李真真,眼中仿若有火灼燒:“豎子爾敢!!”
這聲音如敲鼓震耳,李真真霎時被震得七竅流血。
血水糊住眼睛,她伸手抹掉:“怎麼,生死看淡,不服就乾,我為什麼不敢。就許你對我們打打殺殺,我燒一下你家祖墳怎麼了?”
修士:“黃冠草履之民,死便死了,怎能與我等先祖們相提並論!”
李真真:“你等先祖如今已是一抔黃土,我揚就揚了,幾個死人罷了,我就是拿來喂狗又如何?”
修士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他雙目赤紅,氣得幾欲吐血。
震怒之下也顧不得綺煙真人還在等人肉藥引,催動符咒,一股罡風便向李真真席卷而來。
李真真在網中無法躲閃,硬生生扛住。
她戴的鬼麵堅守了這麼久,再好質量也受不了這般造作,終於“哢嚓”一聲,碎成齏粉。
李真真沾血的側臉暴露在日光之下。
一直平靜的簾幕後,突然傳來杯盞傾倒的聲音。
沈確的心臟猛然跳動。
他隔著一道紗簾,死死盯著那個熟悉的側臉。
眼底的情緒從不可置信,到喟歎,再到逐漸溢出狂喜,連指尖都在顫抖。
一旁的幾個親侍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個刺客就算是翁姑娘,犯下如此大罪,島主也應將其關入海域,擇日當眾斬殺,以儆效尤。
但看島主現在這個反應,顯然是不會懲治了。
他們實在不明白一向殺伐果斷的島主,身側美人如過江之卿,怎麼就對翁姑娘一見傾心,還在翁姑娘的事上如此糊塗。
李真真有點驚訝,她本以為這道罡風打在她身上,起碼能打斷兩根骨頭,沒想到隻是吐了點淤血。
修士也很震驚,他本以為區區凡人,這一掌必能把她轟成碎片,結果她竟完好無損。
而且她竟是個女子!
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打完了嗎?”李真真擦去嘴角流出的血,平靜道:“打完了,就輪到我了。”
她身上忽然青光暴漲,如水點平湖,漾起漣漪,緩緩朝外推去。
周遭空氣被一股無形的矩陣扭曲,風聲愈發淒厲,連天上飄落的細雪都仿佛都被這股力量凍結。
展如翼張,心神合一。
萬邪不乾,無物可侵。
冰冷的氣息滲進修士的身體。
意識到這是什麼,修士駭然睜大眼:“這是……萬俟氏的青雲之刃!你一個凡人,如何能習得這種煉虛期修士的高階法術!”
原來她最初殺死的那個男修,姓萬俟。
“什麼青雲之刃,沒聽過,我這個叫殺豬之刃。”
李真真麵不改色地否認:“你喜歡淩遲對嗎?好巧,我也喜歡吃片豬肉。”
“彆過來……”修士的五官因為恐懼而扭曲:“彆過來啊啊啊啊啊——”
隨著一聲刺耳的慘叫,修士的身體被青色光刃切割成了無數份。
肉塊連著筋膜分離開來,緩緩滑下,滾了一地。
李真真算是搞明白了,這個青雲之刃就是古代修真版的激光切割機。
但凡它沿途所觸及的,都會被它毀滅性的力量切開。
而且它還有多種款式選擇,可以隨意變換形態。
想切片就切片,想切丁就切丁,想切絲……李真真還沒試過,下次試試。
在青雲之刃試圖繼續向外切東西時,李真真試著倒念了一遍燈汐枝教給她的口訣。
青雲之刃在半空中猶疑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召喚口令有哪裡不對。
它把自己像指針一樣在空中旋轉了片刻,似乎在故意拖延時間。
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縮回到李真真的身體裡。
李真真感覺自己和撤回了一隻哈士奇似的。
另一個修士驚懼不已,看到李真真站起來,不禁連連後退。
李真真走到他麵前,撿起地上的金色大網。
“你這網不錯。”李真真把網彆在腰間:“我就笑納了。”
“我給你……我都給你,彆殺我。”修士嚇得涕淚橫流,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祈求道:“我家中還有長輩,我孩子剛剛出生……他不能沒有父親啊。”
李真真覺得這個台詞有點似成相識,但回憶了半晌,也沒想起自己是在哪裡聽過。
“你這人說話也很有趣,難不成你們今日踩死螞蟻,也要問螞蟻同不同意?”
她在他麵前蹲下,食指捏著他的下巴抬起,盯著他。
“——後會無期。”
又可以跑出來玩,青雲之刃立刻歡脫地凝聚成形,一瞬片開修士的身軀。
眼看連綺煙真人麾下的得力修士都被李真真殺死,鶴衣衛們均不敢再戰。
李真真走到哪裡,就像摩西分開海水,人群紛紛朝兩邊畏懼地躲開。
七七四十九根巨柱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有的傾斜著,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崩潰,有的已經完全倒塌成了一堆瓦礫。
屋頂的琉璃瓦散落一地,玉砌的門窗破碎不堪,牆體上的漆皮剝落,裸露出裡麵粗糙的磚石。
殘破的珠玉、斷裂的酒器,慘死的權貴橫八豎七。
倒是人牲們,因為祭台空曠,便於閃避,逃過了一劫。
他們畏懼地擠在牆角,見李真真向他們走過來,拚命地往後擠。
有的還儘量地縮起腳,不敢讓自己臟兮兮的衣服碰到她。
“哢嚓”一聲,李真真斬斷了他們身上的鎖鏈。
“逃吧。”她道:“逃得越遠越好,不要眷戀故土,你們活在哪裡,哪裡就是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