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頭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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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主殺祭典禮,各大宗族嫡係必須到場。

祭台之下,順延宮牆十裡,已經站滿了翹首等待的權貴子弟。

所有人都在等無患島島主。

然而日頭移了又移,島主的儀仗才浩浩蕩蕩地出現。

幾個心腹守緊挨著車邊候著,見儀仗停下,一個立刻掀開車簾,另一個則彎腰伏地。

沈確踩著心腹的脊背走下轎攆,就見鶴衣衛首領匆匆穿過一片靜默垂首的宮人,到他麵前跪下,雙手遞上一個木盒。

沈確從木盒中抽出一張字條,打開瞥了眼。

“一個人都看不好。”他眼底微沉:“要你們何用,祭典之後自去領罰。”

“是。”

鶴衣衛首領已料到這個下場,但沒辦法,罰是要罰的,活還得乾:“那接親儀仗——”

“她不是還有父母兄妹?去她父母家接,其餘一切照舊。”

沈確神色如常,整理了一下衣襟,向祭台走去:“宮內還剩多少鶴衣衛?”

“一百三十二人。”

“都派出去找。”

“……是。”

果真如李真真所料,宮殿北麵就是人殉坑和宗室墓葬區所在的方位。

原著裡對人牲著墨不多,主要描寫都放在追妻火葬場和男女主的極限拉扯上。

這些人牲存在的目的,隻是為了讓女主能被無患島恐怖的人殉行徑嚇到,從而衝撞祭祀,給男配沈確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但李真真一路過來,對整個渺疾宮的結構,竟然越看越覺得熟悉。

這不就是聯盟元老院的布局嗎?

她淪落十二區前,曾去過一次元老院。

當時元老院是用七層綠化帶隔開,南麵辦公區,東西居住區。

北麵則緊鄰貴族公墓,平常一些聯盟高層的葬禮都在這裡舉行。

和渺疾宮的格局不能說非常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

就是不知為何,祖墳這麼重要的位置,她一路竟沒遇到一個鶴衣衛。

難道都被祭祀典禮調走了?

總不能是都去摸魚了吧。

人殉坑與墓葬區比鄰,為了方便今日掩埋新鮮人牲,李真真趕到時,人殉坑已經被打開。

整個坑寬丈餘,相當於一個小型的廣場。

坑壁砥平豎直,坑內零零散散埋的屍骨,光肉眼可見就有上萬具。

有人被成排地砍去雙腿,且從左往右數砍痕逐漸密集——說明殺祭者應該不是立刻將他們殺死,而是逐一砍去他們的腿腳,砍到後麵沒力氣了,所以每一條腿被砍的次數就變多了。

有人被砍去雙手,拖著殘肢趴在坑壁上。

應當是被扔到坑內時還沒死透,掙紮著試圖爬出去,直到以這種姿勢被活埋。

饒是李真真在十二區已經見慣了虐殺、鬥爭和死亡,看到這樣慘烈的景象,也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鬼主的祭祀一年才一次。

這些人牲的慘死,更多是為了給權貴們陪葬,讓這些貴族在九泉之地,也能有人伺候。

李真真行走在一片黃土枯骨之間,並沒有多停留,繼續往前方墓葬區而去。

另一側,祭台之上。

天誥已結束,島主沈確向鬼主宣讀祭文,祈禱無患島風調雨順。

隨即便三跪九叩,親自向鬼主請婚。

地下的權貴宗室們頓時一片嘩然。

誰都知道,島主如今年已廿歲有五,但後宮中彆說女人,連個母蚊子都沒有。

前些年,島中曾有一些傳聞,說先島主夫人曾欲親手溺殺親子,島主雖然救了回來,但從此厭惡女色,根本不能近女子之身,被女子觸碰甚至會惡心欲吐。

後來島主殺了好幾批傳謠者,紛紛揚揚的謠言才得以平息。

島主請婚後,大祭司親自上前問神。

這位大祭司看著極為年輕,頭戴鶴冠,容貌極盛,不僅長發如雪,連睫毛都是白的。

他手持八條牛毛編成的繩索,閉目席地而坐,拋之於地以卜吉凶,又細問四柱八字。

但問過以後,他卻久久沒有作聲。

直到沈確催促他:“鬼主如何答。”

大祭司看著地上亂成一團的牛毛繩索,陷入了沉默。

早上飲了些酒。

他剛剛拽毛線時,拽錯了線頭,拋反了。

但對鬼主語言的解讀畢竟是他的壟斷業務,大祭司很快反應過來,熟練地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背誦起昨晚島主給他的稿子。

“……鬼主令島主向東方尋一八字為辛醜、庚子、癸亥、乙卯的翁姓女子。”

“此女地支有亥子醜三會水局,天乾有庚辛金生扶日元,娶之者百病不侵,得之者禎祥庇佑,能護我無患島人壽年豐,四海承平。”

島主大悅,當即下令獻上祭品,酬謝鬼主的指點。

一輛一輛拉著人牲的囚車緩緩向祭台駛來,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權貴們端坐在祭台之下,從身後侍從手中接過暖手的金絲炭爐,麵前擺放著珍饈玉饌,源源不斷的美酒被舞姬端著依次滿上。

即便四麵寒風凜冽,但自有奴仆張開羅錦,為他們遮雨擋風。

衡聿端著酒壺玉盞,膝行在案幾之間,為貴人倒酒。

麵前的貴人卻並未看他,反而臉色隱憂,與身側人低語。

“今日怎麼不見崔家的人?”

“你還沒聽說嗎?出大事了!今早島主來遲,就是因為此事。”

“聽聞島主命人將崔家上下一百五十多口人全部關進了海域,連崔實初都被抓了,說是崔家嫡女涉嫌謀逆,島主已動了殺心,欲誅崔老九族。”

“島主怎敢如此!那崔實初可是三朝元老!”

“這你還看不明白?幼主掌政,先斬權臣,那崔實初怕是凶多吉少咯。”

“那可未必,不過人前喊他一聲島主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島主了,崔家背後倚仗的可是綺煙真人,島主區區一個凡人,豈能與修士爭鋒。”

“修士又如何,太清仙尊當年何等高高在上,非梧桐不食,非醴泉不飲,提三尺劍以定四海,如今還不是下場淒涼,可見修士仙人也不是無堅不摧,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

七七四十九根石柱從祭台的十二點方向,五步一立,環繞祭台一圈,每一根石柱邊都站著一名麵罩白紗的殺祭者。

第一批人牲已被綁上石柱。

空氣中寒冬的冷意與沸騰的殺意相互交織。

底下氣氛卻隨著人牲恐懼之下的尖叫哭泣,愈加熱烈。

殺祭很快開始。

第一份祭品是個老人,脊背被剖開時就死了,祈風調雨順。

第二份祭品是個女童,被綁上炮烙活活炙烤,求島泰民安。

第三份祭品是個青年,長相清俊,氣質像個書生,被從腳開始依次向上肢解時,仍咬牙一聲不吭,至屠剝到麵部,他終於忍不住發出淒厲的慘叫。

祝海宴河清。

權貴們頓時爆發出一片叫好之聲,紛紛往祭台上投擲瓜果美酒。

衡聿忍不住向前一步。

身後一隻手拉住了他。

衡聿回頭,對上一張森然的鬼麵。

李真真站在他身側柱子後,整個人隱沒在燈焰與喧囂的晦暗處。

“還不到時候,再等等。”

衡聿握緊了壺把。

那就再等等。

有膽小的宗室少女不忍道:“這也太殘忍了,何至於此。”

她兄長有些驚訝她竟然如此說,嗤笑一聲。

“你這話就無知了,這些人來做鬼主祭品,乃是他們自願,否則他們這輩子也見不到這麼多貴人。”

他滿臉橫肉,理所當然道:“你我這樣高貴的血脈,今日都願意圍著他們、捧著他們、給他們叫好,是何等的光宗耀祖,難道還比不上他們一條賤命嗎?一般人想來還來不了呢。”

少女放下漆扇,怯生生問身側倒酒的人:“是這樣嗎?他們都是自願來的?”

再等等。

直至等到第一批人牲被做成肉塊端上供桌。

鮮血滴滴答答從桌上流淌而下,有些分離的筋骨,還在抽搐跳動。

衡聿的視線從鮮血上移開,微笑著給少女斟滿酒盞:“回小姐,是,他們都是自願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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