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交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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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緣故,裴照春狩前代天子巡視鎮北軍,魏帥親自來接待,魏禹山也隻能臭著一張臉過來,不情不願地行禮,叫:“國公爺。”

裴照也是氣人,懶洋洋坐在馬上,穿著錦袍,看著魏禹山結結實實地行完了一整套禮,才笑著道:“乖,起來吧。”

魏禹山的眼神恨不能撕了他,要不是魏帥用眼神震懾,估計早就跟他打起來了。

他欺負了魏禹山還不夠,又惹崔景煜,照樣是漫不經心地打著馬,滿鎮北軍的人都在後麵跟著。他道:“魏帥辛苦,不必陪著巡營了,我和崔侯爺轉一轉就行了。”

聽起來倒還有幾分分寸,是尊重魏帥的。誰知道魏帥一走,他立馬懶洋洋問崔景煜:“崔侯爺,你說這山字營厲害,還是我們火字營厲害?”

這話一出,火字營的將領立刻大笑起來,從來鎮北軍裡都是山字營和火字營爭得起勁,鳴沙河裴照讓功勞,多少火字營的人忿忿不平,誰知道峰回路轉,裴照恢複了國公爺的身份,又代天子巡營,火字營如今才揚眉吐氣了。

崔景煜也回得巧妙,冷冷道:“山字營隻有兩位侯爺,火字營有國公爺,自然火字營厲害。”

哪怕是軍中這些爽直的將領,也聽得出他意思:你火字營不過是仗著英國公的爵位壓我,我自然隻能說火字營厲害。

山字營的眾人本來還忍著,聽到這話,頓時大聲喝彩,魏禹山尤其積極,道:“崔哥回得好!”

火字營的眾人頓時不乾了,嚷了起來:“馬球宴那天,要是沒有國公爺,你們山字營早把咱們鎮北軍的臉都丟完了,還好意思說呢!”

山字營的人哪裡肯,頓時也舉出許多例子來,漸漸就舉到戰場上,甚至具體到哪一戰,哪一天,是打南城門還是北城門,上遊還是下遊,誰占了誰的功勞,誰又拖了誰的後腿,吵得熱火朝天。

裴照這人也真是惡劣,幾句話把鎮北軍惹翻了天,他自己袖手旁觀。和監軍的大太監嚴海在旁邊聊天,笑眯眯看著這番亂象。

等到嚴海回宮複命,他作勢要送到轅門口,嚴海這樣傲慢的大太監,也連忙推辭:“國公爺折煞奴婢了。”

崔景煜冷眼旁觀。裴照回來,大家還在吵,他還唯恐天下不亂,笑著助威:“快打一架,打贏的人功勞最大。”

崔景煜撥馬過去,看著場中,淡淡問他:“宮中真這麼忌憚?”

裴照這人行事如同羚羊掛角,一般人猜不透。官家讓他代天子巡視鎮北軍,他偏撩得鎮北軍內部就吵起來,彆人不知道,那個監軍太監嚴海至少是心滿意足回去的。

裴照仍然笑眯眯地,也看著場中,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

兩人都是軍中出來的,男人之間的等級,有時候也像狼群,聚得多了,自動分出狼王來。所以互相一個照麵,就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物。他和裴照也是如此,雖然並無私交,但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不世出的英雄人物,所以鳴沙河根本不需要招呼,自然配合默契。

但平時他們卻不怎麼來往,如同王不見王。他隱約知道裴照這樣不上進自然有個緣故,但也沒猜到他身份這樣高,這樣看來,這四年大戰,裴照還是收斂了鋒芒的,不然以英國公府的兵法傳承,封侯拜相實在是如探囊取物般簡單。

他正認可裴照的才乾,裴照卻惹他,看了一眼場中,笑著逗他:“崔侯爺到底行不行?”

“什麼行不行?”崔景煜不解。

“不是說桃花宴英雄救美了嗎?怎麼現在又是這樣。”裴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你又不圍城又不打,堵在前麵,我怎麼過去啊?”

崔景煜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臉都冷下來。

“你也跟葉淩波學上保媒拉纖的功夫了?”

說國公爺可以,說他家葉淩波可不行,裴照的眼神立刻也一冷,臉上卻仍然帶笑,意味深長道:“那好吧。”

這可不比鳴沙河,隻有崔景煜是那個能挽狂瀾於既倒的將軍,京中花信宴,王孫可都還沒出完呢。崔景煜不打,有的是能打這場仗的人。

春狩最後一天,皇家負責采買的人到了,也是個大家的老熟人了,戴玉權。

其實清瀾對於長公主選自己管女眷這件事,倒沒什麼意見,主要是覺得長公主應該不會陪著淩波胡鬨,是真想用自己主事。所以儘心儘力,拿出十分的工夫來,晚上甚至留宿在長公主府中,和蘇女官夙興夜寐,推敲一個個細節,務必把春狩的事辦得妥妥當當,才不辜負長公主殿下之托。

所以戴玉權來,她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戴玉權這個人,才乾是沒得說,心性更是好,那天退婚,清瀾其實見了他兩麵,第一次是說淩波身體抱恙,不能訂婚了,雙方都知道是托詞,但這人氣度真是好,彆說氣急敗壞了,連失望也是淡淡的,清瀾雖然知道他這麼快訂婚不是全然無辜,也有些慚愧。尤其是她提出要賠償時,戴玉權隻是道:“緣聚緣散本是常事,訂婚是喜事,就算喜事不成也有交情在,小姐談賠償,太看輕下官了。”

一句話說得清瀾都不好意思起來。

偏偏不到半個時辰,又見第二麵,清瀾自己都不好意思提,但也不得不提,畢竟淩波的名聲還等著挽回。她這樣處處得體的世家小姐,也覺得有點不好開口,話繞來繞去,說了幾轉,還是沒入正題。

倒是戴玉權先聽懂了,笑道:“我明白葉小姐的意思了,既是殿下的意思,下官自然聽命。葉小姐不必擔心,我這就去與賓客解開這誤會吧。”

後來事情果然被他收拾得極妥帖,內裡夫人議論紛紛,外麵卻不見一句流言,清瀾看著都覺心中慚愧。

按她以前的行事風格,是要備一份重禮送過去的,但兩家這樣的關係,反而不好送禮了。葉家已是愧對他了,送禮都像羞辱,況且他也不缺東西。清瀾這樣的性子,彆人欠她是常事,她虧欠彆人卻極少,所以才格外難放下。

好在今日有這樣的機會,蘇女官親自引了戴玉權來見清瀾。戴玉權仍然是彬彬有禮模樣,道:“下官奉平郡王爺命令,來協助采買,葉小姐請多指教。”

“戴大人客氣了。”清瀾道。

戴玉權正想問她有沒有整理出單子,卻聽見她道:“正好,我今日約了幾位夫人小姐一起去看春狩的樓閣庭院,不知道戴大人有沒有空,一起隨行。”

其實不止清瀾對戴玉權不了解,戴玉權對清瀾也有些驚訝,他早知京中規矩嚴整,女眷都是深宅閨秀,不輕易現出手筆。沒想到葉家除了葉淩波之外,還有個葉清瀾,處處妥帖,句句得體,實在連他也甘拜下風。

她做事也是一樣,在正派之外,又極實際,不似其他讀多了聖賢書的人,隻會空談。比如這次春狩,她就約了幾個最老成實乾的夫人,和幾位有見解又心細的小姐,提前去看一遍春狩時女眷休息的庭院和樓閣,讓她們提出意見來,再讓自己丫鬟記下來。

可見她心胸開闊,不是嫉賢妒能的人,還能兼聽兼信。況且才乾也比其他小姐強出一截,夫人小姐們沒想到的地方,她都想到了,夫人小姐們紛紛發言的地方,她反而隻是淡淡笑著,並不與人爭先。

戴玉權看著,也十分欣賞她的才乾。見她似乎還因訂婚的事對自己十分愧疚,於是借著寫單子的機會,笑道:“從來單子是寫一張算一張,小姐不必操心上個月的單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清瀾聽得好笑,於是也道:“戴大人不算上個月的單子,是戴大人寬宏大量,叫我如何心安呢。”

彆人還好說,蘇女官是最清楚這其中關竅的,在旁邊聽得清楚,於是笑道:“聽說戴大人家中來了書信,責令他在今年花信宴上定下親來,葉小姐要是想還戴大人的人情,不如幫他在花信宴上成就良緣,也算一段佳話呀。”

戴玉權這樣老成的人,也無奈笑了,道:“蘇尚宮取笑了,是祖父年事已高,身體不好,所以心急。”

他雖說取笑,卻沒否認,說明蘇女官說的是事實。清瀾聽著,心中更愧疚。他是家中獨子,祖父去世,是要守孝三年的,怪不得家中擔心。他長居京中,以後又要在官場闖蕩,沒個少夫人幫助交際還真不行。

怪不得他和淩波定得那樣急。

清瀾雖出於小姐身份,不好搭腔,但也暗自留心,預備幫他在花信宴上多留意。

看完地方回來,正遇上崔景煜也帶著鎮北軍將領來看春狩的樹林,大概是為了以示公平,還約了元修一起,浩浩蕩蕩一大幫人。偏偏蘇女官是愛管事的,立刻把他們叫住,問道:“侯爺那邊要添減什麼東西,也趁今天告訴戴大人吧,等開始了就來不及了。”

這其實是崔景煜第一次見戴玉權,見是個歪斜斜騎在馬上的文官,並不在意,隻答應了一聲。

偏偏何夫人多事,清瀾今日隻請了何清儀,其實沒有請她,因為知道她才乾一般,而且性格太急躁,不適合議事。但她擔心何清儀,就一起跟了過來。這時候看見崔景煜,哪有不施為的。立刻笑著從馬車窗口探出來,問道:“崔侯爺,正好,等你們看完了,咱們一起回去吧。我家何大人上次還說,要請崔侯爺喝酒呢。”

崔景煜並沒多說,隻平靜掃了一眼清瀾。反而是蘇女官笑道:“何夫人也糊塗了,明日春狩,侯爺怎好飲酒?”

何夫人這才收了神通,連連道“是我錯漏了。”

“不過聽說山中多狼,夜行危險,我們等侯爺看完,和我們一路回去也是好的。”蘇女官故意問清瀾:“葉小姐,你說怎麼樣?”

深沉暮色中,清瀾仍然是素淨打扮,淡淡道:“隻怕耽誤侯爺看地方,明日失了先機。”

“也是,我預備看地方看一夜,晚上就睡在山裡好了。”崔景煜回得也平靜。

蘇女官實在想笑,這兩個家夥,還是留待葉淩波來續吧,隻好道:“那就不辛苦侯爺了,但明日春狩開始前,還是來府上一趟吧,殿下有話要說。”

其實哪是長公主有話要說,就是葉淩波。

清瀾一回府,這段話就傳到了葉淩波耳朵裡,氣得她破口大罵:“崔景煜,你真是個犟種!”

但罵完,該乾的事還是要乾。好在長公主殿下現在對她是極好的,她晚上找個借口,去送點心,規規矩矩行禮,說:“殿下,今日淩波在府裡廚房看見有極好的玫瑰花,就按先母的方法做了些玫瑰餅,請殿下賞臉一嘗。”

內侍試了毒,呈上去,長公主略嘗了一口,誇了句“不錯”,就賞給了嬤嬤們。宋嬤嬤還開玩笑道:“咱們殿下終於也嘗到新婦奉的茶點了。”

淩波沒空和她玩笑,隻裝了一下羞赧,就聽見長公主問道:“淩波這麼晚過來,有什麼彆的事沒有?”

她立刻上去道:“回殿下的話,其實也沒彆的事,就是想問問殿下,春狩雖好,但連著四五天,把我們的花信宴都耽擱了,這可怎麼辦呀?”

長公主聽得好笑,見她又認真又暗藏心機的樣子,實在像隻小狐狸。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麼看都好,於是也笑著道:“是呀,依淩波的意思,怎麼辦才好呢?”

淩波還裝了一下矜持,才“獻計”道:“我想著,皇家圍場一年也難得開兩次,而且女眷極少進去,如果隻給男子打獵,實在可惜。蘇女官也說,裡麵的景色可好了,又有溫泉,又有湖泊,尤其靜心苑的一片紫藤花林,足足綿延了半畝地,如同仙境一般。海棠花也開得好,正合節令……”

她還在努力鋪墊,長公主已經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海棠宴給蘇家吧,正是蘇女官的母家。也不用再選地方了,就在靜心苑裡開吧。蘇女官母親不在了,由你和她商量著辦吧。”

淩波頓時喜出望外。

“多謝殿下。”她立刻得寸進尺:“殿下,其實先母的紫藤花餅也是京中一絕……”

長公主哪有不懂的。

“放心,我就第一天陪官家打獵一場,第二天就去你的海棠宴上做客。”

淩波頓時歡天喜地,辭彆長公主出來,連看裴照都順眼許多,把剩下的玫瑰餅全喂給了他。惹得燕燕抱怨了一晚上,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做玫瑰餅做得一身香味,卻一個都不帶回來給我吃,太壞了!”

“你就知道吃。”淩波心情大好,也不和她多計較,還把阿措親一口,道:“還是我們阿措乖,魏禹山那家夥最近怎麼樣,沒欺負你吧?”

“沒有。”

“那就好。”淩波躊躇滿誌:“棣棠宴我是沒機會施展。如今海棠宴落到我手裡,看我不把他們玩得團團轉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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