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推荐阅读:

梅根篩選乾淨的泥土,對品質十分看重,她動作很慢,但細致得不行,好像這是一項嚴謹的作業要完成。

謎語人和稻草人兩個成年男人就蹲在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捏捏泥土,等梅根有篩選好的泥土,就接過來裝進口袋裡,態度主打一個不積極,但也不算太敷衍。

他們都沉默著,最後是後來的不明所以的謎語人開口詢問:“所以克萊恩,你們這是在乾什麼?”玩泥巴的行為也會被傳染嗎?連稻草人都抵抗不了?阿卡姆瘋人院已經變得如此不安全了嗎?

看出了他臉上的質疑之色,稻草人不屑地嗤笑一聲,“你以為什麼……”他不想說得太明白,可能是為了自己的麵子,沉思了片刻,他又露出他那經典的假惺惺的模樣。

“和我們的小梅根一起玩兒不好麼?我想起來了,你之前為了不被企鵝人找麻煩,還把她丟了過去,好轉移那位老板的注意力。”

稻草人好整以暇地看著謎語人,“你現在來是做什麼?又有哪的坑讓小朋友去填?”他一邊說話一邊嘖嘖,打量的視線輕慢地落在對方身上。

謎語人本來不會被這種視線冒犯到的,他並不容易被激怒,但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神色一變,歪著頭直接回身,有頭外貌猙獰恐怖的怪物已經悄無聲息地到來,極具威懾感地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他一陣失語,但是殺手鱷隻是用那雙充滿悚然殺意的豎瞳緊盯著他,而沒有動作,他可能暫時還安全,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稻草人,“所以你就是為了把我拖下水?”他們之間應該沒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對吧?

稻草人不至於為了坑他就能拉下臉來陪梅根一起玩,他之前的態度可不是演出來的,謎語人對此相當清楚,那麼他就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了,反而輕鬆笑出來,“你也不賴呀,克萊恩,連小孩都報複,你是真就一點底線也沒有啊……”

他吐露出最毒的那句話:“看來你是想和小醜宣戰啊,原來我們的稻草人先生這麼具有勇氣,敢於挑戰這裡最癲狂的瘋子!”

用話語來刺激對手,這事他也會,謎語人目光犀利,看著稻草人陡然拉下了臉,氣急敗壞以後就顯露出他的陰鬱氣質。

稻草人目光環視四周,他心裡惱怒,但如果他和小醜對上……是討不了好的,他消息也許沒那麼靈通,但他的恐懼毒氣總有銷路,也會有人為他送上消息,於是清楚上個想對梅根下手的人,那名連環殺人犯在後來從小醜那兒得到了什麼。

得到了一個玩笑、一場戲劇,讓維克多·紮斯曾得手的目標‘死而複生’,讓他身上的傷疤都成了笑話,讓他發了瘋卻無法從阿卡姆裡出去。

他和小醜兩個人都用毒氣,一個用恐懼毒氣讓人陷入極端的恐懼情緒之中,一個用笑氣令人狂笑致死或者控製他們,而這兩種毒氣之間是否有高下,稻草人想到這裡,瞳色更深了些許。

而現在還有殺手鱷看著他們,這才是當下最大的威脅呢!

他甚至懶得反駁,冷冷地道:“也許吧,反正我們現在和解了。”

可稻草人連個好表情也懶得擺,手臂一伸攬住梅根,低頭對她問道:“我們有什麼矛盾衝突嗎?我猜沒有對吧,你根本連我都沒看到,又怎麼會知道我針對你了?”

小朋友身上有些小毛病,在之前讓他能肆意嘲諷,但現在卻要他覺得還好她是個遲鈍的小孩,她不會回應、不會回答,那麼他就會變得安全。

要知道作為阿卡姆高危區裡的精神病罪犯,用腦子、用毒氣、搞科研的瘋子固然難以對付,但最令人煩惱的對手是那些一身蠻力、腦子裡隻有一根筋、打又打不死的家夥,他們會像牛皮糖那樣黏上來,不經意的時候就會來壞事。

而殺手鱷還有些不同,他是個有腦子的大家夥,比其他怪物要更難對付。

梅根被他攬著,身體歪斜了一下,她還是不和人對視,低著頭看手裡還捏著的泥土,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就乾脆什麼都不做。

稻草人完全清楚她的反應,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膀,“看,我們的小朋友自己都沒說什麼。”

他被殺手鱷逮住來陪小孩子玩泥巴,最開始是看她落單,結果殺手鱷守株待兔,不過到現在也沒問她挖泥巴去做什麼,這時候倒生出了點好奇心,“弄泥巴做什麼?打算在阿卡姆裡建一座沙堡嗎?還是說她跟毒藤女學習養植物需要?”

那為什麼不讓人運一袋沙子進來?

殺手鱷回答了他這個問題,“泥臉需要。”

稻草人拉下臉色不說話了,謎語人則發出讚歎,“梅根才是我們阿卡姆瘋人院裡人脈最廣、最受歡迎的人吧?”那麼其他罪犯的人脈廣嗎?的確廣,但究竟是交好還是仇視很值得懷疑,他們除了因利益結成的夥伴和團體外,就沒幾個朋友的。

泥臉需要一些泥土,可能是他之前又或是在阿卡姆裡怎麼了,但關注這頭怪物的人不多,畢竟他智商不高,一般時候也很難說服合作,還有他的行蹤太過明顯了一點,隨便哪個人都能找到他。

他們交談的過程中,梅根又篩了一些泥土出來,由於稻草人消極罷工,所以是謎語人來幫她裝起來,其實忙活了這一陣,根本沒有篩出多少乾淨泥土,更何況泥臉所需要的泥土也不一定是這種,他可能是魔法側那邊的。

不過梅根大概認為夠了,拍拍手站起來,對謎語人和稻草人誰都不搭理,跟著殺手鱷走去洗手。

梅根站在水管前洗手,殺手鱷看到她頭發裡落了泥巴,用尖爪撥開檢查了下,但那是個精細活,他可做不到,而且泥巴纏在黑卷發裡,隻能洗掉。

殺手鱷叮囑道:“晚上回去洗頭發。”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不過抬頭和殺手鱷對視一眼,又挪開視線專注地看著水流,但她也許知道什麼是‘交流’,因為她能理解指令,從最初就能理解小醜的指令,她是個發條木偶人,但她有對外界的知覺。

梅根從前不與人對視,隻有小醜和像殺手鱷那樣形貌恐怖的怪物是例外,也許在她看來他們並不是‘個體’,而是很自然可以被接受的某種存在,就像在自然界中,動物也會和不同種族的動物交朋友、和諧相處,那它們之間有彼此能直接理解的交流嗎?

而在那天和企鵝人意外對視後,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終於開始關注身邊的人們有什麼不同,而她最常觀察的對象毫無疑問是殺手鱷,有時和他對視了,也不會立即挪開視線,但短時間內隻有他例外。

她的動作一點都不避諱也不掩藏,很輕易被殺手鱷發覺,但他什麼也不說不問,仍舊如從前那樣,帶著梅根走在阿卡姆光線昏暗的通道裡,帶她到草坪和圖書館,教會她學識。

現在梅根聽著殺手鱷悶沉的呼吸聲,還有水流聲,除此外還有風聲、鳥啼、一些草木與樹葉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

它們全都響在耳邊,清晰直白。

梅根忽然張了張嘴巴,鼓起一口氣,但提起的氣又吐出來了,就這麼反複了好幾次,最終她張開口,細微地發出‘嗚——’一聲。

即使低微、短促,可她自己覺得這道呼聲有很長,讓她費儘了力氣,把胸膛中的氣全部都吐出來還不夠,它們湧出得比眼前的水流還快,把她所積攢的全部生機耗儘,再度回到了最初乾涸死寂的狀態。

她的心、口,胸膛裡全都空空如也,她什麼也沒有,那道‘嗚’聲帶走了她的全部。

從水龍頭裡流出的水在池子裡奔流,開關不被擰上就不會停歇,而影響了她的空蕩烏有的浪潮也是如此,它們在她狹小的世界裡洶湧地重複潮汐,被巨大的引力牽動,短短一息就能經曆數個日月,卷起無數浪花,卻是要帶走她的一切。

她感受到痛苦。

天真的孩童手捧清水,垂眸看著手中水珠濺躍,但汩汩水流從指縫穿流而過,什麼也留不住,於是也將有水珠從她清透的眼眸中凝結跌出,她根本什麼也不明白,然而所有一切都被動流失的感受帶來巨大的惶恐。

在淚珠凝聚、落出之前,殺手鱷的尖爪搭在了她肩上。

殺手鱷彎下腰,呼出尤為悶沉的一口氣,他的手是沉重的,但稍微克製了下力道,不會給孩童帶來巨大負擔,他說:“梅根,這是可愛的一天,天氣真好。”

他看著垂眸站立的孩童,她和過去每個時刻都一樣,但和從前所有模樣都不一樣,她才勇敢地表達了自己、向外界證明她的存在,耗費了全身力氣和全部心力,所有一切都作為代價——為那一聲低微的呼喊而付出。

她在向外界索求,必須要有什麼來填滿她空空的心臟、眼眸和胸膛,所以他對她說這是可愛的一天,天氣真好。

殺手鱷迂回地表達出善意和包容,那雙努力和她平視的冷血動物的豎瞳中沒有任何殺機獸意,隻有一片平和。

今天的天氣的確很好,午後有一些光從厚重的雲層後探頭,散漫地灑落下來,肉眼看起來並不多燦爛刺眼,連光照下事物的陰影也是隱隱約約,可當它們落在水上,就伴隨飛濺的水珠而閃爍。

梅根還站在水池前,她洗乾淨了手,水龍頭被殺手鱷擰上。

其實沒有什麼很可怕的事情發生。

她眨了眨眼,淚珠還是從眼眶裡落了出來,她被帶走的一切沒有回來,可是有持續不斷的東西填進來,讓她止住了渾身不自覺地顫抖。

她的水閥也被關上了,在經受了痛苦之後,她茫然於現下的情形,下意識地抬手摸到自己臉頰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手上的水漬沾了上去還是彆的什麼。

梅根再抬頭看殺手鱷的時候,她的眼眸變得乾涸,但是好像感知力擴大了,聽到稻草人大概是觀察到了這一幕,他曾是大學心理學教授,對各種心理和精神疾病都有所了解,他有些詫異地道:“我們的梅根小朋友這是怎麼了?”

語氣假惺惺地表演他那不走心的關懷,但是話語才落下,就瞅見梅根聽到了她自己的名字而扭頭過來,他這才真的驚訝了。

——要知道她之前可一直沒有這種回應機製和反應呢。

稻草人看了看自己還滿是泥土的手,反正他也要洗手,就乾脆朝他們走過來,自顧自擰開水龍頭洗手,順便瞥了眼梅根,好像是看出了點兒不同。

最後他把手上的水衝她臉上彈了彈,在殺手鱷的凝視中,他毫無畏懼地笑道:“彆這麼看我,大家長,難道你不想知道梅根身上的小問題?”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