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九川言,吃虧是必然。
留在靈堂的幾個不約而同地被陰氣入體,大半夜就發起了熱哼哼唧唧的,被閬九川喊人挪出去了。
其實這一點點陰氣也不會多害人,但治喪嘛,本就辛苦,他們守靈幾天,吃食也隻能是素食,疲累加身體缺乏能量,再加上寒冬天冷,這被陰氣一入體,自然會病下。
可在閬家人看來,這事就透著古怪和詭異,你說都在一個靈堂裡,那更健壯更抗打的的男兒倒下了,那個看起來風吹即倒弱雞一樣的姑娘反而好好的。
最重要一點,她之前就提醒過,靈堂陰氣未散,留在那等陰氣入體就會倒黴或者病,而在所有人都不當一回事的時候,她一語成讖。
“你怎麼會沒事?”閬采苓就沒忍住,那病了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同母的胞弟閬采毅,被抬回去的時候,姨娘嚇得險些暈過去。
眼看她沒事,再想起她之前所言,總感覺是不是這人做了什麼邪門歪道的破事兒。
閬九川起身伸了個懶腰,轉頭看著這些重新來到靈堂守靈的閬家人,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我像是沒事嗎?”
儘管有些微薄的祖傳功德養身,但這身體殘破的地方沒有得到替換和好轉,所以她這小命依然岌岌可危。
就拿她的臉色,青白青白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健康的人,就連大夫都隱晦地說了,她這身子骨,不仔細養著,活不長。
那時聽到這話的,除了吳氏,家主也聽到了,她生母亦聽到了。
可昨晚她說要留在靈堂守靈的時候,可有一人記得此事,把她給強行拘走?
答案自是沒有。
閬九川雖不在意,但難免要為正主鳴不平,怨一下。
真是個小可憐呀。
閬采苓看著她那張青白的臉,是白到可以看見細微的血管,額頭的青筋更是清晰可現,一時抿了抿嘴,冷笑道:“怪誰呢,還不是你自己瞎逞強。”
她說完一扭身就回到草席那邊跪坐,小聲嘀咕道:“真的守上一夜,是不是腦子有坑?”
吳氏帶著一臉疲色走了進來,看到閬九川,立即想起昨天大夫說的話,快步走上來,道:“九妹妹,你該不會真的守了一夜?”
糟了,她完全把這事兒給撇一邊去了,昨兒大夫說了這妹妹的身體得仔細養著,後來閬九川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裡,她隻安排人去收拾院子,傍晚,女兒的乳母就說女兒有些發熱,她立即去看顧,而到了晚上,出了那一檔子事,又要照料夫君,她完全忘了閬九川的身體不好。
治喪本就事多,她作為嫡長孫媳婦,那是一刻都不得空,短短幾天下來,腰都瘦了一圈,哪裡還記著這個剛接回來存在感不高的堂妹,也就是現在看到她那臉色,才想起自己到底忘了啥。
要完,她善良溫賢大方可親的大嫂人設該不會一天就崩了?
吳氏的心理活動閬九川尚且不知,隻道:“該儘的孝儘了,我的院子在哪?”
“啊,我就這就讓人帶你過去。”吳氏立即道。
“有勞。”
閬九川走出靈堂,又看到那些僧道,已經陸續開始坐在院落一角的蒲團上,準備念經了。
真敬業啊。
她不想白日也呆在靈堂,也是因為如此,不耐煩聽那些經文。
崔氏迎麵走來,看到她的臉色,眉頭蹙起,有些蒼白的唇抿了起來。
閬九川淡淡頷首就算招呼過了,倒是跟在崔氏身邊的程嬤嬤向她行了一禮,得知她要回院子歇息,又讓建蘭去跟著伺候。
閬九川拒了,崔氏的臉色越發難看,一言不發地往靈堂走去。
程嬤嬤十分頭疼,輕聲道:“夫人,那是咱們二房唯一的孩子,身子骨這般弱,您對她這麼苛刻……”
崔氏看過來,程嬤嬤的話悉數吞了回去,她才走進靈堂。
程嬤嬤歎了一口氣,扭頭對建蘭吩咐道:“你跟過去看看,有什麼能搭手的就看著點辦,彆因著姑娘冷臉就不管了。咱們二房的人,總不好事事靠著彆人。”
建蘭追了上去。
“都是一個模出的犟筋,哪就不是姑娘呢?”程嬤嬤搖頭歎息:“本該相依為命的母女卻跟仇人似的,這造的什麼孽?”
被念叨的閬九川打了個噴嚏,摸著鼻子看著眼前的院落,舌頭頂了頂左邊臉頰,給她安排的院子方向有點偏,距離崔氏的棲遲閣不遠,坐北朝南,方位還行,就是院子風水過於死沉,氣不活,不適宜養她這具隨時會散的屍體,不對,身體。
要想身體好轉,還得把這氣給盤活了才行。
閬九川看向身後的人,除了建蘭,還有一對叫大小滿的孿生丫鬟,道:“既是給我準備的院子,可說了有要求就能提?”
大小滿相視一眼,還沒說話,建蘭就道:“缺了什麼,姑娘隻管提就行,不過眼下府中正在治喪,處處忙亂,不好勞煩大少奶奶跟大夫人她們。姑娘想要什麼,不妨和奴婢說,奴婢自會和程嬤嬤請示再送來。嬤嬤說了,姑娘是咱們二房的人。”
也就是說,歸二房管。
閬九川饒有興致地問:“要什麼都可以?”
建蘭道:“自是。但喪孝中,也不能出格,以免落人話柄。”
“那我要些玉石什麼的無礙吧?”
建蘭愣了下,道:“姑娘是想要首飾麼?”
“那些我自然是想要的,但我喜歡閃亮亮的東西,玉飾就算了,再說了,不是不能戴麼?”閬九川道:“且去找幾塊玉石來就行。”
建蘭應了下來。
這時,康壽院的丫鬟又送來了閬九川的粗布包袱,她接過了,又指點大小滿把院子的一些東西給處理掉,然後徑直進了屬於她的閨房,她得睡一覺。
建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回過神,問康壽院的丫鬟:“九姑娘的行李,就隻有那個包袱麼?”
“是呢。”
建蘭沉默下來。
九姑娘是二房唯一的孩子,本該千嬌萬寵的侯府千金,可說出去誰信,她隨身的行李,隻有一個包袱,那還是連她都看不上眼的粗布包起來的,寒酸又小氣。
她家姑娘,過於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