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沒多猶豫,爽快地拔出腰間彆著的佩劍,朝崔淮丟擲過去。
“我借給你,接好!”
雖然並未使力,劍以一道弧線向崔淮迫近,帶著凜冽的寒光。
崔淮手腕一翻,穩穩地接住了劍柄,拿在手上掂了掂,劍長兩尺有餘,劍身極薄但劍刃鋒利,劍柄上鑲著幾顆花裡胡哨的寶石,但總之是把還可以的劍。
要知道這劍在崔淮這裡能得到一個“可以”的評價,在外界來說,算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絕世好劍。
少年在青彥真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傳音給女修:“師妹,你怎麼把佩劍借給崔淮用了?要知道你的這把劍削鐵如泥,便是隻猴拿著隨意揮一劍,都能在試劍石上留下痕跡,這不是明晃晃開後門嗎?”
女修不以為然:“她以凡人之軀能接得住這把劍,就足以留下來,你看師父不都沒說什麼嗎?”
少年悄悄瞥向端坐著的青彥真人,發現師父正看著他倆,還朝著師妹點點頭。
淦!師父一定是聽到他們私下的傳音了。
修仙界就這點不好,在修為高的人麵前毫無隱私可言,打個語音電話跟開了揚聲器似的。
崔淮這邊,甫一握緊劍,身上的氣勢就變了,整個人瞬間沉下來,院子裡有幾人,各自在做些什麼,便都不在她眼中,她隻看得見手中的劍和要打敗的目標。
雖然這一次,崔淮要擊潰的不是罪惡滔天的魔頭,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低階試劍石。
少年忍不住嘀咕:“崔姑娘這氣勢,像是要衝上去和這石頭大戰三百回合一樣。”
女修也瞪大著眼睛,有些緊張地等著這一劍落下。就連目前一言不發,仿佛凡事都不感興趣的白衣男修都集中注意力,觀察著無形之中波濤洶湧的劍勢。
不同於其他人看個熱鬨,003是知道崔淮的真實實力的,在識海中出言提醒:“崔淮你悠著點,彆太賣力,這屋要是被劍風掃倒,你可沒有靈石來賠。”
聽到003的勸告,崔淮出劍的動作一滯,隨即轉動手腕,劍刃朝下,直直劈下一劍,卻壓根沒碰到試劍石的邊,這一劍揮空了。
從雷聲大雨點小的劍招中回過神來,少年試探著安慰:“沒事沒事,這一劍沒中,再試一次也可以的。”
少年做好了她再來一劍的準備,沒想到崔淮卻直接收手,把劍遞還給師妹:“多謝仙子借劍。”
女修愣愣地接下自己的劍,為崔淮選擇放棄而有幾分可惜。上首看得目不轉睛的青彥真人卻道了一聲:“好劍法!”
隻見地上的試劍石從中間緩緩斷為兩半,切麵齊整,但下麵的青磚卻未傷分毫。
少年看的是瞠目結舌,向崔淮投去崇拜的眼神,這真是太帥了太帥了!
要知道崔淮可還未入道,就能以凡人之軀,將力量控製得如此精妙。他們這些學了劍的才懂得,大肆破壞的劍法固然厲害,但有收有放的控製力才更為難得。
崔淮身板挺直,下巴又抬了起來,一隻手背在身後,一副高人風範。雖說她早已習慣出劍後,接受大家的讚歎與豔羨,但不得不說,每次都還是有新的爽感,百試不厭。
展開來講,時間、場合、狀態、圍觀人群每次都不儘相同,自是不會厭倦。
不過為什麼身上這麼痛,她十幾歲的時候也不至於虛到出一劍就這麼累吧?況且還隻是隨手揮了一劍,連劍招都沒用上。
不等崔淮深想,青彥真人目光灼灼地發問:“你的劍術有這種水平,確定還要拜我為師?”
說實話,崔淮不想,這天下可沒人教得了她。但和係統的周旋才剛剛開始,這逍遙派是重要陣地,她斬釘截鐵:“我確定,還請師父受我一拜。”
青彥真人大喜,他這是什麼運氣,逍遙派這麼一個小門派,如今可謂是群英薈萃,後繼有人啊。
“薑暄,你去準備拜師茶。”避免崔淮等會兒反悔,青彥真人連忙加速走個流程,讓崔淮敬茶拜師禮成。
“本派規矩不多,平時犯些錯也無妨,有錯改了便是,無需誠惶誠恐。但有一條要牢記於心,那就是走正道,行善舉。修士擁有常人無法匹敵的能力,更當克製自己,而不是放肆,你可知曉?”
崔淮點點頭,“謝師父教誨。”
青彥真人看崔淮話也不多,沉靜得很。心想著她怎麼可能去主動欺辱彆人,彆性子太好,被彆人欺負才是,連忙又補一句。
“若他人欺負到你頭上,那也不用忍,可得打回去。你要是打不過,就去找師兄師姐。他們也打不過,那就來找我。”
心中還默默添上一句:“要是他也打不過,那就大家一起勤學苦練,擇日再把場子找回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過剛拜師,師父自己就說打不過彆人,多少有點丟臉了,這些話還是以後再告知。
崔淮則想得簡單多了,這世上已然無人能傷她了。誰敢不長眼欺負到她頭上,那便是一心尋死。
接過少年準備的茶盞,崔淮舉杯齊眉,以腰為軸,躬身獻茶。
這套禮儀她可不陌生,畢竟是第二次拜師,熟能生巧。可惜前頭那個師父恰恰是死在她手上,煩請這位青彥真人自求多福吧。
青彥真人火速接過茶杯,美滋滋地喝上一口,對前車之鑒目前是一無所知。
他給崔淮介紹院裡杵著的其他三人,“為師隻有三個徒弟,加你四個,如今都在這院裡。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少年第一個急衝衝地開口:“我叫薑暄,是師父的大弟子,你叫我大師兄就好。我也是個劍修,師妹你剛剛那一劍可太牛了!”
一旁的女修暗暗地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接上:“我是趙知許,你二師姐,也學劍但用得不好,師妹以後多多指教。”
其實她才是大師姐,是師父的第一個弟子。但薑暄這小子拜師之後,不知道犯什麼毛病,死活不肯當二師兄。算了,不和傻子計較,二師姐就二師姐吧。
崔淮點點頭認下這兩位師兄師姐,看向那第三人——從沒主動開口,神情卻比青彥真人還像逍遙派掌門的白衣男修。
“我是扶欽,劍術和法術雙修,剛拜師不是很久,你的劍湊合,有時間我們比劃比劃。”
還挺傲氣?但在她崔淮麵前,是龍是蟲都得給她爬著走。
崔淮笑著應下:“好啊。”
轉念一想,前麵排著這三個人,自己不就成了四師妹嗎?
崔淮皺了皺眉頭,她這人有個無傷大雅的小癖好,些許迷信,平生最討厭數就是四,最喜歡的數是三。道德經中有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她最是喜歡“三”這種生生不息的感覺。
大家都修仙了,迷信點也很正常,殊不知那些卦師成天搖不出好卦都不出門。
被這個扶欽占了幸運數,崔淮有些不快地開口:“三師兄說拜師不久,不知具體是什麼時候拜的師?”
看出崔淮對輩分的不滿,麵容俊朗的男修挑了挑眉,毫不委婉:“不多不少,應當正好比師妹你早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之前,在崔淮為了和003談條件,在山頭上到處亂轉時,扶欽就已經順著路牌來到“迷蹤閣”的大門前。
自幼在奇珍異寶堆裡長大的鳳凰,在“迷蹤閣”的彆出心裁之下,也不得不為之一振。
大門頗為古樸,連上麵的牌匾都充滿著道意,似有非無,似無非有,令鳳凰捉摸不透。
經過一番掙紮,強行把牌匾上的三個字認成“迷蹤閣”後,扶欽終於邁進大門。
往裡走了段路,道上可謂是處處荒涼,總算是看到幾間不太上台麵的屋子。
但餘光被幾顆樹狠狠吸引,此處居然種著幾棵梧桐,真是妙不可言,這可是每一隻鳳凰都無法拒絕的樹。
如今還處於春季,梧桐樹抽出細嫩的枝葉,令人見之心喜。扶欽站定在這裡,完全挪不開腳步,眼都不眨地把每一棵梧桐都細細觀察了一遍。
自他出鳳凰穀後,鮮少見到梧桐,這個門派的人族有點品味,隻是養樹的本領還遠遠不夠。
瞧旁邊那顆華蓋,一根這麼大的木樁子杵在這裡,枝葉又過於繁茂,把梧桐樹的光照擋掉小半,實屬礙事。
不如以後找個機會砍了這華蓋木,免得傷人眼,也好讓這些梧桐充分受到日曬。
和喜愛的梧桐暫彆,扶欽進到院裡,一鼓作氣通過法修的考驗。即使對於蛻變期、修為大損的鳳凰來說,這麼點難度都是不值一提。
可等青彥真人給弟子訓話時,扶欽才知道原來搞錯了,這裡不是迷蹤閣,是逍遙派。
短短一瞬間,扶欽板著臉,想了許多。
這裡也不是之前想去的迷蹤閣啊?
可是這裡有梧桐樹誒。逍遙派的名字,“逍遙”二字多灑脫,比迷蹤閣更上一層樓。
逍遙派這環境是不是有點太破敗?
可是這裡有梧桐樹誒。那不叫破敗,這稱得上是意境與品味。
這幾個修士看上去都很窮?
可是這裡有梧桐樹誒。如此樸實,難道不算安貧樂道嗎?修仙之人應當擯棄外物,修身修心。
於是扶欽就這麼成功說服自己,奉上敬師茶,搶先一步當了崔淮的三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