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掃了幾個管事一眼,最後把目光定在了跪在最前麵的管家身上:“怎麼?你們幾位是覺得我林婉清人微言輕,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把柄呢?”
陸管家跪得直挺挺地,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既然夫人已經認定我等有錯,我等下人又有何好說的?”
林婉清輕嗬一聲:“所以,陸管家是覺得自己沒錯了。”
陸管家道:“小人祖上三代都在將軍府當差,小人從小就在老將軍跟前長大,還曾跟著老將軍的軍隊上過戰場,小人雖然不敢說自己對將軍府有多大功勞,但小人的忠心,是老將軍都誇讚過的。”
林婉清笑了:“你不必抬老將軍來壓我。老將軍在世時,你或許算得上是個忠心的下人,但現在,你不過隻是個良心被狗吃了的下作東西罷了!”
說著,林婉清將那些賬本扔在了他的麵前:“這些東西,想必陸管家應該比我更清楚裡麵記的是些什麼吧?”
陸管家依舊是那副底氣十足的模樣:“小人當然知道,但小人隻能說人小問心無愧。這府中的賬目,都是經過大姑娘的首肯的。小人知道賬目有問題,也曾提醒過大姑娘,但大姑娘不聽,小人也沒辦法。小人隻是個管家,隻能協理大姑娘,並不能左右大姑娘的決定。夫人今日要打要罰,小人都認。”
林婉清笑了,這個陸管家的嘴可真夠利索的,幾句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不說,還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陸晉蓉頭上。
可她林婉清不是陸晉蓉,沒那麼好忽悠。
“看來陸管家對自己很自信。”
陸管家挺著胸膛道:“小人問心無愧,絕沒有拿過一文不該小人拿的銀子。”
林婉清鼓起了掌:“好!陸管家說得好!既然陸管家如此忠心不二,那我也該給你一個驗證自己的機會。”
“來人。”
林婉清高喝一聲。
紫蘇立刻站了出來:“夫人請吩咐!”
林婉清將陸晉驍的私印拿了出來:“去衙門借調二十名衙役,然後去清風巷門口有棵大柳樹的那家,將裡麵的人全部給我帶過來。”
紫蘇應了聲是,接過私印就往外走。
而剛才還硬氣十足的陸管家,頓時臉色煞白,滿眼震驚地看著林婉清。
他想不明白,林婉清為何會知道這個地方。
明明他藏得那麼深,除了他之外,誰也不知道那個院子裡住的是什麼人,更不可能知道那個院子裡的人跟他有關係。
這個年紀輕輕的新夫人,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林婉清微笑地看著陸管家的臉色,由青變白,由白變青,最後汗如雨下。
好幾次陸管家想要開口說話,林婉清都沒有給他機會。
她給過機會的,是他自己不珍惜。
半個時辰後,紫蘇回來了,後麵跟著一群衙役,衙役又押送著十來個人,其中八個是下人,剩下二人是一對母子。那母親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年紀也就二十出頭,孩子才一歲多點,被神色惶恐的女子抱在懷中。
陸管家看見母子時,麵如死灰,恨不得當場死過去。
而那女子卻如同見了救星一般,衝著陸管家嬌聲哭啼道:“夫君,妾身害怕。”
她懷中的孩子也哭哭啼啼地衝陸管家伸出雙手:“爹爹,抱抱,寶兒怕怕。”
陸管家癱坐在地上,看都不敢看他們一眼。
林婉清淡笑道:“陸管家,你怎麼不說話了呢?你難道不想解釋一下嗎?”
陸管家低頭不語。
而那女子卻還分不清情況,哭哭啼啼地道:“夫君,你說句話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陸管家依舊不發一言。
林婉清卻沒多少耐心:“裝死是沒用的,陸家福,我既然能查到他們母子,自然也能查到你其他的事情。你想活命是沒可能了,但你的父母妻小的命,你也不打算保了嗎?”
陸管家渾身一震,猛然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林婉清:“夫人願意放過他們?”
林婉清道:“他們隻要沒有犯錯,我有何理由懲罰他們?”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隻要他足夠聰明,他的家人就能平安無事。
陸管家自然是個聰明人,立刻會意,眼裡生出幾分希望來,努力跪正身體,緩緩道:“小人認錯,小人招供。”
很快,陸管家就把自己這幾年來所做的背主之事一一交代了出來。
其實將軍府在三年前,還是挺正常的。
那時管家的人是二夫人,也就是陸祈安的生母賀氏。
賀氏出身世家,才情德容皆拿得出手,和陸家的二將軍兩情相悅,算是下嫁到了陸家來。
陸慧心和陸祈年是陸家老大的孩子,他們的生母,是陸母親自挑的,是陸母娘家的侄女,模樣生得很好,但和陸母一樣,出身太低,根本撐不起事。
陸母起初一心想將掌家權交給大兒媳,和大兒媳明裡暗裡計劃了好多回,都被當時的掌家人陸家的老太君,也就是陸母的婆婆給無視了。直到二兒媳賀氏進門,喝過媳婦茶之後,那掌家印就交到了賀氏手中。
不得不說,老太君看人是十分準的。賀氏的才情性情樣樣出色,把將軍府打理得妥妥帖帖,哪怕陸母和大兒媳心裡各種不忿不服,也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操勞一生的陸老太君,才終於可以安心養老。
隻是這種日子,隻持續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陸二將軍戰死沙場,屍身運回來那日,賀氏支開身邊的下人,喝下毒藥,爬進棺材裡,和陸二將軍一起走了。
賀氏殉情了,大兒媳改嫁了,陸母不識字,所以這管家權,便落到了當時還不到十四歲的陸晉蓉手裡。陸家,便開始亂了起來。
陸晉蓉這個姑娘,十分完美的遺傳了陸母的糊塗,又被身邊的下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行事沒有一點章法,全憑自己的心意來辦事。
當年管家權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庫房裡裝得滿滿當當,不說各種值錢的玩意兒,便是現銀黃金也是十萬兩之多。
僅僅三年,陸晉蓉就把將軍府折騰成了空殼子。
這中間,除了陸晉蓉昏潰無能之外,也少不了這些惡奴的算計,而陸管家,便是其中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