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的下人個個都縮著脖子，大氣都不出。
林婉清坐回椅子上，半夏重新給她倒了杯茶，她端起茶慢悠悠地品著，一舉一動皆透露著說不出來的優雅好看。
可下人們個個都覺得，那一舉一動都跟帶著刀子一般，不停地在他們心上割。
終於，有人繃不住，自己磕起頭來：“夫人饒命，夫人開恩，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林婉清放下茶杯看向那個磕頭的人：“你是哪個院子裡的人？負責什麼活計？犯了什麼錯？”
磕頭的是個丫環，十六七歲的年紀，慘白著一張臉道：“回夫人，奴婢是前院負責灑掃的粗使丫環，奴婢……”
她嚇得不敢往下說。
林婉清慢悠悠地道：“我喜歡主動承認錯誤的人，能主動承認錯誤的人，就算犯了再大的錯，至少還有良心底線，都值得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丫環小心翼翼抬頭看了林婉清一眼，見她臉色不算難看，乾脆牙一咬，眼一閉，說道：“奴婢之前因為家裡有急事需要一筆銀子，實在走投無路，就……就在院子裡挖走兩株蘭花……”
“奴婢知道錯了，求夫人開恩，給奴婢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奴婢願意接受任何處罰，隻求夫人不要將奴婢送去衙門。”
說完，丫環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林婉清也是沒想到，還能有這麼離譜的事情。
一個灑掃的小丫環，竟然也有膽子乾這種事，這將軍府還真是爛到根子上了。
可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呢？
於是她淡淡問道：“兩株蘭花賣了多少銀子？”
小丫環抖著聲音道：“五……五兩。夫人，奴婢真的是因為家裡出了急事，而且奴婢隻挖了品相最差的那兩株，求夫人開恩。”
林婉清道：“五兩銀子而已，你為什麼不去求老夫人？”
一般來說，家裡的下人有了要命的急事，隻要不會損害到主家的名聲利益，主家都會幫忙。這樣一來，不但能讓下人更加忠心，還能給主家博一個好名聲。
小丫環哭著道：“奴婢求了，可老夫人院裡的人說老夫人不管這事，讓奴婢去找大姑娘。大姑娘說沒有主家還管這檔子閒事的道理，讓奴婢自己想辦法。奴婢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出此下策的。”
林婉清無語至極。
這個陸晉蓉真的是沒有一件事能辦像樣的。
明明一個大好的施恩機會，到她手裡，硬生生給人逼得偷東西救命。
林婉清朝那小丫環道：“我相信你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但錯了就是錯了。”
那小丫環聽到這話，頓時嚇得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旁邊有人露出看蠢貨倒黴的神色來，也有人臉上閃過慶幸。
林婉清把那些人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冷笑連連，話鋒一轉：“念在你情有可原，且主動承認的份上，就罰你用月例銀子，補齊那兩棵蘭花吧。”
小丫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夫……夫人，真……真的隻是這樣嗎？”
林婉清點點頭：“我說了，隻要主動承認錯誤，我都會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雖然犯了錯，但事出有因，將軍府又沒能周全於你，所以那兩株蘭花，就當是將軍府借給你的。你用月例銀子還上這兩株蘭花便罷。”
小丫環激動地從地上爬起來，砰砰砰地朝林婉清磕了三個頭：“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林婉清朝半夏使了個眼色。
半夏立刻上前將小丫環扶了起來，又拿帕子替那小丫環擦了擦額頭：“你看看你這實誠勁兒，都快磕破了，一會兒記得拿雞蛋揉了揉。”
那小丫環原本還以為自己今天隻怕要被送衙門的，結果夫人不怕沒有罰她，還把她偷東西的罪名改成了借。還讓自己大丫環扶她起來，還這麼關心她，她感動得眼淚直流。
“夫人，奴婢……慚愧……”
林婉清朝她笑了笑：“知錯能改，善莫大蔫。以後好好當差，我相信你是個好姑娘。對了，你家中的事情可解決了？若是還沒解決，一會兒跟半夏說。你既進了將軍府當差，便是將軍府的人，將軍府應當護你周全。”
小丫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謝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這輩子一定當牛作馬報答您！”
就在這一刻，小丫環便在心裡決定，以後定肝腦塗地，誓死效忠夫人，夫人哪怕要她的命，她也毫不猶豫地給出來。
林婉清笑了：“那你就到我院子裡來當差吧。”
小丫環瞪著眼睛啊了一聲。
林婉清挑眉：“怎麼？你不願意？你不是說要報答我？”
小丫環狂喜道：“不，奴婢願意！奴婢隻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說著，她使勁在自己臉上擰一把，疼得她唉喲一聲，鬆開手的時候，臉上都青了一聲，人卻傻乎乎地笑道：“是真的，會疼，是真的！”
說完，她又咣咣咣給林婉清磕了三個頭：“奴婢青竹，見過夫人。”
林婉清被她的實誠弄得有點哭笑不得，親自上前把她給扶了起來：“以後好好當差，有什麼難處，跟半夏和紫蘇說，她們解決不了，自會報我這裡來。”
青竹紅著眼睛不停點頭。
半夏把她拉到一邊，紫蘇拿出一個藥瓶，倒了些藥粉出來，抹在她額頭上：“這是消腫止痛的，抹上一會兒就好。”
青竹感動得眼淚直流。
院裡的下人們見青竹竟然有如此大造化，一個個驚愕、羨慕不已。
“夫人，奴婢也有錯，奴婢也想求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又有人主動認錯了。
“夫人，老奴也有錯。”
“夫人，奴婢……”
……
一連好些個下人都主動認錯。
林婉清說話算話，對半夏道：“把他們犯的錯都記下來，回頭拿給我。”
半夏福了福身，轉身對那些主動認錯的下人說道：“都跟我到這邊來登記。”
那些下人趕緊跟著半夏去了。
林婉清轉頭看向院裡還跪著的人，這些全是各個院子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