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烈,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曹仁一躍而起,神色激動的衝著曹休大喝。
程昱顧不得擦拭身上酒水,將酒杯一放,忙也跟著站了起來。
“子孝叔父,於禁派人來求援,說劉備正率三萬大軍猛攻我鄧縣糧營啊,他就要抵擋不住了!”
曹休是滿麵焦急的重複了一遍。
曹仁確信自己沒喝醉,倒吸一口涼氣,回頭驚愕的看向程昱。
“劉備此時不應該正率三萬兵馬,往朝陽自投羅網嗎,為何會突然襲我鄧縣糧營?”
“仲德,這是怎麼回事?”
程昱額頭滾汗,眼神同樣是茫然驚愕,一時間無法給出曹仁合理的解釋。
曹休卻急到火燒眉毛,大叫道:
“子孝叔父,現下不是思索原由的時候,我們得速救鄧縣啊!”
曹仁和程昱打了個寒戰,驀然間被點醒。
鄧縣可是屯有四十萬斛糧草,若是為劉備攻陷燒毀,對曹軍同樣是沉重一擊。
“傳令,速速集結兵馬,吾要親自去救鄧縣糧營!”
曹仁提起佩劍,手忙腳亂便衝出帳外。
茲事體大,程昱也不敢再留於主營坐等消息,忙也跟著一並出帳。
營門大開,一隊隊的曹軍匆匆出營。
曹仁親率兩萬餘兵馬,風急火燎的便向十幾裡外的鄧縣方向趕去。
“徐庶隻窺知了朝陽虛實,理應鼓動劉備偷襲我朝陽糧營才對,劉備卻為何偷襲了我鄧縣糧營?”
“鄧縣離我主營不過十餘裡,劉備在不知兵力虛實的情況下,何來的膽量敢冒這天大的風險?”
“難不成…”
策馬狂奔中的程昱,心頭驀的一震,腦海中閃過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想。
就在這時,左右士卒們突然驚叫起來。
程昱思緒被打斷,下意識抬頭看去,臉色驟然大變。
隻見鄧縣方向,已是升起無數道烈焰,將大半邊天空已然映紅。
糧營失守,糧草被燒!
程昱腦子嗡的一聲轟響,霎時間一片空白,隻剩下了這八個字。
這麼大的火勢,除了鄧縣糧營失守,四十萬斛糧草為劉備付之一炬外,還能是什麼?
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程昱勒住了戰馬,望著被火光照亮的夜空,一時竟是神情恍惚木然。
而在前方。
曹仁則是急到火燒眉毛,咬牙切齒罵道:
“就算劉備大舉偷襲,於禁好歹有一萬兵馬,怎能如此無能,這麼快就被大耳賊攻破?”
身旁曹休,則是勸說道:
“子孝叔父,我速速趕往糧營才是,或許還能救下些糧草!”
曹仁被提醒,顧不上再埋怨於禁,馬鞭揚起就要繼續狂奔。
這時。
前方大道上,卻出現了數百名己軍潰卒,皆是從鄧縣糧營方向逃來。
幾名士卒攙扶著斷腕的於禁,滾鞍下馬,伏倒在了曹仁跟前。
“於文則,你,你——”
曹仁眼眸爆睜,目瞪口呆的看著斷腕的於禁。
於禁神情痛苦羞愧,哀歎道:
“子孝將軍,你來晚了一步,糧營已為大耳賊攻破!”
“糧營內的四十萬斛糧草,已皆為大耳賊付之…付之一炬啦!”
曹仁心頭咯噔一下。
再抬頭望一眼鄧縣上空,火勢燒到那種程度,整個糧營如於禁所說,必已被燒成了火海。
就算再在趕過去,也不可能救得出一粒米!
四十萬斛糧草,就這麼沒了!
曹仁怒從心起,一躍跳下馬,將癱坐在地的於禁揪了起來。
“為什麼劉備會偷襲我鄧縣糧營,你告訴我,為什麼?”
曹仁雙手抓著於禁,咆哮般吼問道。
於禁苦著張臉,欲哭無淚般歎道:
“子孝將軍啊,程仲德的計策被劉備識破,我們中了他聲東擊西之計了啊!”
曹仁雙手僵硬。
身後的程昱身形一震,臉色驟然一變。
“從一開始,劉備就識破了你程仲德的計策,料定…”
於禁便將從劉備口中知曉的真相,以無可奈何的口氣,一一道了出來。
曹仁臉上怒意,漸漸化為驚愕,回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程昱。
程昱的臉色,則不止是震驚,更夾雜著深深困惑。
“不光識破了我的計策,還將計就計,利用於禁假傳情報,令我誤判劉備從江夏調兵,要合三萬兵馬奇襲朝陽,誘使我提請丞相再抽兵馬往朝陽設伏?”
“爾後又趁我鄧縣糧營空虛,聲東擊西殺了我們一個出奇不意?”
“以那徐庶的智計,應該做不到如此鬼謀神算才對!”
“那個諸葛亮也不在襄陽,又是何人為劉備識破吾此計,還反手一出將計就計?”
“孫乾,簡雍,伊籍之流,這些人也沒這個能耐呀…”
程昱喃喃驚語,額頭冷汗刷刷直滾,眼眶已為驚疑費解四字填滿。
“就算我們中了大耳賊之計,可糧營還有一萬兵馬,以你於禁的將才,為何不到兩個時辰就失守?”
曹仁從驚疑中回過味來,再次揪住於禁質問。
於禁神色吱吱唔唔,不知該如何回答。
難道能說自己整日飲酒擺爛,劉備打上門來時,還喝到半醉?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你適才所說的那些,又是從何得知?”
曹仁意識到了不對勁。
於禁滿麵羞愧,低下了頭來,不敢正視曹仁。
一旁。
程昱已看破端倪,歎道:
“若我沒猜錯,於文則你必是又為劉備所擒,是他親口道破了玄機,又放你回來羞辱丞相,向丞相耀武揚威吧。”
於禁身形一顫,將頭深深低下,隻能以沉默來回應程昱的猜測。
沉默,便代表著默認。
曹仁大吃一驚,抓著於禁質問道:
“於禁,你當真又為劉備所擒,又向那大耳賊求降?”
“子孝將軍,我,我……”
於禁麵紅耳赤,難以啟齒。
曹仁臉上的驚怒,此刻已化為了極度失望。
“於文則啊於文則,這一次,沒人能救得了你了!”
曹仁雙手一鬆,將於禁輕輕推開,搖頭一聲無奈的歎息。
於禁心中一凜,驀的聽出了曹仁言外之意。
兩次為關羽所俘,兩次向劉備求降,再加上失守糧營的罪責…
難道,曹操會一怒之下,殺他不成?
於禁霎時間臉色煞白,抬頭驚望向了曹仁。
曹仁卻不屑再理會他,望著前方熊熊烈火,無力的擺了擺手:
“速速派信使往朝陽,向丞相稟報吧,就說我們中了劉備之計,於禁失守鄧縣糧營。”
“我們四十萬斛糧草,已被劉備付之一炬!”
左右曹軍將官士卒,已是議論紛起,軍心為之大動。
程昱望著夜空中的火光,眉宇間則流轉著深深困惑狐疑。
“不是徐庶,也不是那諸葛亮,那又是何人識破了我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