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隻能送你到這裡了，後麵的路，你給再多錢不行。”
夜晚，一艘海麵行駛，懸掛南朝旗幟的漁船裡，船長用著半生不熟的日語對著一個身穿潛水服的老頭說道。
“這套裝備足夠帶你抵達壹岐島，但在那之後，一切和我們都沒有關係，我們也不會承認你出現在我們船上。”
“我明白。”化了妝的天皇望了望遠處依稀可見的小島，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死到臨頭，他又有點退縮了。
害怕設備出現問題，自己會死在魯路上，害怕半路被巡查船隻截獲，送到野口雄誌麵前，更害怕母神統合都是一群不講理的怪物，根本不給他交流的機會。
這麼想了想之後，他還真是杵在了原地，麵色變幻不定，腳步猶疑不前。
要不就這麼算了？
反正他剩下的錢很多，足夠讓自己衣食無憂地過完幾輩子了。
或許還可以投靠自然王國，有望長生。
“船長，巡邏部隊向我們發出第二次警告了！”
對講機傳來船員急切的話語。
“你還去不去啊？窗口期快過了，你現在不下，等會巡邏船過來我就脫不了身了！”船長皺起眉頭，見這老頭半天不挪動腳，趕緊催促起來。
天皇一咬牙：“去，為了我家族的榮耀和祖國的未來！”
說完，推著不輕的水下推進器，一頭紮進了水中。
船長呆了幾秒，一擺手：“神經病算了，和一個死人計較什麼呢。竟然敢去壹岐島，真是不知死活，這些年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個這樣的冒險家，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有錢，真是不知珍惜”
漁船在收到第三次警告時候連連抱歉，快速朝著遠離島嶼的方向駛去。
“誒，今天的月亮，怎麼這麼亮啊？”
船長疑惑地小心快速望了眼夜空的兩輪晃晃明月，在他長達二十七年捕魚生涯裡，他見過赤潮、夜光藻、甚至極光倒映海麵，但此刻的亮度足以讓船鐘的銅鏽都泛出冷藍色。
太不同尋常了。
可這明顯不是他應該擔憂，天塌下來，應該會先砸到日本頭上吧。
“阿西吧！都彆看月亮！忘了這裡是日本海域嗎？！”
船上的叫罵傳不到海底。
天皇在入水之後，就跟著設定好的導航，利用助推器，保持在海底十米左右，朝著目標前進。
現在的電池能量密度很高，所以這個看上去還沒人大的助推器才能以不低的速度，帶他遊上近十海裡。
不過這也到了這個助推器的極限，為此，他還安裝了續航電池，才能有所富餘。
為了節省氧氣，他還需要時不時露出水麵，用空氣進行呼吸。
當他一把老骨頭曆經兩個多小時的肉體和心靈折磨之後，終於是抵達了壹岐島附近的海灘。
他也敢從徹底海底露麵出來，朝著海岸衝去。
“終於，終於到了！”
“呼呼差點就沒電了”
他看著眼前一片狂轟濫炸過後的荒漠，四周白霧彌散，肉眼隻能看見幾米遠的距離。
他快速將真空包的衣服拿出來，把潛水服換下，接著不顧一切地朝著內部跑去。
他知道特事局肯定有人全天候監視壹岐島，自己的登島說不定就已經被彙報上去了，現在唯一能夠救他的，就隻有母神統合了！
“不就是想要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島麼我不像特事局那麼小氣，要就給唄，就算是要北海道，隻要能幫我穩固地位，我也一定全力支持”他說話聲音不低，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人聽。
隻是似乎並沒有人理會他，他無奈，隻能越說聲音越大。
在這麼十多分鐘後，他終於見到了人？
隻見尾崎紘笑吟吟地站在一片沒有白霧的荒漠空地上，像是在專門等候他的。
“這不是天皇陛下嗎？真是貴客迎門啊。”尾崎紘臉上帶著濃烈的笑意，上下打量著這個曾經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天皇不認識尾崎紘，不知道他曾經是特事局的人，更不知道就是他配合的川上達也夜闖京都禦府，讓他狼狽跟著神秘人逃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似乎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好到能讓陛下不顧一切地過來，所以，你想要些什麼呢？陛下。”尾崎紘按捺住左手的衝動，沒有讓情緒激動的川上達也立即出來。
天皇強裝鎮定，試圖維持最後一絲體麵，卻不知他的體麵在拋下子女外逃之後，就不留下一絲一毫了。
“我是來談合作的，母神統合的事情，你能做主嗎？”
“能做主的自然隻有母神大人，但天皇想說什麼合作的話，我也能夠替你傳達。”
天皇看看左右：“就在這裡說？”
“不急，不急，我們在等一個人。”尾崎紘看著白霧中的另一個方向。
“我們？”天皇皺起眉頭，等人的不就隻有眼前他一個嗎？不會是把他也算在內了吧。
尾崎紘沒有回答他的話，天皇討了個沒趣，但這是人家的地盤，他又什麼都多說什麼，就算累個半死也隻能咬牙繼續站著。
沒一會，一隻貓穿出了白霧，無聲落在了地上。
湛藍的貓眼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尾崎紘，以及稍稍意外地瞥了眼一邊稍顯不安的天皇。
“歡迎回家，笠原母神永遠向你敞開無比溫柔的懷抱。”
尾崎紘聲音高昂，眼中滿溢出不少激動。
笠原千葉變幻回人形態，那身特事局的製服讓天皇差點心肺驟停。
“她、她她！”天皇哆嗦著手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兩人都沒有理會他，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必要計較呢。
“川上，這家夥就交給你了我們在裡麵等你，可彆浪費太多時間。”尾崎紘嗬嗬地麵向天皇，伸出左手。
隻見左手怪異地扭曲變形，飛快地變化成為人的形態，從尾崎紘的身體脫離而出。
川上達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想殺的人，就這麼守株待兔一樣，愚蠢地自個撞了上來。
真是幸運。
“你、你們想做什麼？我是天皇！我能給你們帶來正統的名聲！”天皇雖然不太清楚川上的身份和尾崎紘剛剛說的話意思。
可也能感受到那一縷縷冰涼的，縈繞頸脖之間的殺意。
“你們不是想要地盤嗎？對馬島、北海道？夠不夠？我可以把四國和九州都給你們！讓我見母神！我有用，我還有用！”天皇再次麵臨死亡，心中的悔意像打碎的玻璃瓶中的液體，止不住地傾瀉而出。
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蠢，為什麼要來這裡，這些母神統合的瘋子果然都是些沒辦法合作的愚笨之輩！
明明當個富家翁安享晚年也是個不錯的操作
實際上，他就是這樣的人，隻要一擺脫死亡的局麵，就會止不住念想過去，念想所謂的地位權勢——這些在他之前本身也沒有多少的玩意。
現在超凡降臨，卻天真地覺得自己能夠上桌，遲遲不能認清現實。
川上達也站在了他麵前，舉起了手中的“霰彈槍”，當著他的麵，放入了兩包鐵砂彈。
“知道嗎？”
“殺安倍康一的是我。”
“衝擊京都禦所的也是我。”
“你真蠢啊。”
天皇的臉色迅速呆滯。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就像是一條嫌棄大海太危險的魚，蹦躂上了岸，又主動蹦躂到彆人的案板前，下一秒，就要成為魚生，沒有餘生。
“也就是說那不是野口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他癡癡地發出呢喃。
“嗬，嗬嗬。”川上達也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無比平靜地朝他舉起了槍，“不能保護國民甚至枉顧我們這些平民性命，和財閥華族狼狽勾結的天皇，你早死了。”
“彆！那不是我——”
砰！
一聲穿透力極強的響聲，帶走了他最後的遺言。
月色下，他的身體被雨點般的鐵砂彈穿透全身，大片地鮮血噴濺在了地麵的月漠，血量之多讓月漠都濺起了塵灰。
川上達也平靜地收回了槍，帶著了結的輕鬆，朝著母巢走去。
壹岐島之外的海域。
海自衛收到了特事局的緊急通知，三艘僅剩的驅逐艦從就近港口出發，對壹岐島進行新一輪炮擊。
“艦橋，這裡是火控中心！請求發射授權，完畢！”
“火控中心，這裡是艦橋。授權使用主炮，射擊模式：三發校射後切換全自動覆蓋。執行！”
“收到！全艦衝擊預備！”
三艘驅逐艦的艦炮不斷轟鳴，裝填的一枚枚高爆彈和往常一樣，砸入
不對，很平靜，炮彈砸入壹岐島之後沒有掀起一絲的波瀾。
高爆彈就像啞火了一樣，一頭紮入壹岐島的白霧之中，沒有一點點的聲響漣漪傳出。
這種詭異的狀況讓艦長在射擊幾輪之後就緊急叫停。
“你們抬頭看看。”有人忽然說道。
“這”
隻見夜空之中，月亮的光芒猶如絲線一般縷縷垂下，從無形變為有形，緩緩溫柔地落在了壹岐島上，讓壹岐島仿佛變成了一個“陸地上的月亮”，又或是一個逐漸變厚的巨型蟲繭。
這麼龐大的月光之繭，又該會孕育出多麼可怕的存在呢？
化蝶的那天，是否是日本覆滅的期間？
艦長呆呆地望著，直到下屬發出提醒。
“艦、艦長！我們發出的炮彈掉頭反射回來了！！”副官大聲地喊道。
“啟動乾擾攔截！”
“定向乾擾失敗！彈頭未攜帶電子引信——硬殺傷準備！”
“右滿舵！艦體橫轉製造迎彈斜麵！”
咚轟隆！
高爆彈在船體和附近的海麵炸開，形成一片壯觀的彈幕，將三艘驅逐艦包裹其中。
驅逐艦被自己剛剛打出去的炮彈擊中，艦船上冒起了大火。
其中一艘或許是剛剛傾瀉了過多的炮彈，這回竟直接被轟得艦體斷裂，在慘叫聲中，緩緩下沉。
“救援！！咳咳！救援友軍！快通知救援隊！”
海自衛的遭遇很快傳到特事局，野口雄誌看著傳回來的畫麵，目光凝重。
“就在剛剛，天空落下月光絲線，將壹岐島包圍其中，三艘驅逐艦的炮彈被儘數反射回來，損失慘重，至少三個月內，我們幾乎喪失常規海麵攻擊能力。”
“不過壹岐島離本島不遠，我們可以直接從本島發起攻擊。”
“絕對不能讓壹岐島結繭成功！”
“必要時候，我會請求核彈援助。”
野口雄誌知道母神統合一定會有大動作，但眼下這個大動作還是有點恐怖了。
繭在文化中就蘊含有了孕育、化蝶的意思，而這所謂母神所化的繭，大概率也是為了培養出更加可怕的存在。
他能聯想到的，就是母神統合收集的月圖者。
特彆是笠原千葉這個月圖其中一員在六個小時前離開，估算起來，現在到壹岐島都算是晚了的。
剛和野口從北海道趕回來的關俊彥一臉沉重，雙目稍顯空洞。
佐賀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天堂節點那邊很重視這次的事件，他們認為這不止是日本的威脅，更是全人類的威脅，所以會組織人手，儘快趕來”黑木打起精神，給所有人講了個好消息，“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必須要頂住。”
“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東西在什麼時候破繭而出，我們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高島，你有什麼疑問？”
黑木說著的時候，見高島由美舉起了手，好像有什麼想說的。
“七天。”她說了個時間段，“會議之前，奧古斯都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母神統合的‘反神選’最快會在七天之內完成重塑。”
“原本我不確定他說的是什麼，但現在來看，他指的應該就是這個繭。”
豐川上清撇撇嘴：“靈魂集會的奧古斯都啊他們的話能信？”
“如果他也需要我們一起對付這個他口中的‘反神選’的話，倒沒必要說謊。”黑木理性分析。
“但天堂節點那邊”
“我會和他們解釋，他說七天，我們就按五天的標準進行布置。”野口雄誌站起身來。
“諸位，做好準備，東京惡魔當初也不過是那位母神想要吸收的食糧而現在，我們將要麵對的或許是”
“祂的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