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
月光如水銀潑灑在京都禦所的唐破風屋簷上,一個個超凡守在各自的崗位上,少有交流,嚴陣以待。
今夜,京都禦所的警戒力量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
明麵上就有六支超凡小隊部署在各處,暗地裡還有至少三支部隊待命。
這番陣仗嚇得連鳥也不願停留,蟲子亦不敢鳴叫,寂靜得瓦片縫隙間凝結的露珠滴落地麵的聲音都能聽見。
誰都知道月圓夜裡母神統合的力量會得到壯大,尾崎紘不會浪費這樣的機會,如果想要殺死天皇,昨天既然沒有動手,那今天就是時間上最近的好時候。
恰逢仏滅日,大凶,極陰之日,尤忌葬禮。
但那是站在安葬者的角度,若是站在送葬人的角度,這日子就太好了。
“來吧,就等你的穿雲箭了。”
京都禦所附近,沒有什麼高樓,川上達也和尾崎紘站在一處公寓的頂層,眺望遠方不算特彆明顯的建築群。
“潛入、暗殺都不用想了,特事局已經將那裡打造成了鐵桶,我進去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引發混亂再伺機而動,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因為行動是由川上達也主導,知道他性格的尾崎紘並沒有建議用聲東擊西的方案,那必然會造成大量平民死亡,川上達也不會同意的。
尾崎紘不關心天皇死不死,因為今夜過後,不論成功與否,川上達也都將遵守承諾,陪他前往壹岐島,納入母神懷抱。
但力,他是會儘的。
“如果不成,那就是天讓他多活一段時間嗬,隻是這不好說是賞賜還是懲罰。”川上達也喃喃說道。
“不必急於一時,隻要母神的計劃成功,你我皆是一體,整個地球,都將由我們說了算,區區一個人類也敢稱皇?屆時搓圓按扁,都是你說了算。”尾崎紘隨意就畫了張大餅。
不過對於他自身而言,是篤信的未來。
“如果你的傷還礙事的話,我直接下令進攻也是可以以及,彆再以靈魂為彈,對你的損耗會很大,而且不可恢複。”尾崎紘轉頭看著他。
“我明白,不礙事”川上達也麵色蒼白地舉起超合金雙管槍,在月光下,槍管泛著蛇鱗一般的冷光。
他以同樣的合金作為子彈,深吸口氣,開始蓄力。
尾崎紘守在一旁,回想著這兩天的事情。
那天誅殺安田一家之後,川上就表現出了一副重傷的模樣。
比狼狽而回的井泉小百合還要嚴重。
經過一番探查,才明白是川上的攻擊手段發掘出了更深技巧,那便是靈魂注入子彈,在擊中對方的刹那,賜予對方一瞬間,但卻仿佛維持千百年的靈魂監禁折磨。
當然,對於靈魂強度高於自身的存在,隻能造成短暫的遲滯。
這樣的效果已經很強了,但損耗的卻更為驚人,是切割靈魂附著於子彈,所受損傷不可恢複,所以尾崎紘在知道這種手段之後,就禁止川上達也使用,避免他把自己給玩死了。
川上也因此推遲了本定於昨天的刺殺計劃,放在了能讓尾崎紘他們實力大增的今天。
“嗬”
川上咬緊牙齒,青筋暴露得像扭動的蚯蚓,汗水順著頸脖流進了衣領,整個身體尤其是手部散發出暗淡的紅光,像是輻射熱一般,源源不斷的力量灌注到了有限的位置,不斷進行壓縮,再壓縮。
直到,壓縮到了川上所能控製的極限。
當壓縮臨界點到來時,川上徹底鬆開了對子彈的管束。
射擊是無聲,人們隻能看到一道極其細小且筆直的光線驟然出現在了夜空,像一隻激光筆,一頭轟在了京都禦所的建築中,在接觸中才爆發出了耀目的白色閃光,重重轟擊在了行宮之中。
砰轟隆隆!!
京都禦所在夜裡爆起了一團龐大的火光。
大量碎屑被衝擊波濺射去了四周,京都禦所的核心區域在火光中赫然多出了一個爆炸坑洞。
“很好,開始乾活了。”
尾崎紘打了個響指。
他的響指聲音自然傳不到京都禦所附近,但遵從命令的月穢者開始從各處陰暗角落鑽出,也不理會那些被嚇壞了的人群,目標明確地朝著在黑夜中燃點火焰的禦所殘骸衝去。
“來了他還是動手了亂臣賊子,該死的野心家!”
天皇自然沒有待在最明顯的房屋,而是被安置在了一個布有結界的茶室內,不安地喝著一口又一口的茶水,就連來了尿意,也隻能在房間內用尿壺自行解決。
雖然發生了爆炸,且沒有第一時間打到他這邊來。
但他依舊堅定認為,這不過是野口的障眼法,接下來野口一定在混亂之中找殺他的辦法,他要做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這個牢籠!
皇後、孩兒們,放心吧,終有一天,你們的天皇會回歸他忠實的京都!
這些日子,就苦苦你們了!
忍辱負重交給你們,東山再起我來微操!
他巍巍顫顫地從懷裡掏出奧古斯都留給他的麵具,大口呼吸幾輪,一把捏碎。
很快,捏碎的麵具就化作了飛灰,消失不見。
就在天皇焦急等待的時候,豐川卻是忽然憑空出現,將天皇嚇了一大跳,剛舉起的茶杯水都灑了出來,燙到了他的手。
“oi,老家夥,彆喝了,走了。”
豐川簡直是斜眼在看天皇,話裡話外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反正老大不在,他不信就這個小老兒還敢告狀不成。
天皇臉色變幻莫測,極其豐富,手中價值不菲,具有曆史意義的茶杯差點沒忍住摔在地上。
忍,忍一時風平浪靜。
現在不能翻臉,還不到時候。
天皇雖然很難接觸到超凡,可至少網絡方麵對他是不封禁的,所以豐川上清這個很早開始嶄露頭角的超凡他並不陌生。
很清楚他就是野口雄誌的絕對班底之一,絕對是最忠實的鐵杆。
難怪,難怪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或許野口就是授意的他來殺死自己,不行,自己絕對不能跟他走!
那家夥怎麼還沒過來?!不會是爽約了吧混蛋!
“我,我要撒尿,你先在外麵等等。”天皇顧不得尊嚴了,使出了秘技·尿遁之術。
“哈?下麵有廁所啊,下去再撒吧。”豐川一臉嫌棄。
下去?!下去哪裡?陰曹地府嗎?!
“不行,很急,我怕尿你一聲。”天皇好歹見過的風浪多,一下子就把驚詫的臉色掩飾過去,儘力擠出一絲笑容,眼眸深處儘是屈辱,為了活下去,我忍!
“嘖,廢物屎尿多,好了叫我”豐川嘟嘟囔囔地重新走入虛空,不知道去了哪裡。
但怎麼想他都應該沒有興趣偷看一個老頭子撒尿就是了。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天皇急著原地不停轉圈,怎麼那人還不來啊!
他這招最多也就能拖個一兩分鐘,再多也很難管用啊!
“還沒好嗎?”門外傳來豐川嫌棄的聲音。
天皇定在原地,臉憋得通紅:“我尿得慢!”
豐川沒有說話了。
大約是覺得這也正常。
天皇掩麵痛哭,淚,拉了下來。
他太給祖宗丟臉了!
愛咋咋樣吧,反正,他已經努力過了。
就在他放棄的時候,牆壁的一角出現了那個他夢寐以求的黑袍身影,他就在那站著,重新給了他一張麵具。
“之前忘了跟你說,那麵具是要戴上,而不是捏碎的。”奧古斯都沒有絲毫歉意。
天皇:“”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直接將麵具戴了上去。
二人在原地瞬間消失,男爵出現在了現場。
他隨手灑了瓶早就準備好的天皇の血,然後悄然消失身影。
“你就算滴也該滴完了吧!”豐川看到外麵激烈的戰局,心癢難耐,終於不耐煩地敲起了門。
沒人回應。
豐川臉色大變,跨入虛空,瞬間出現在房間內。
一地血跡,沒有天皇。
哦豁。
豐川張張嘴巴,他完了,任務目標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
他雖然不在意天皇死活,可這是野口安排的任務目標啊!
這意義根本就不一樣。
他趕緊把榻榻米上沾到血的部分切割下來,然後飛速離開,一邊硬著頭皮報告一邊趕緊在四周尋找。
咚咚!
“啊吼!”
“妖邪——退散!”
四麵八方,看上去就知道母神統合積攢了許久的月穢者發起了浩蕩的衝鋒攻勢,老牌小隊配合新人小隊,有條不紊地切割戰場,並沒有什麼損失。
佐賀俊也就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尖刀,一手符籙一手長刀,一路火花帶閃電,月穢者非死即傷。
高島有傷在身,而且溫養的武器破損嚴重,主要是在指導輔助錦戶寧的攻擊。
關俊彥在殺戮間,好像感受到了某道特彆的視線,隻是當他回首望去,卻隻見一片漆黑的夜空。
唰!
他盯著夜空,頭也不回地一刀將想要偷襲的月穢者斷開兩半。
那種熟悉的感覺是她麼?
不過就算是,也不奇怪。
“小子,好久不見!”
“滾。”
“嘖嘖,脾氣還是這麼差,要說生氣的,該是我吧,你可是把壹岐島弄得一團糟,還搶走了本應是我們的人——”
關俊彥沒心思跟尾崎紘過多廢話,一刀比一刀淩厲地砍出,他跟眼前這個背叛了特事局,背叛了人類的昔日戰友,早就斷絕了所有情誼。
要是能把他斬殺在這裡,他隻會高興。
所以,金口玉蟾,賜予我力量吧!
【新增能力:指誰誰抽筋。持續時間:十五分鐘。】
啥玩意?
還有這樣的能力的嗎?
關俊彥趕緊朝向他衝來的尾崎紘伸出了一指。
隻見對方的攻擊瞬間變形,一下就打到了身邊月穢者身上。
那月穢者倒飛一段距離,眼神都透露出了一股迷茫。
剛剛是不是指揮打的我?
尾崎紘麵色古怪,很快就強行將抽筋平複下來。
這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傷害,可問題是他的肉體早經過了母神的改造,又身為超凡,怎麼可能會抽筋呢?!
尾崎紘沒有太在意,繼續衝著關俊彥殺來。
當初在壹岐島,他被這家夥死死拖住了一個晚上,愧對母神。
但也知道對方最擅長的就是消耗戰,所以不能跟他拖,要用自己的節奏,儘快對他造成傷害。
可就在他快要砍到的時候,關俊彥又是神之一指、兩指、三四指!
指得尾崎紘差點當場跳起了霹靂舞。
幾刀儘砍在自己人身上了!
再傻他也該知道這是關俊彥使的怪招了。
“好,好,這次就先放過你,下次”尾崎紘咬肌自主發力,一下子咬到了舌頭,他眉毛一抖,沒再說話,麵色青白地遠離了關俊彥這個倒黴玩意。
關俊彥模樣古怪地看著自己的手,雖然這能力有些抽象,但效果卻是出奇的好。
就是指著的時候不好進攻,不然他怎麼也得讓尾崎紘留下幾道傷口再走。
關俊彥沒有追擊,繼續清剿附近的月穢者,替隊友減輕壓力。
不遠處,川上達也已經到了現場,但隻是看著眼前的一切,握緊手中的合金槍管,沒有貿然加入戰鬥。
他現在狀態不佳,必須留有足夠的餘力來給天皇最後一擊。
隻是光從特事局人員的分布來看,看不出來他們把天皇藏在哪裡,或者說,是早就已經轉移了嗎?
如果是,也不奇怪,畢竟他的目標可謂人儘皆知。
隻是可惜,他未能除惡務儘。
“沒有天皇的痕跡,原本我以為按照野口的性格,是不會退讓,轉移天皇出禦所,而天皇也不會對野口充分信任,這之間的矛盾,就是我們的機會,但現在看來,要麼是野口采取了強硬手段,提前將天皇帶走,要麼是天皇服軟了,徹底向野口臣服。”
尾崎紘帶著一身血跡回來,臉色不太好。
“沒有百分百完美的事情,能解決安倍康一,足夠了這天皇,他遲早會明白活著不如死去的道理。”
川上將槍管收入懷中,最後望了眼京都的夜空。
等他下次回來,他或許就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