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粗略的死亡人數出來了。”
特事局臨時駐地，天氣已經轉涼，可以說是有點冷了，但也不至於讓情報課副課長平田令美拿著報告的手發抖。
很明顯，讓她控製不住手指，是剛剛統計出來的那讓人心肝打顫的死亡數字。
淩亂的桌麵上，黑木新泉沒有立即接話，她剛把野口雄誌連夜整理出來的提議書看完，太陽穴突突地發疼，隨手拿起身旁還燙的濃縮咖啡，一口喝完，讓苦澀澆滅睡意，咖啡因壓下痛感。
她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但這不算什麼，曾經她最瘋狂時候一周隻睡了不到十二小時。
可那時候她肩上的壓力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那時候她要解決的，是一次恐怖主義活動，在她的超強突擊式辦案情況下，成功在恐怖組織開始行動前徹底掐滅，她的鐵娘子稱號由此而來。
現在她麵臨的事件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比當初的要牽扯得更加廣，也更加嚴重，都是一些極其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決定了未來日本走向，容不得她合眼。
畢竟，她是現在少有能讓傳統派和超凡派都不敵視的人選，也是二者溝通的重要橋梁。
當她睡著時候，兩派的溝通一旦出現什麼誤解，再等她醒來，恐怕都打起來了。
她能想到，超凡派終有一日會容不下傳統派，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候，她還是感到深深的無力。
隻有整合全日本的力量，才能在超凡亂世中存活下來，這容不得傳統派那些頑固分子插手，未來的日本隻能由超凡派說了算，率先建立起一個人類超凡+政體的存在。
這是野口雄誌昨天見到她之後的第一句話。
在經曆這次魔亂之後，她不認為野口是危言聳聽，在當初第一個超凡災禍出現時候，誰又能想到今天半個東京都被揚了呢？
可又有誰會心甘情願交出手中權力？他們代表的利益階層不允許不戰而降。
所以必然免不了一場大清洗般的血雨腥風。
可這隻會讓本就一片混亂的日本陷入到幾近癱瘓的程度。
但野口反而說這是最好的時機，正是因為已經一片混亂了，不破不立，等到傳統派緩過來之後，一切就都沒那麼容易了，而為此犧牲的人，也必然會更多。
黑木新泉不得不承認，野口說的話很有道理，甚至就是她一直以來內心最深處敢想不敢說的答案。
可她也有一個家族。
一邊是家族，一邊是國家，二者難道真的隻能對立嗎？
一想到這個，剛剛緩下些許的頭痛就又來了。
“這也不是我們主管的方向你跟我說說報告的大致內容吧，我有心理準備了。”黑木沒有去接平田手裡的那份報告，而是歎息一聲，讓平田說給她聽。
對於這些數據，的確不是該她考慮的，隻是目前特事局還處於特事特辦狀態，權力比較大，一些部門的報告需要給特事局抄送一份。
平田深吸口氣，將報告打開，哪怕裡麵的數據她已經仔仔細細看過了數遍確保沒有看錯，甚至都已經背了下來，但這等死傷不看著說，著實內心惶恐。
“死亡人數至少三十萬，傷者超百萬，這是我們目前能統計到的數據，因為很多被鬼兵同化之後的死者連屍體都留不下來，這給統計工作造成很大麻煩。”
平田咽了口唾沫，小心瞧了眼按著太陽穴，看不見表情的黑木，繼續顫聲說下去。
“按照他們的說法，甚至可能有超過五十萬軍民犧牲在海戰和空襲後的鬼軍潮當中。”
“這還是沒有記上那些固執躲在市區不肯配合遷移的人們，昨天戰鬥之中，陸續有五六千人從第二防線和第三防線之間出現尋求幫助。”
“他們那個地方至少還有求助的機會，而核心區留下的人”
“全國各地的救災物資很快就會過來，輻射汙染評估小組連夜進行了測算，短時間內不建議在第三道防禦線內進行恢複作業。”
平田說完了，好像連呼吸都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死傷數目不管看多少遍都會覺得觸目驚心，這已經不亞於一場傾國之戰的死傷了。
但就過程而言，他們的確已經竭儘了全力，不管從大撤離的效率還是防禦工事的建造，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完成，擱一個月前，她想都不敢想。
官方的行政效率她是深有體會的。
現在就怕提著的那口氣泄了下來，對待災民又變成以前那種讓人家半年了還住帳篷的“官方效率”。
黑木放下了手，目光略微無神的盯著前方的牆壁。
“三十萬啊”她嘴裡默默重複念著這個數字，一遍又一遍。
真是個報應似的數字。
不止這個數字，就連招魂社也是，一切都不過自討苦吃，而導致這一切最大的責任人，自然是
黑木新泉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或許遲些時候，我需要你接替我的工作。”黑木新泉下令。
“是！”
平田令美沒有多問，應了之後便退下了。
黑木新泉拿出衛星電話，撥通了安倍康一的電話。
“首相，我們彆無選擇。”
橫須賀基地。
“嗯好，我會去做的，這方麵，我應該比你懂一點。”
安倍康一放下電話，吐息一聲，恭敬地向麵前的男人彙報：“大人猜的沒錯，黑木已經倒向超凡派了，我也答應配合特事局對傳統派發起清算隻是這樣”
對坐的瑞奇一身坐在茶桌主位，慢悠悠地品著茶水。
“你擔心什麼？”
隻是簡單一個問句，安倍卻像承受著萬般壓力，擠出笑容：“有大人在，我肯定是不擔心的，況且傳統派那些家夥，自從我拒絕了他們幾次之後，有什麼事也不再聯係我了，恐怕早已心生怨隙。”
“若是能借著機會將他們全部鏟除，以後行事也方便得多，就是這樣一來，特事局便沒了掣肘，徹底成為巨無霸了。”
安倍這個位置，考慮更多的是平衡，他不算徹底的超凡派，也不會是傳統派，他需要的，就是利用二派之間給自己爭取話語權。
雖然明麵有瑞奇、沃爾頓這樣的新阿美的支持，暗裡也有麵具人（實際也是瑞奇但安倍不知情）協助，但畢竟這些都是外國人，頻繁使用隻會惹人反感，平添抗拒。
他能夠想到，一旦自己下台，沒了利用價值的話，不說瑞奇他們還會不會保自己，特事局會不會過河拆橋，但凡傳統派沒死絕，絕對找自己拚命算賬。
屬於做成了沒什麼收益，頂多特事局名義上聽話多一段時間，自己下麵還可能離心離德，從而徹底淪為傀儡。
“拉一派打一派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沒道理不懂，傳統派之所以傳統，不也是為了利益嗎？隻要你能夠成為新的領頭人，換個名號，將那些人留下的遺產吸收下去，再加上我們的幫助，特事局以後想要動你，也得不償失，不是嗎？”
瑞奇喜歡安倍這種小心翼翼的狀態。
聽話，不飄。
哪怕以後沒了利用價值，他也不介意養著。
實則安倍自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可這還從他嘴裡說出來不合適，自成一派想乾嘛，想擺脫控製還是想把瑞奇也算計在裡麵？
所以他不敢主動提，隻能瑞奇說可以，那才可以。
“以特事局大部分人的出身，他們吞不下，也打理不了傳統派留下的產業，所以，這也是他們有意讓給你的利益。”
“黑木家族是必須拉上船的，其他跟右翼關係越深的，就越需要徹底絞殺。”
“以後特事局真正做主的隻會是野口雄誌，也隻有他會這麼瞧不上這些利益，現在的他大概認為沒有了超凡力量，可能國家都保不住，更遑論所謂利益金錢，隻要夠用就行，他相信你也不會卡特事局的經費。”
“說起來，我跟野口或許是同一類人，都是為了國家能夠文明存續下去，而不惜代價的人。”
說到這裡，瑞奇的話多少帶點真心實意。
雖然，其實他們壓根不是一類人。
“好了，你消失了半天，也該重新出現了，傑登。”
門外，肌肉猛男傑登走了進來，在他兩米多的身高和壯碩身軀下，房間一下子顯得狹窄了許多。
“護送首相大人前往京都，跟天皇陛下見上一麵，免得人家擔心。”
“噢，首相大人請，托你的福，看來我能看看天皇有幾個眼睛幾個嘴巴了。”傑登燦爛的笑容顯得過於猙獰。
“跟特事局的交易，可以爭取多一點的信息互通，包括對於靈魂集會的行動。”瑞奇忽然提了句。
“明白！”
安倍恭敬地退下了。
瑞奇轉動著茶杯，安靜地不知在思索什麼。
特事局臨時駐地。
被戲稱女主內，男主外的黑木和野口終於再碰上了麵。
“接下來我那邊的事不用太過關注了，全部安排了下去，接下來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安撫好外來超凡，借勢清算右翼家族安倍那邊怎麼說，願意配合嗎？我想他最差也不會將我們的交流內容透露給那些傳統派。”
野口雄誌身為超凡，哪怕戰鬥時候消耗十分大，但隻要緩過來，哪怕不睡覺，也比黑木的狀態要好不少。
“他答應了，很乾脆，不過大致還是有些要求的，暫時沒有細說，打算交給你跟他談，我”黑木苦澀笑笑，“還是避嫌吧。”
野口沉默幾秒，看著黑木的眼睛，認真道：“我知道黑木家族一直站在傳統派，但並不是不能爭取過來的我們不方便出麵，那就讓安倍去拉攏，他答應得這麼快，想必跟瑞奇有關。”
“威廉說過，瑞奇不是一個簡單人物，當然，這是廢話，不過值得他著重提醒，就說明了瑞奇要比我們想得更關鍵，現在主流說法會把新美國的實際主導者看做是沃爾頓家族，現在看來，值得斟酌。”
“所以一直以來都說安倍是徹底倒向新阿美，恐怕確切來說，是徹底倒向瑞奇。”
黑木腦子有點混沌，聽到野口的分析，不置可否：“從我們的分析，他更多應該是恰逢其時吧，總不能說阿美的分裂，主要原因在他身上，走到今天這步，就是為了關鍵時候一舉成為新阿美的領袖吧？”
野口沉吟，認真地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樣的可能性太小。
阿美走到今天對峙的局麵因素很多，最先開始的因素，應該要計算到聖嬰會社第二次賜丹儀式，然後麵具人出現截殺了大部分服丹名額者，從而導致瑞奇有了臨時決定名單主要人選的權力。
有過麵具人是瑞奇的猜測，不過不是主流，主要是因為走這樣的猜測路線話，聖嬰會社配合麵具人提供便利的可能性就很大，他們沒敢這樣聯想。
那可是聖嬰會社啊！
他們特事局麵對都得矮上九分的存在，怎麼會專門用一個賜丹儀式配合麵具人的行動呢。
沒道理，不科學，不超凡。
雖然，這的確是白石航曾經做過的一個小實驗。
“至於我家族的事我會跟他們說一聲，不用特意讓步。”黑木眼神暗淡了些，但語氣還是堅決。
野口沒有說什麼，他不認為這點事情需要什麼向安倍讓步。
“什麼時候行動？”
“自然越快越快，稻垣美希、天堂節點願意提供一定的協助，其他超凡也答應留在東京幾天。”野口歎了口氣，“就是這麼一來，我們欠下的人情就大了，以後發生什麼，都不能推辭，否則會被主流超凡敵視。”
儘管基於反惡魔聯合的協議，他們有義務幫助特事局對付東條惡魔，可這惡魔是他們逼於無奈主動引爆的，跟那些自己冒出來的不太一樣，總之人情是必須欠下，以後也必須保持友好關係。
“行，你行動的時候通知我，我睡一覺，希望睡醒之後，能看到新的未來。”
黑木的目光多少帶些幽怨。
哪怕是她心甘情願做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