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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消失的紅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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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曉曉砸中了雪球,粉撲撲的臉蛋洋溢著雀躍的神采,見蘇真看過來,她忙兜起有著厚厚毛領的羽絨服帽子,轉身往花壇那邊逃去,似乎是在尋找掩體。

雪地靴簌簌地踩出足印,女孩跑了一陣,見沒人追來,壓著帽緣向後望去,“蘇真?”

蘇真立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周圍的雪,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卻無法思考。

“喂喂喂,你有本事彆跑,讓我抓到你死定了!”

“哎~我不玩啦~彆弄啦,冷。”

“……”

歡聲笑語雪花一樣吹過耳畔。

身體換回來了嗎?

蘇真隱隱約約記得,老君熄滅之前他好像很開心。

開心的感覺倏然出現,阻斷了他的思考,他本能地覺得輕鬆愉悅起來,便俯下身子,揉起一團雪,朝邵曉曉扔了過去。

啪。

雪團在女孩的羽絨服上碎開,她瑟縮著身子,“哎呀”地叫了一聲,頗為怨惱道:“好呀蘇真同學,原來你裝傻騙我呢。”

女孩閃電般蹲下身子,雙手各抓了一團雪,掌心用力捏成形狀,一左一右扔了過來,蘇真反應極快,兩個側身就躲了過去,邵曉曉很不服氣,不斷揉搓雪團砸來,可蘇真實在太靈活了,在雪地裡一陣左閃右避,竟是全躲過去了。

“哼,伱厲害,就你最厲害。”

邵曉曉沒帶手套,雙手凍得發紅,屈伸都很費勁,見自己一下也沒扔中,不由地委屈了起來,蘇真意識到了什麼,下一個雪球砸來時,他沒有躲避,任由它在衣服上碎開。

邵曉曉嬌小可愛的長相,卻是天生好強的性格,她見蘇真這樣放水,一點也不開心,她鼓著小臉蛋,氣呼呼地指責他欺負人,並扭頭離開,表示不和他玩了。

蘇真連忙追上去,摘下手套給她暖和。

女孩嘟著小嘴,雙眸薄嗔微怒,卻也接下了他的好意。

恰有同學在周圍走過,一同起哄,一口一個邵大校花的叫,將女孩弄得又羞惱又局促,嗬斥道:

“你們一天到晚胡說八道,真不知羞,蘇真同學,我們走,不要理他們。”

她抓住蘇真的胳膊,帶著他跑向落雪的深處。

雪下得好大,淹沒了建築和樹木,淹沒了想象和思考,甚至淹沒了它本身的寒冷。

世界茫茫一片,四望無垠。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個念頭剛剛生出,蘇真就聽到了鈴聲,那是上課的鈴聲,邵曉曉也露出了如夢初醒似的神情:“對哦,今天是考核的日子,校長會親自監考,蘇真同學,這次你要好好表現哦。”

考核?

好像是有場月考來著。

蘇真跟著邵曉曉上樓,來到考試現場,現場很大,卻沒有桌椅和試卷,取而代之的是放在場地中央的諸多物品:羽毛、鋼筆、字典、磚塊、鉛球。

學生們圍著考試場地站好,夏如作為監考老師立在一旁,她好像一點也不怕冷,下雪天依舊穿著黑色絲襪與長筒靴,一身穿搭知性又誘惑,另一邊也坐著個女子,極美,隻是一身西裝配著蓮花玉冠,顯得頗為怪異。

“陸綺校長。”

蘇真聽到有人喊她名字,愣了一下。

考核正式開始,學生接過夏如遞來的法杖,隔空舉起地上的東西,五種物品分彆代表從不及格到優秀的五種分數,鉛球則是滿分。

“這是在考什麼?”蘇真呆呆地問。

“蘇真同學,你打雪仗裝傻,巫師考核怎麼也裝傻?距離全國巫師統一招生考試隻有幾個月了,你再這樣渾渾噩噩的,可就考不上巫師大學了!”

邵曉曉捏緊拳頭,給他加油打氣:“蘇真同學,要加油呀,我們可是說好要考同一所學校的!”

巫師考試?

蘇真環顧教室,發現周圍果然貼著各種標語:

不當巫師非英雄,揮淚灑血誓成功;奮鬥三年,幸福一生;日背咒語百句,成就輝煌大巫。

他走神時,已輪到邵曉曉上場,她接過巫杖,單手持握,隨著咒語念動,少女烏雲般的秀發被法力吹起,失去了劉海遮擋,少女清秀的臉頰全然顯露,透出未曾見過的冷清美感。

她移動法杖。

磚塊飄了起來。

這已是優秀的成績,可女孩並不知足,她將羽絨服脫在一旁,向滿分發起挑戰。

女孩羽絨服下是一件緊身的紅色毛衣,她立得挺拔,毛衣與牛仔褲勾勒著發育姣好的曲線,隨著鉛球離開地麵,這位實力與美貌雙全的少女贏得了滿堂喝彩,冷冰冰的校長也勾起唇角,露出微笑。

她取得了滿分的成績。

小巫女放下法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對著蘇真眨了眨眼,輕輕說了聲:“加油。”

這也是蘇真聽到的唯一加油聲,等他真正上場時,卻是滿堂噓聲。

“他就是上次唯一沒考合格的?”

“是哦,還經常遲到,被全校批評過,也不知道邵曉曉為什麼對他好。”

“是啊,他自己頹廢沒事,千萬不要耽誤人家邵曉曉。”

在這些議論聲裡,蘇真拿起了法杖,驅動法杖的瞬間,法力颶風般呼嘯而起,爭吵與議論消失不見,所有五件物品在蘇真的驅動下一同飛了起來,它們輕若無物,在教室裡旋轉起伏,像是在風中打轉的蒲公英。

“不可能!這不可能,蘇真肯定作弊了,老師,快查查他有沒有用藥!”一個男生嚷嚷道。

蘇真把法杖指向他。

男生在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裡飛了起來。

“蘇真,你在做什麼?!”陸綺校長也嗬斥。

然後,她也飛了起來,端莊優雅的儀態蕩然無存。

邵曉曉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雙手交錯著掩唇。他繼續揮舞法棒,除了邵曉曉與夏如之外的所有人都飛了起來。

“蘇真同學,你在做什麼,快停下來!”邵曉曉驚呼。

蘇真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教室的天花板,目光像是能穿透房頂,直達更為遙遠的蒼穹。

“假的,都是假的,這麼離奇的夢怎麼可能有人會相信,我中招了。”蘇真喃喃自語。

“蘇真,你在說什麼?什麼夢不夢的,你清醒一點!”夏如冷冷嗬斥,要來搶奪他的法杖。

“不,我現在很清醒,該清醒的是你們。”

想起來了!

蘇真忽然想起來,他曾經做過這個夢,在醫院的病床上,他夢到過類似的場景,當時他想‘如果能把這個夢做完就好了’。

殘留在他體內的欲望被某種力量喚醒,不斷放大,變成了清晰而完整的景象,與此同時,苗母姥姥對他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中回響:

“我有個師妹,能把人縫入夢裡。”

真相霎時間被洞穿,蘇真幡然醒悟:

“裁縫,是裁縫!裁縫把我縫到了沒做完的夢裡麵!”

————

群山之下一片荒涼。

封花勉強支撐起身體,目光冷冷地掃視四方。

雪越下越大,將她鬢發吹得花白,將她朱唇吹成霜色。

臨近離開老匠所時,蘇真忽然暈倒在地,任她怎麼喚也喚不醒。

封花知道,又有人來了,而且是個絕不遜色於莫石頭的高手。

少女俯下身子,如狩獵的犬豹,橫刀身前,神色警惕。

風雪愈急。

獸皮大衣的女子穿過雪幕,出現在封花麵前。

‘桂雲……’

蘇真倒下的那一刻,封花便有預感,來者是這個裁縫。

桂雲是苗母姥姥師妹,是修煉了上百年的大匠人,封花在刀術之上雖有天縱之才,卻也絕不足以抹平這百年積累的鴻溝。

雪中。

桂雲停下腳步,一隻又一隻的手在她身後的虛空中伸展,各捏法訣,輕柔靈妙,仿佛精心編織的花瓣,逆著寒風驕傲地盛放。

“兩位,留步吧。”

桂雲漠然開口,道:“你們今天離不開老匠所的,這是命運的預兆,否則我也無法這般恰好地趕上你們。”

這一切的確恰到好處,巧合得讓人感到殘酷。

群峰就在眼前,再多走幾步便是天闊地遠。

桂雲偏偏這時候來了。

“你既然對你師姐又敬又愛,就不該將我們攔在此地,你難道希望苗母姥姥的死毫無價值嗎?”封花發問。

“你繼續說。”桂雲神色不驚。

封花見她可以溝通,心中添了分希望,既然隻有她們兩人,封花也不再有任何隱瞞,她將所有的事飛快說了一遍,連身中詛咒又奇跡般複原一事都沒有隱瞞。

“這不可能。”

桂雲主動出聲打斷:“老匠所詛咒不可破除,這是幾千年來的鐵律,便是師姐也沒有能力更改。”

“但它確確實實被破了。”封花說:“我聽聞苗母姥姥性情古怪,不近人情,可她卻待我們極好,待餘月更如親生女兒一般,若沒有匪夷所思的特殊之處,姥姥又何必如此?”

“這的確可疑。”

桂雲依舊不信,卻沒有繼續駁斥,而是說:“你繼續說。”

封花又將苗母姥姥的死狀闡述了一遍。

“繅池是織姆元君沐浴之處,也是所有裁縫的衣冠神魂沉落之地,這樣的結局對師姐而言,應是安寧的,隻是,她為何會讓你們離開?”

桂雲喃喃,道:“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師姐的瘋癔之症還沒治好。”

“瘋癔之症?”

“師姐年輕時總是說,欲化天是一個荒唐的騙局,拯救不了芸芸眾生,她相信先天織姆元君會降臨,降臨的那日,亙古的詛咒也將被打破。”

桂雲輕歎著搖頭,說:“但這隻是她一個人的幻想罷了,五千多年了,白雲蒼狗,星霜荏苒,這世事不知變幻了幾何,唯有這片詛咒之地亙古未變……

唉,封花小姑娘,你不好奇嗎,一個料人可以產出大量材料,卻隻做一丁點的東西回饋給提供料人的仙山,其餘的料都去哪兒了呢?”

封花很聰明,她立刻給出了答案:“欲化天?”

“沒錯,欲化天。”桂雲說:“欲化天是無數天才匠人傾儘心血打造的希望,同時,它也是個饕餮,需要無數的材料去將它填滿,等到欲化天真正構築完成的那日,它將成為老匠所乃至整個天下……不,它將成為足以比肩老君的神跡!屆時,它將帶著老匠所的所有人,以匠人之道飛升成仙!”

桂雲再也無法掩蓋心中的狂熱與激動,她訴說的不是自己的理想,而是整個老匠所,無數匠人一同編織的恢弘之夢。

在這樣的偉業麵前,匠人們甘願一生操勞,喜怒哀樂微不足道。

“時間已經證明,我們對老匠所的詛咒無能為力,既然無法改變這裡,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片土地,我們曾是自由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到自由中去。”

桂雲的語氣已歸於平靜,她訴說著信仰,這是她最不容置疑的東西。

封花從未見過欲化天,隻聽說那是可以實現一切的地方,她本以為,這隻是匠人們苦中作樂,用巧奪天工的技巧編織的海市蜃樓,卻沒想到,匠人們的野心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帶著整個老匠所一起飛升……

這是他過去聞所未聞,想所未想之事。

“荒唐,難怪苗母姥姥會覺得這是一場騙局。”封花輕聲說。

“師姐一生好強,我也沒想到,她會在這種事情上選擇保守。”

桂雲看著老匠所滿目的屍體與衝天的黑煙,並無悲痛,隻有遺憾:“五千年來,老匠所從未遭受過外來的災禍,今日卻遭逢此劫,就像上古仙人飛升時要經曆九重雷劫,這是預兆之一,那個無形的詛咒想阻止我們,但沒有用,妖怪們殺不到核心中去,它們的屍體反而會成為新的材料。

當然,這些都比不了太巫身,太巫身是最珍貴的料,一截手指就抵得上一個大妖的全部。”

話頭至此,封花也意識到,她不可能說服桂雲,這是她根深蒂固的信仰,即便苗母姥姥親至也無法動搖。

“不過,我現在倒有個疑惑。”桂雲盯著封花:“如果你沒有騙我,那我的確很好奇,師姐究竟做了什麼,讓你打破了老匠所最不可動搖的規律,起死回生。”

封花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桂雲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不要說話,讓我裁下你的記憶看看。”

裁下記憶?

殺手的本能令封花立刻察覺到了危險,她單足側躍,閃身躲避桂雲無形的進攻。

她動作飛快,可桂雲更快。

這個獸袍女人風一樣吹過雪麵,飛快近身,駢指點住了她的眉心。

封花慘哼一聲,眉不由自主地緊鎖,抗拒著這截手指的入侵,可無濟於事,無論她是進是退,是拒是迎,這截手指都不偏不倚地粘在她的眉心中央,不挪動半寸。

桂雲正要調取記憶。

她想胸口忽然一痛。

低頭看去,胸口有刀尖刺出。

是封花落在雪中的刀。

持刀的是蘇真。

“醒得這麼快?”

桂雲感到詫異,她將他縫入了一段美夢裡,夢中之人怎能辨彆出夢的荒誕,他懷著欣喜的心情入夢,不該醒來才是,“沒有一點殺氣的一刀麼?真是絕世的刀法,可惜,這柄刀配不上你的刀法。”

蘇真方才就從夢中清醒了,但他沒有立刻睜眼,而是像殺手一樣蟄伏起來,伺機出刀。

刀順利地貫穿了桂雲的身體。

卻沒能令她斃命。

蘇真想要抽刀回刺,可刀卻像是鑄在了女人的身體裡,怎麼也拔不出來。

“我早就將心臟、絳宮甚至腦子等要害縫到了彆的地方去,你這樣循規蹈矩地出刀,是殺不掉一個合格的裁縫的。”

桂雲以指摁住刀尖,輕輕一按,巨力透過刀身,震得另一頭握刀的蘇真魂魄震蕩。

若非他苦修過魂術,光是這一指,就足以令他昏厥。

封花張了張唇,本想說“餘月你先走,我來拖住她”之類的話,但光是想想,她就覺得這樣的言辭好生愚蠢,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不再說話,等待雪花吹來奇跡。

蘇真也沒有說話。

他蓄謀已久的一刀雖然未果,可刀已出鞘,不見鮮血如何回頭?

“餘月,我將你縫入夢中,是不想傷你的太巫身,所以用了這種最溫和的方式,你們雖然殺掉了莫石頭,卻絕不可能贏我。”

桂雲很快證明了,她的這番話沒有任何自大。

蘇真持刀再斬來時,桂雲乾脆靜立不動,任由他的刀往臉上劈,刀刃觸及額頭的那一刻,蘇真卻是劈了個空。

他莫名其妙出現在了桂雲左邊。

“幻覺!餘月,你看到的是幻覺!”封花出聲提醒。

在她的視角裡,蘇真的一刀根本是劈向空氣的。

不知何時,桂雲又將一段幻覺縫到了蘇真腦子裡去。

這便是裁縫。

每個裁縫擅長的地方都不同,苗母姥姥能將秘籍縫入人的身體,徐宴在魂魄與身軀的縫紉上神乎其技,桂雲的擅長之處則是精神,她能將人的意識縫入一段想象之中,令其難辨真幻。

當然,桂雲知曉,她還未修煉到極致,夢是現實與想象的結合點,故而容易操控,可如果她足夠強,她甚至能將蘇真縫入回憶中去,讓他產生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屆時真真假假,虛幻交織,局中之人可能一生也無法辨明!

蘇真聞言,立刻默念魂術,穩固精神,以防桂雲再度乘虛而入。

對於蘇真的警惕,桂雲毫不在意。

幻術隻是她諸多手段中的一個,不值一提,她已經在思考,擒住這兩個少女之後,該將她們藏匿何處,才能騙過那頭大黑猿。

她一邊想著,一邊在胸前掐了個訣。

“織姆元君生旨,縛禁其靈。”

咒語念畢。

這道禁錮法術卻沒能施展出去。

桂雲皺眉不解,又重新念了一遍,結果法術還是沒有奏效,但她發現了問題所在。

——她每次念,都會念錯一個音。

不用再念第三遍了,桂雲已經明白,有人將錯誤的音縫到了她的咒語裡。

周圍的風雪中,還藏著一個裁縫,而且是極為強大的裁縫。

是師姐為這兩個人準備的後手嗎?

“是哪位前輩駕臨?可否出來一敘?”

桂雲掃視茫茫風雪,不見人影。

這時。

封花的右足忽然裂開一道縫。

一隻手像紅色蜘蛛那樣爬了出來。

它輕輕飛到了桂雲麵前,舒展開全部的手指,手掌中心開裂,擠出了一個褶皺蒼老的嘴唇,嘴唇翕動,發出人音:

“桂雲師妹,好久不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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