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遊天池(1 / 1)

推荐阅读:

郭嵩陽就這麼在馬家馬場裡住了下來。

他是中原武林的大人物,馬老板當然很願意招待,還特地私下裡叮囑兒子,儘量跟人家混個臉熟。

“若是能與嵩陽鐵劍交好,咱們家便能多一個靠山。”馬老板對馬空群說,“往後與中原的主顧做買賣,也不必怕了。”

馬空群明白父親的一片苦心,但興致缺缺,隻在嘴上應了,轉頭繼續往天羽跟前湊。

親眼看過了天羽和郭嵩陽一戰後,他現在眼睛裡已經根本看不到郭嵩陽了。

他隻想再見識一下天羽的刀。

天羽也察覺到了這小子對自己愈發熱切的態度,猜出原因,心中頗有幾分好笑。

“你整日往我這跑,還能抽出時間練刀嗎?”她問。

馬空群頓時赧然。

見他紅著臉說不出話,天羽忽然就想起了天勇。

那小子剛學打鐵的時候,進度總是很慢,每次碰上捉摸不透的關竅,也會露出這樣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如這樣,”她有了主意,“從今日起,你就乾脆到我這裡來練,正好我也能替你看看,如何?”

馬空群一聽,簡直狂喜:“白家阿姊願意指點我?”

天羽唔了聲,說:“總不能叫你白喚了這聲阿姊。”

馬空群看著她,猶豫片刻,才咬著唇道:“多謝阿姊。”

他其實早就想省去“白家”二字了,但苦於沒找著合適的機會,此刻聽到她這麼說,便決定順水推舟,改喚阿姊。

隻是喚出口這一刻,他依舊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緊張。

萬幸天羽聽了沒在意,隻點點頭,讓他完整地練一遍他學的刀法。

馬空群的刀是一把短刀。

雖然都是刀,但短刀與長刀,使起來並不一樣。

換作以前,天羽也不會大言不慚,要指點用短刀的人。

但最近這半年,因為身懷北冥真氣,她對各種武學的理解突飛猛進,對東家傳授的刀法,也已從原先的得其形變成了領其意。

既得刀術真意,便也有了指點馬空群的信心。

完整地看了一遍他的刀法後,她沉吟片刻,道:“你是不是苦練過拔刀?”

馬空群一怔,旋即眨眼反問:“阿姊怎猜到的?”

“還需要猜麼?”她笑,“你拔刀的速度,遠勝於收刀的速度,必是辛苦練過,才會如此。”

他聽得一喜,正想點頭承認,她卻話鋒一轉,繼續道:“苦練拔刀,本身是對的,但你練過了頭,便不對了。”

“為何不對?”馬空群緊張道。

“你沒有發現嗎?你用刀時,因為太追求迅速拔刀,拔完之後,第一招便有些飄了。”她說,“若我不曾看錯,你這套刀法的第一招,本應是橫刺之勢,可你收不住拔刀之力,比起橫刺,倒更像是在投擲你手中的刀了。”

“我想任何一套刀法,都不可能在起手時,排出這樣的招式來。”

馬空群聞言,先是麵色驟變,再又恍然,道:“阿姊說得不錯,我練刀時,的確常覺難以收力。”

“但我竟從未想過,這是因為我太執著於拔刀……”

看他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天羽歎了一聲,起身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聽你父親說,你的功夫,幾乎都是從這馬場的客人那裡學來的。”

“你悟性其實不錯,隻是客人來來往往,多不能久留,便也無人替你糾正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她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方才繼續,“若是你不介意吃些苦頭,往後過來時,我可以替你糾正一二。”

馬空群哪能不願意。

他簡直太願意了。

他抬起頭,直直地看向她,眸光裡似有火焰跳動。

“阿姊肯教我,那真是再好不過。”他說,“可我身無長物,真不知該如何報答阿姊。”

“你不是帶我遊長白山了麼?”她微微側首,含著笑道。

天高雲淡,微風輕拂。

她一身黑衣,立在院中,神態與語氣一般隨意,仿佛幫他這麼大的忙,於她而言,隻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馬空群看在眼裡,一時間,心中失落竟是壓過了喜悅。

這失落來得極不講道理,隻一瞬,便席卷他全身,叫他抿緊了唇。

天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她當了十年演員,對周圍人情緒的變化尤為敏感,見他這麼彆彆扭扭地盯著自己,到底補了一句:“你若覺得那點報答不夠,不如再幫我一個忙。”

馬空群立刻道:“什麼?阿姊但說無妨。”

天羽側過身,朝隔壁郭嵩陽的院子望了一眼,說:“你替我尋一對刀劍來,不必多鋒利,能用即可。”

馬空群愣了:“阿姊要這個做什麼?”

“我與郭嵩陽說好了擇日再戰。”她說,“可他的劍被我斷了,如今手上沒有兵刃,總不能叫他赤手空拳與我再比一場。”

所以就得給他找一把劍。

但這樣一來,她若還用自己的刀迎戰,便太不公平了。

因此,她也要另尋一把與他相當的刀。

馬空群:“……我明白了。”

“那此事便拜托你了?”她牽起唇角,笑得明快。

“阿姊放心。”他深吸一口氣,“我這就去找!”

天羽卻伸手一攔,扣住他的腕,道:“急什麼?”

“先把你的出刀習慣糾正了再說。”

馬空群被她抓著手,暈暈乎乎地,就應了下來。

但他很快便清醒了。

因為她糾正他的動作時,當真半點情麵都不留!

僅一個拔刀起手的姿勢,就叫他吃儘了苦頭。

不過半日,他就累得腿軟手抖。

等練夠了今日的份,從她客宿的地方離開,他更是頭暈眼花,恨不得直接倒在馬場草地裡睡上一覺。

累到這個境地,夜裡他自是沒再往她跟前湊了。

隻遣人把她要的刀劍送了過來。

“少東家說,您要是不滿意,他再接著找。”來人奉上刀劍,語氣恭敬地對天羽道。

天羽接過這一刀一劍,掂了掂,道:“不必了,這兩把就挺好。”

又看向來人,客氣地道了謝。

之後她就去了隔壁找郭嵩陽。

郭嵩陽在馬場裡住下後,深居簡出了好幾日,一直不曾露麵。

天羽猜想他應該是還在靜修內功,以補被她吸走的內力,便也沒打擾他。

現在二次比試要用的兵刃到了手,她覺得也是時候去叩他的門了。

他開了門,見到是她,十分驚訝:“白姑娘?你怎麼過來了?”

天羽把劍遞給他,說:“來給你送這個。”

他一愣。

“你我再戰,你總不能用你的斷劍。”她解釋道,“我就拜托馬家那小子尋了一對刀劍來。”

郭嵩陽神色微動:“一對?”

“是啊。”她點頭,“否則就不公平了。”

郭嵩陽:“……”

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垂著眼,目光掠過她遞過來的劍,道:“那白姑娘可有想好何時再戰?”

天羽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樣不喜歡他了,便道:“你決定吧,我隨時可以。”

他想了想,說:“不如就今晚?”

還真是個急性子武癡。

天羽並不意外,笑了笑,點頭應下:“好啊。”

既要動手,那就要尋個開闊些的地方,免得驚擾了此間主人。

郭嵩陽提議再去天池南坡一趟。

天羽沒意見,於是兩人便一起去了那個僻靜的山坡。

正值月半,空中冰輪高懸,映在池心,水波微漾,蕩出一片粼粼。

天羽站在坡上,看著這番景象,隻覺天地靜寂,月景如畫。

而她和郭嵩陽一路登上來,若是不由分說就動手打架,實在有些煞風景。

於是偏頭朝他看去,問他還比不比。

郭嵩陽顯然與她有一樣的感受,垂眸沉吟片刻,無奈地笑了,道:“我竟挑錯了地方。”

夜風獵獵,吹得他二人身上衣衫嘩嘩作響。

天羽歪了歪頭,道:“此地不宜交手,卻宜賞月,上來一趟,能見得如此美景,倒也不算挑錯。”

他怔了一瞬,繼而疏聲道:“乘風邀月,持杯對影,雲海人閒。”

“今夜有風有月更有雲,早知如此,我該帶一壺酒上來。”

天羽挑眉:“你也愛喝酒?”

“談不上愛。”他借著月色,仔細看過她英氣的臉,輕聲道,“白姑娘呢?”

“我不愛喝酒。”她答得乾脆,“不過我有個嗜酒如命的朋友,方才聽你這麼感歎,便想到他了。”

郭嵩陽很想問是什麼朋友,但他深知這話問出來有多失禮,自是沒問出口。

“那必是一位很好的朋友了。”最後他這麼說道。

天羽笑了笑,算是默認。

“你若有機會見到他,也會願意同他交朋友的。”她說。

郭嵩陽聞言,心頭一動,道:“但眼下我可能隻想與白姑娘交朋友。”

天羽看了他一眼,學著李尋歡的語氣,反問道:“難道我會錯意了,我們不是朋友?”

月華如練,銀輝遍野。

一身黑衣的少女輕揚細頸,唇角未動,卻蘊出一雙風流笑眼。

望著這雙笑眼,郭嵩陽的心跳,陡然亂了一拍。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