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立夏,整個關東地界,議論最多的事,莫過於白家後人重出江湖,要在白家堡舊址舉辦神刀大會一事。
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眾人將信將疑,甚至有不少人覺得,是不是有人存心惡作劇。
但不等有心人驗證真假,這消息便已傳遍關東各大城鎮。
眼看著消息越傳越開,各地茶寮酒館,都開始談論這神刀大會,七大世家也終於坐不住,開始暗中搜查,究竟是何人放出的消息。
但就在這個時候,素有關東年輕一代第一刀之稱的康家少主,忽然在原屬白家的渾江城現了身。
他是被人扔到渾江城門口的。
一個大活人從天而降,摔在地上,引得城內城外一片嘩然。
等他掙紮著起身,衝進城內,才有曾給七大世家效過力的人,認出他的身份。
“康少主!”
“你……你怎麼會在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康家堡少主渾身臟汙,神色惶恐,卻全無給他們解惑的意思,隻咬著牙道:“快……快替我備馬……我要回康家堡!”
以七大世家在關東的聲望,他的這個要求,自然有人樂意滿足。
但令他們意外的是,真給他備好了馬,尋來了可以換上的新衣裳,他倒不敢騎出城了。
那副緊張不已的模樣,活像是城外有什麼大恐怖在等著他。
也正是在這時,眾人才發現,城外不遠處,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容貌昳麗的少年郎。
少年身著黑衣,身背長刀,騎一匹白色駿馬,似笑非笑地,朝他們掃了一眼。
漫不經心,又十足風流。
跟在康家堡少主身後送他出城的人紛紛看得一怔,心道這渾江城何時竟有了如此俊俏的後生?
隻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身前的康少主,便顫著兩條腿,驚叫起來:“你……你不是說今日便放我回去嗎?!”
一群人聞言大驚。
再抬頭往城外瞧去,就見那黑衣少年郎笑道:“是啊,所以我這不是沒攔你嗎?”
康少主咬了咬牙,還是沒敢出去。
他坐在那裡,想到這半個月來,自己在她手上遭的罪,心中隻有恐懼。
極度的恐懼讓他顫抖不已,搖搖晃晃,幾乎要摔下馬去。
城外的天羽見狀,不由輕嗤一聲,高聲道:“我隻是來提醒你,彆忘記向你的父親叔伯帶話。”
“五月初五,我在白家堡等著他們。”
她說完,便一拉韁繩,轉身離開。
馬踏飛塵,瀟灑至極。
徒留那被她砍了子孫根的康少主停在城門內,久久不敢動作。
待眼前煙塵散儘,不再能見到她的身影,才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目睹這一幕的人太多。
親耳聽到天羽那句話的人更多。
至此,白家後人重出江湖一事被人親眼證實。
原先便傳遍的關東的消息,終於引來了更多人的興趣。
白家覆滅之前,曾力壓關東數百年。
期間受過他們恩惠的人並不少,隻是當年七大世家忽然發難,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白家堡就已經沒了。
現在白家後人出現,這些當年沒幫上忙的人聽到消息,少不得趕往白家堡,為下個月的神刀大會助一份力。
七大世家自然不想看到這個局麵,所以千方百計,想要在五月初五之前,找到天羽的蹤跡,暗地裡先下手為強。
可沒等他們集結人馬,天羽已經光明正大,回到了白家堡。
她不躲不藏,直接在廢棄十年的白家堡內住了下來。
又用從康家堡少主那裡順來的金銀,請人上門打掃修繕。
做完這一切,再插上白氏族旗,大開堡門,以表掃榻相迎。
如此一來,七大世家反而不好出手了。
康家堡內,少主尚未歸,曾經結義的七位家主,已然聚到一處。
占了個長兄位的康堡主麵色發青,怒道:“好一個白氏後人!”
待他發完了火,坐在他下首的閆家堡堡主才徐徐開口,道:“確實行事果斷,心計頗深啊。”
“二哥怎的還誇上那姓白的了?你可彆忘了,他大張旗鼓,弄出這麼多事,為的就是找我們報仇!”
“是啊,外人不知道這其中恩怨,隻想看這神刀大會的熱鬨,可咱們兄弟還能不清楚嗎?這是死仇。”
閆家堡堡主歎了一聲,道:“是啊,這是死仇。”
“老二你要是有什麼主意,不妨說出來。”康堡主看他一臉沉思,這麼說道,“我們這群弟兄之間,本就是你最聰明。”
閆堡主想了想,道:“諸位弟兄可曾想過,白氏後人擺這一局的用意?”
他話音落下,便有弟兄不解:
“難道不是為了報仇嗎?”
“二哥想說什麼?”
“從渾江探回來的消息說,此人看上去大約十五、六歲。”閆堡主沉吟道,“當年我們未能斬草除根,放走了姓白的一雙兒女。”
“當時他女兒不到五歲,兒子更小。”
“那此人應當就是白家這個女兒。”
“就當她天資聰穎,遠勝我等子女罷,那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片子,頂天了也就十來年功力。”
“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裡去?”
“她若真有本事找我們報仇,就該繼續隱藏身份,徐徐圖之,暗中成事,而非大張旗鼓,亮出自己的身份。”
“所以我想,她擺這一局,比起報仇,更多的,是想逼我們七個,不能在眾人麵前,再對她下狠手。”
“不僅不能下狠手,還得在明麵上,儘可能幫扶她這個孤女一二。”
閆堡主說到此處,一群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則微笑著繼續道:“她弄出這麼多事,無非是想要找到白氏舊部,重建昔日門庭,既如此,咱們這些做世叔的,自然要幫她。”
“且先給足她顏麵吧,等眼下這風波過去,隔個幾年,再想辦法料理她就是。”
……
康家堡內的這場密談,天羽當然不知曉。
她若知道這群人是這麼想的,大概會忍不住笑出聲。
此刻,她正在白家堡內,招待第一批找上門的武林同道。
這一批人,都是曾受過白家恩惠的人,所以來得最快,態度也最誠懇。
其中最激動的,是一個姓馬的中年人。
他是長白山腳下一座馬場的老板,自稱曾與她父親一起喝過酒。
還說若是沒有白家昔年的照拂,他那馬場,恐怕早就開不下去了。
他也猜到了天羽的身份,一見麵,就稱她為賢侄女,並勸她千萬小心。
“如今這神刀大會鬨得沸沸揚揚,那幾個畜生,定不敢對你怎麼樣,可一旦前來赴會的人都散了,他們必會對你下手!”那馬老板說著說著,都快哭了,“到時還不知有多少手段等著你。”
天羽:“……”
“您多慮了。”她抽著嘴角,開口安撫,“我既現了身,那就是有報仇的把握,您安心等著就是。”
馬老板震驚:“你……你真有把握報仇?”
那可是七大世家的家主啊。
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關東最一流的刀客。
而她呢?
她隻是一個年僅十五的少女。
難道還能以一敵七不成?
天羽坐在荒廢多年的正堂前,伸手撫過腰間的刀,粲然一笑,道:“當然。”
關東最一流的刀客?
那是沒碰上她。
等碰上了,她自會叫他們見識真正的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