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還在思忖,李尋歡卻先開了口。
隻見他重新起身,朝中年人一拜,堅決道:“前輩既有辦法在不損他人的前提下為我解毒,那直接廢去我的內功,才最穩妥。”
“故晚輩鬥膽,請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很顯然,他不希望天羽為他冒險。
他還很年輕,並沒有豁達到可以隨意舍棄自己的功夫。
可若是讓他在自己和朋友之間選一個,他也絕不可能選彆人。
否則他就不是李尋歡了。
“你想好了嗎?”中年人挑眉,“你這一身內功若是廢去,你的小李飛刀,恐怕就再不能例無虛發了。”
李尋歡語氣堅決:“我想好了。”
按理說,他這個當事人都表了態,作為要替他解毒的大夫,中年人也不必再猶豫了。
可中年人並沒有立刻應下,反而又看了天羽一眼。
天羽立刻意識到,其實他就是希望她能練他方才說的那套內功,不然沒道理是這個反應。
思及此處,她不禁眯了眯眼。
果然,中年人沉吟片刻,便又對她道:“你呢?你也想好了?”
李尋歡見狀,當即想要再開口,但天羽先他一步,仰首道:“我可以答應前輩,練你口中那套功法,但是我希望前輩跟我說實話。”
中年人先是一喜,再又一愣,轉著眼珠道:“我說的本就是實話。”
“但你沒說全。”天羽毫不客氣地拆穿了他,“你想讓我練那套功法,肯定不隻是為我這朋友解毒用,不是嗎?”
“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行此舉的真正用意。”
話音落下,屋內一片寂然。
而她一身黑衣,挺著脊背,身姿似劍,直直地望向那個被東家請回來的中年人。
眼神沒有一刻避讓。
中年人大約是沒料到她會這麼當麵揭破自己的心思,張了張口,一時無言。
氣氛尷尬之際,屋內忽的響起另一道聲音:“你很聰明。”
這聲音低沉又滄桑,聽起來比那中年人還要老上許多,當真是嚇了天羽一跳。
等她意識到其主人正是中年人背上的癱瘓美青年時,她更是不敢置信。
他看起來分明才三十來歲!怎麼會有如此蒼老的聲音?
美青年卻再度勾唇,朝她一笑,道:“你既願意一試,那便先練,若能順利入門,我必將你想知道的事,儘數告知於你。”
天羽:“當真?”
美青年點頭:“自然當真。”
“好,那你把心法口訣告訴我。”她很乾脆,“我這就開始練。”
“你倒是個急性子。”美青年笑道,“但你要練的這門功夫卻是急不來的,今日天色已晚,不宜開練,你且早些休息,等明日卯時,我再教你口訣。”
穿越之後玩不了手機,沒什麼娛樂可言,天羽的作息自然比上輩子混娛樂圈時健康多了。
卯時起床,對她來說很容易。
於是點頭應下,應完又問:“按兩位的估計,我若能順利入門,再練多久能吸人內力?”
美青年想了想,道:“以你的資質,大約十日。”
天羽:“那這十日內,你們二位,能確保我朋友的性命嗎?”
“能。”這次是中年人開的口,他擲地有聲,“有我在,他就死不了。”
天羽聽完他的話,偏頭看了一眼東家,得到東家肯定的眼神後,才徹底放了心。
隔天一早,她準時起床。
推開房門,那遠道而來的中年人和美青年,果然已在院中等她。
她便上前請教。
美青年卻道此時離卯時還有一刻多鐘,不必著急。
“什麼意思?必須到卯時才能練嗎?”她問。
“是。”他點頭,“練此功,須得每日用心修習三次,分彆在卯午酉三時,雖稍有偏差不打緊,但最好還是按定好的時辰來。”
天羽:“……”
怎麼還必須定時定點啊?整得跟拜邪教一樣……
她這麼腹誹著,彆開了眼。
那美青年卻似來了談天的興致,又道:“你就這麼答應了練功,不怕練出岔子嗎?”
天羽嗬嗬一笑:“那你們呢?”
“知道很可能會練出岔子,還讓我練?”
“……”
行,被反將一軍。
其實天羽也不是完全不怕,但出於對東家的信任,她並不覺得這兩個特地跑到關東來的人是壞人。
既不是壞人,那照著他們的意思大膽一試也無妨。
如果能順利救下李尋歡那最好,不能的話,她的損失也就是失去武功,不能再親自報仇。
報仇這種事,本來也不是非得親自去做的,她還這麼年輕,大可以想彆的辦法。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實是,作為一個曾經的女演員,為了不因對角色過度共情影響工作,她其實很擅長迅速從角色身上抽離,不讓上一部戲養成的習慣影響自己。
換句話說,她有信心控製自己的潛意識,不再按從前的練功方式來積攢內力。
先前沒有立刻答應,比起猶豫,更多的其實是上輩子職業病發作了,想儘可能給自己掙一點話語權。
……
卯時正,她終於化去自己內功,依照美青年給的口訣要義,修煉了起來。
這口訣聽起來玄之又玄,不像武學功法,倒像修道的,但在美青年的指點下,她竟是隻用了一個時辰,就成功在丹田氣海處,修出了真氣。
天羽都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一睜眼晨光熹微,對上那兩人緊張不已的目光,她還以為是自己練錯了。
“我練得不對嗎?”她問。
“你可有不適?”中年人一臉急切。
“沒有啊。”她眨眼,道出心中疑惑,“不過這功法運氣,為何是自少商至雲門?與我原先所練完全相反。”
“它既能吸人內力為己用,那自然與尋常功法不一樣。”美青年答道,“你練得很好,等午時繼續便是。”
天羽:“行。”
功都散了,當然要繼續練。
之後幾日,她便嚴格按照美青年的要求,於每日卯、午、酉三時,勤練此功。
一開始天勇和李尋歡都很擔心,生怕她練著練著,就突然癲狂嘔血了。
但三日後的戌時,她練完功起身,隻覺渾身暢快,格外想練刀,便在雪中抽刀,連練了二百來招。
李尋歡在廊下看著她練,初時不覺有異,看著看著,不由麵露驚色。
一個三日之前剛化功的人,出刀的速度,竟比化功之前還快?
她這練的到底是什麼內功?
天羽亦覺得神奇。
她完全沒想到,這新練的內力會這麼好用。
甚至她有一種感覺,就是她如果再練下去,或許有朝一日,都不需要手裡有刀,便能使出持刀而斬的效果。
“所以,我這算順利入門了嗎?”第四日一早,她問那傳授心法給她的美青年。
對方讓她上前來,伸手抓住她腕一探,道:“你已練成三條經脈?”
天羽:“對啊,一天一條?”
第一天是手少陰肺經,第二天是手厥陰心包經,第三天手少陰心經。
因為脈絡清晰,條理分明,練起來甚至比她之前從東家那裡學的內功更順暢。
“我需要把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都練完嗎?”見他不答,她又追問道。
“……不必。”他那波瀾不驚的蒼老聲音裡,竟顯出一絲無奈,“實際上,你隻需練成一條,便能吸走你朋友的內力了。”
天羽:“……”
大爺,你不早說?
“那還等什麼,我這就去吸了他內力。”她說著,轉向一旁陷入呆滯的中年人,“等我吸完他的內力,還請前輩速速為他解毒。”
中年人看著她,神色複雜,但最終還是歎著氣做下了保證。
“你放心就是。”他說,“我既應了你,便一定會為他解毒,隻是他解完毒,一身內功,隻能從頭來過了。”
“這無妨,隻要經脈不損,他定能重新站上武林之巔。”天羽對李尋歡很有信心。
但話音剛落,教她內功的美青年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她挑眉。
“他的飛刀或許確實例無虛發,但隻要有你在,他就不可能站上武林之巔。”他道。
天羽:“……”
從北冥神功的功效來看,確實,但她又不會閒著沒事去吸彆人內力!
可能是因為確認她已經入門,不會練出岔子,這一日幫李尋歡吸完內力後,非得讓她學這套功法的美青年,終於與她坦白。
“我讓你練這北冥神功,確實另有用意。”他說,“你如今練成了三條經脈,想必已經體會到這北冥神功的妙處。”
天羽想起昨晚練刀時的感受,誠實地點了頭。
習武五年,分辨功法好賴,於她而言已非難事。
“這隻是開始。”他繼續道,“等你將二十條經脈儘數練成,你的內力便能兼容天下一切心法修出的內力,吸了旁人功力入體,隻如川河彙海,萬不會動搖海之根基。”
“除此之外,你還能以北冥真氣護體,在交手時反震敵人,可謂無往而不利。”
天羽聽到最後,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
出於禮貌她沒開口,但那眼神的意思非常直白。
——既然這功法如此厲害,精通它的你又為什麼會落到如此境地?
“你還是直說吧。”她嘖了一聲,“你讓我練這個什麼北冥神功,到底有什麼目的?”
“……”
“不會是學成之後幫你報仇吧?”
“???”
“……彆這麼看著我,其實挺好猜的。”
她穿越前拍過的電視劇裡,就有不少這樣的橋段。
她簡直不要太熟。
何況他這副殘疾樣,一看就是被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