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挫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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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靠得那麼近,隻要周莽願意,他可以再次獲得池幸的吻。

仿佛經過漫長的掙紮——實際隻不過幾秒鐘。他很慢很慢地鬆手,坐正,繼續吃手中抹茶味甜筒。深秋的夜晚是有些涼了,他胸口和胃一分分冷起來,很不舒服。

“……”池幸聲音輕柔得像撒嬌,“膽小鬼。”

楓葉慢慢落下。周莽說:“我是你的保鏢。”

池幸:“保鏢有什麼苛刻的職業道德要求?不能跟雇主……不對,服務對象親嘴?那你不行啊,你已經親過了。”她說完又笑。

周莽:“工作之外的任何私人關係都不應該發展。”

池幸:“這麼巧,我最喜歡和彆人發展不應該發展的關係。”

周莽心頭一震,扭頭看她。她盯著落下的紅葉,尖俏的鼻尖有橙紅色的燈暈。

“常小雁跟你說過什麼?”池幸背靠在長椅上,她比周莽自在大方,她從來進退自如。

“在外麵的時候要注意周圍是否有狗仔隊。”周莽說,“除了保護你免受傷害,也彆讓你的負麵新聞被拍下。”

池幸:“我有什麼負麵新聞?跟自己的保鏢太過親密?”

周莽察覺池幸有些微的不快,並且不打算掩飾。

“你做人好辛苦。”池幸說,“不過,我明白了。”

周莽:“明白什麼?”

池幸幾口吃完甜筒,起身衝他一笑:“走吧,保鏢。”

回去的路上,池幸閉目養神,她沒再跟周莽說一句話。

晚上在池幸家中陪池幸的一般是何月。

周莽在對門洗漱完畢,看見何年在客廳裡看電視,是池幸和張旻參演的古裝戲。

兩人演女主角的哥哥和嫂嫂。丈夫蒙冤下獄,妻子攜幼妹在衙門麵前久久跪著,高舉狀紙。雪極厚,少女靠在嫂子身上,被凍得幾乎暈過去。池幸近乎素顏,嘴唇蒼白,唯有眉目點墨般清晰。

紅色大門開啟,她一個激靈,掙起精神,朗聲道:民女有冤要陳!

何年看了半集,發現周莽靠在窗邊蹭看。

“她真是你老鄉?”

周莽:“嗯。”

何年:“這台詞是原聲吧?完全沒有一點兒口音,太正了。”

周莽忽然想起何年讚過池幸漂亮:“何月說你收藏了挺多她的照片?”

何年:“嗯。”

周莽撐著沙發背:“看不出來。你是她粉絲?”

何年笑道:“那當然不能被你看出來。我們不是在工作麼?總得有些分寸。”

周莽沉默了。

他與何年一口氣看了三集,三集之後張旻出獄,池幸一直強撐著的精神在見到丈夫之後垮了,看到張旻的瞬間失聲哭出來。

何年又說:“怎麼有人哭也哭這麼漂亮。”

周莽:“……閉嘴。”

何年不肯閉嘴,吃定了周莽好說話:“她也是不容易,爹媽都不在了,就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兒闖。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好歹還有個妹妹……”

周莽睜圓了眼:“什麼?”

何年:“我說池幸,她孤兒啊。”

周莽:“誰說的?”

何年:“采訪裡她自己說的,具體記不住了,上大學的時候父母已經沒了,一直住親戚家裡……”他沒說完,看見周莽臉上浮現一種困惑和驚愕。

——“我不是第一次騙人。”

很突兀地,池幸說這句話的表情浮現在周莽心頭。

自從光彩劇院那一夜之後,池幸就不再逗弄周莽。

她和周莽仍照舊相處,警惕的常小雁和八卦的何月都沒有察覺,兩人之間的關係出現了微妙的縫隙。

隻有周莽知道,池幸再沒有用那種目光看自己。

他不需要竭力回憶就能想起池幸的眼神,隔著人群落在自己身上時,像是刻意和自己分享一個僅兩人可知的秘密,有時伴一絲竊笑,一星飛瞬而逝的眼尾餘光。是鉤子、是隕石,痕跡不可消除。

但現在再也沒有了。

沒有了光明正大的暗語,沒有乍然的回頭。

《燦爛甜蜜的你》開機,都市偶像劇,不需要到影視基地苦熬。回程路上池幸打開開機紅包,裡麵是一千元。

“我入行收到的第一個紅包是兩百塊錢,你們猜是什麼紅包?”

何年何月猜不出來,池幸笑:“我演屍體呐!那天拍了一場我被人殺死的戲。拍完之後我臉上的血漿還沒洗乾淨,副導演給我一個紅包,說每個演死人的演員都有。”

何月懂了:“吉祥錢。”

池幸:“是啊,慣例。有一段時間我沒什麼正經戲拍,總是演邊邊角角的小配角,我常跟林述川說,讓我去演屍體吧,演屍體能多點兒錢。最好是演墓碑上的人,就提供一張照片兒,也有紅包。”

她像說一樁趣事,咯咯地笑。

周莽透過後視鏡看她。以往池幸在後座說些什麼有趣的事情,總是有意無意抬頭,和他在鏡裡對一個眼神。

但池幸今天沒有。

之後也再沒有了。

周莽愈發頻密地用目光追隨池幸的身影。他是保鏢,他有這樣的光明正大的權利。

隻是每多看一眼,心頭積鬱的難受就增長一分,越來越膨脹,抽走了他心底所有空隙。

天越來越冷。

《大地震顫》的劇本圍讀會又舉行了幾次,《燦爛甜蜜的你》為了湊原秋時的時間,拍攝進程很緊。池幸兩邊奔波,隻能抓緊每一分一秒的時間休息睡覺。

在車上總是蒙頭大睡,抵達劇院或者片場後先原地蹦躂兩分鐘讓身體熱起來,精神起來了,她再進入工作狀態。

她一天內要當半天女強人,還要當半天沒工作的單身母親,情緒起落非常厲害。

又不能抽煙,池幸認同麥子的話:搞創作真的要時刻有點兒東西刺激腦子。

她每天在包裡裝兩個啞鈴和拉力器,拍攝空隙就一邊舉啞鈴一邊看劇本,或者邊拉拉力器邊塞著耳機玩遊戲。

“啊,好變態……”劇組裡幾個演員被她帶著玩兒起了《幻夜奏鳴曲》,連顏硯也下了一個跟著玩,周莽常聽見池幸嘀咕,“可是還不夠。”

顏硯對這遊戲實在沒有興趣,但聽聽男人們富於魅力的聲音是很有趣的:“還要怎麼變態?”

“最好是薑廣濤來配。”池幸放下啞鈴,給顏硯找她心儀的配音演員的片段。

兩人之間少見的親昵,當然往往這個時候,身邊肯定有人舉著手機或攝影機在拍攝。劇組紀錄片組的導演一直想拍倆人不和的片段,無奈始終沒捕捉到。

運動促使多巴胺分泌,池幸一直充滿活力。

原秋時卻很擔心她。

他把池幸拉到一旁,問她兩邊趕會不會太忙。

池幸笑著安慰他:“有點忙,還能忍受。機會來了不抓住它可就溜走了。”

原秋時拈走她頭發上一片細小落葉:“順利嗎?大地震顫那邊。”

池幸又笑:“順利。”

原秋時靜靜看她。

“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跟我說的。”他溫柔道,“哪怕我幫不上忙,還可以借給你一雙耳朵。”

池幸微微一怔。

跟她說這話的若是彆的男人,她不會為之而動。但她確實一直吃原秋時的外貌,又喜歡他的聲音,兩樣相加,是自己的男神正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池幸一時沒抵擋住:“我累了可以跟你打電話聊天?”

原秋時從她手中輕輕抽走手機:“借我。”

池幸:“做什麼?”

原秋時退出遊戲:“把你的緊急聯係人設置成我……”

他停手了。

“……我以為緊急聯係人會是常小雁,”原秋時笑笑,“怎麼是周莽?”

他直視池幸眼睛:“我改了啊。”

池幸把手機拿回來:“不用。我已經記住你的號碼了。”

原秋時微微眯眼:池幸油滑,但油滑得可愛,讓人生出挑戰欲。

“誰改的?”他問了個太冒進的問題,“你?常小雁?還是……周莽?”

池幸不答,隻是笑。

副導演在一旁喊原秋時,池幸借機把他推走。

牆角另一側,顏硯剛剛接完陳洛陽的電話。

她迅速撥給經紀人:“你聽過‘大地震顫’嗎?”

經紀人正在吃飯,含糊回答:“知道,江路他們籌備的新片子,保密做得挺好,編劇和主演都不知道是誰。”

顏硯:“製片有江路?導演是誰?”

經紀人笑:“哎呀……”

顏硯冷笑:“江路製片,那導演必定是裴瑗了。”

經紀人:“顏硯,陳總跟裴瑗現在沒任何關係,你不必……”

他講了一堆,顏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把散發彆到耳後,輕聲道:“你認識裴瑗身邊的人嗎?”

這一天晚上,離開片場已是九點。好在今天拍戲的地方距離光彩劇院很近,麥子最近很友善,會給池幸安排單獨的講戲時間,而且總是順著池幸的安排來。

“池幸,你有衝勁,但……”麥子今夜沒有講戲,他微微皺眉,吐出一口煙,“但人最忌不自量力。你不能什麼都要。”

此時兩人正坐在空無一人的劇院舞台上。送池幸過來的仍然是周莽,他忠實履行保鏢的職責,站在舞台下,偷偷豎起耳朵。

正翻動劇本的手停了。池幸心頭掠過一種突然的不安。

“這個圈子裡很少秘密,尤其是劇組和劇組之間,隻要有心人一問,破綻很容易找。”麥子說,“不過裴瑗和陳洛陽都不喜歡聽閒話,他們身邊也很少念叨閒話的人。”

池幸背脊竄起一股寒意:“老師……”

“很巧,燦爛甜蜜的編劇是我的學生。”麥子說。

池幸肩膀塌了下來。

“為什麼呢?我不明白。你不是傻子,你不會不知道裴瑗和陳洛陽之間的關係。”麥子笑道,“野心那麼大,有時候不是好事。”

“……我和峰川簽了二十年的長約。”池幸說,“這是一次賭注。”

連麥子也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20年?你們怎麼分成?”

等池幸細細說完,麥子竟笑了:“你才拿四成?那你整個宣傳營銷團隊,是誰養?”

池幸:“我。”

麥子長聲大笑:“我日。林述川牛啊,真他媽牛。”

他把煙頭按進滅煙器:“不過你應該已經有了離開峰川的實力,我是說在資金上和名氣上。”

麥子太抬舉她了。池幸搖搖頭。

她是近兩年才在屏幕上紅起來的,因為《家事》裡演了一個張揚跋扈、令人憎惡的角色。此後林述川給她找的大部分劇本也都是同類型的角色,要不是常小雁竭力給她開拓電影市場的機會,她已經成為了惡毒女二號專業戶。

這不是池幸想要的。

但,林述川偏偏就要這樣控製她。

“一年有百二十萬吧?”麥子問。

池幸點頭。

麥子:“不行,峰川這合約……還是苛刻了。”

池幸微微笑道:“其實已經很多了,和普通人比起來。”

“你是普通人麼?”麥子笑,“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在北京有房子?有生意?”

“沒有。”池幸不願多說,“我家比較偏,縣城裡。”

麥子便沒有多問。周莽聽得認真,也很困惑。一年收入百二十萬的池幸,為什麼會租住在一個這麼小的房子裡。她完全有能力住更好的地方。但是就連常小雁也不知道這些錢她到底用在了哪裡。

麥子又說:“理解你的迫切,但是真的很難瞞。而且和裴瑗相比,陳洛陽才是最難解決……”

話音未落,劇場的門忽然被推開。

裴瑗大步走進來,攜帶著深秋的寒意。她在舞台下筆直站著,一串車鑰匙在指尖打轉,表情冷峻麻木。

“你接了陳洛陽的戲?”她問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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