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
自沙耶這處突破失敗的夏油傑,果斷向著咒術高專下達了百鬼夜行的通告。
而那一天,同樣被安排了指定任務的沙耶在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也即控製住夏油傑團夥作亂的詛咒師後,為了能夠快一點見到五條老師而率先於眾人趕回了高專。
……
附近有激烈戰鬥過的痕跡,由於體質的特殊性,沙耶能夠輕易嗅聞到空氣中屬於裡香身上留下的味道。
乙骨同學果然已經和那個眯眯眼詛咒師戰鬥過了嗎?
腦海的一部分隻是短暫掠過了一下這種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很快便將注意力全部投放到尋找五條悟身上。
將五感如同伸展出去的觸手和鋪展開的蛛網般,不斷地延伸、延伸,沙耶總算在這一塊煙塵與血腥混雜的淩冽味道中嗅聞到了那股熟悉而又親切的甜味。
五條老師……是在那裡嗎?
白發少女閉上雙眼,腳步未有絲毫停頓,越過重重障礙與破損的瓦楞碎塊,準確找到落日餘暉籠罩之下的巷口。
在那裡一站一坐出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被夕陽勾勒出筆直修長剪影的是沙耶心心念念的五條老師,另一個看起來稍顯狼狽、缺失掉一隻手臂沾染血汙的,則是數星期前曾請過自己吃了第一次可麗餅的詛咒師夏油傑。
雖然沙耶很想第一時間去往五條悟的身邊,不過學到的禮儀與儲備不多的常識還是叫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五條老師似乎在和對方說著很重要事情的樣子……他的表情嚴肅,與笑著的那名黑發青年不同,神情看起來顯得罕見的不是非常愉快。
沙耶盯著看上片刻,呼吸急促了幾秒,很快感受到臉頰泛起燙意。
像那樣擁有龐大威懾力的、絲毫沒有笑容展露的五條老師也同樣好有魅力。
沙耶不明白為什麼,看著老師毫不猶豫結束掉一人生命時的瞬間相比起平日很多很多時候那副溫和的模樣更加讓她心動。
撲騰,撲騰。
心臟的頻率過速了,身體的反應也很奇怪,腺體不斷分泌的唾液幾乎要從口腔溢出,順著下巴滑落。
這樣奇怪的姿態不想被對方看去……沙耶稍加努力地抑製掉自己的存在感,將氣息壓縮到極難容易被人類察覺到的狀態。
也於是,在解決完夏油傑若有所感回過頭來的白發青年,並未意識到還有一人躲在巷子拐角偷覷的事實。
“錯覺麼……”
五條悟隨手扯掉沾染上摯友飛濺鮮血的白色繃帶,束起的雪色碎發柔軟地垂落,展露出來的蒼藍瞳對著暗色粘稠的虛無空氣平淡地眨了眨。
考慮到剛經曆過一場戰鬥的一年級生們尚在附近,白發的咒術師並未停頓太久,扛起不會再動的無力屍體,轉身消失在沙耶目所能視的小巷。
……
等到五條悟的氣息徹底遠去,臉蛋與身體沾滿汗津津汗液的沙耶也才敢試探地從陰影中探出。
她加快步伐來到方才五條老師隨手丟下廢棄繃帶的地方,傾身蹲下,虔誠地將那染上血跡的、尚且保留有對方體溫的貼身物從灰塵臟汙的地麵拾起。
啊啊,繃帶,是五條老師的…剛從五條老師身上新鮮摘下來的……
白發少女迷戀地注視著手裡窄薄的濕乎乎布料,非人般漂亮的臉孔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與癡迷。
她想,倘若連同上邊存在的鮮血是五條老師的話,那便再好不過了。
那麼她一定、一定會立刻將之貼附在自己的臉龐,爾後心情激動地落下感動而顫抖的淚,像那天含住、嚼爛、咽下的那張由老師親筆字跡的紙條般取代著本尊安慰自己直至整夜過去……
誠然知曉於人類的觀念中,收集他人遺棄的貼身物是一種相當異常令人生厭的行為…為此沙耶一方麵苦惱不已,努力有想要好好改掉這一惡劣的陋習,另一方麵又實在忍不住瘋狂地想要貪戀地索取更多。
對不起……但是請原諒她吧。
如果在五條老師出差不在身邊的那段時間,不通過被這些擁有著對方身上氣息的東西懷繞包圍著安撫睡下的話,那麼她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順利入眠。
太久太久聞不到的話,絕對會壞掉、會化作一灘鮮紅的爛泥、會腐爛成一團無法凝聚隻會“噗嚕噗嚕”在地上發出可憐哀叫的軟癱癱的肉塊的。
唯有五條老師這個人才能叫她稍微冷靜,更長一些維持住人類的、美麗少女正常的假象。
沙耶不能想象有哪一天再也沒辦法見到他,那樣的話她一定會精神失常徹底崩壞。
根本活不下去。
“總而言之,為了慶祝憂太成功解咒以及平安夜,乾杯——!”
慶賀氛圍拉滿的包廂內,架著奇怪墨鏡的白發教師人來瘋地儘情高呼,歡脫地舉起手中盛滿蘋果汁的高腳酒杯與在場的學生們一一碰杯。
“還真是有精神啊,五條老師……”
“啊啊,確實,今天一天下來真夠嗆……”
“所以明天可以停課麼?我骨頭都要散架了……”
“鮭魚……”
在少年少女們紛紛有氣無力抱怨著癱在沙發裡端起各自的飲料去拿放置在茶幾上的果盤和薯條吃時,沙耶也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之前與五條悟微微相碰過的飲品。
她的唇瓣特意銜住著與白發咒術師杯口相碰的那處,雖然並無意義,但是心底上會好受一些。
液體湧入喉口的一瞬,身體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溫暖。
好暖和,辣辣的……這或許並非錯覺。
“咦?”
察覺到不對的禪院真希伸來腦袋,皺著眉往臉頰有些泛紅的白發少女的身邊嗅嗅。
“你這杯怎麼含酒精?送錯了嗎?”
酒精麼……
沙耶暈暈乎乎地想,感到身體有點熱熱的,但是體驗並不壞,最起碼大腦內的某些細胞似乎愉悅地躁動著,仿佛全部被激活,源源不斷為著這具軀殼提供著持續的興奮感。
她忽而覺得好開心,腦袋周圍紛紛布滿了紛飛的花……這就是喝酒的體驗麼?
視線不自覺往注意到情況同樣張望過來的白發男人望去,他今天不知怎地戴了一副沙耶之前從來沒見過的圓框墨鏡。
就好像她之前和硝子湊一起看的那個華夏影片中算命先生一樣……
想到那時校醫小姐噴笑到捂住肚子並同她說出老師高中時代一些事情的場景,微醺使然雙眸的略微朦朧間,沙耶不自覺微微失神地朝著那對半露的藍眸清淺而恍惚地笑了笑。
“才一口就已經醉了麼?”
五條悟拿著還未來得及喝過的果汁,有些關切地走過來。
他隨手拿來一隻包房的毛毯搭在少女被薄薄筒襪包裹的小腿上,伸手調高了一些包間的空調。
“老師……”
沙耶迷迷糊糊下意識追尋著靠近的熟悉溫度,伸出一隻剛從玻璃杯冰冷杯壁旁撤下的略涼的手,屈從著本能握上了男人近在眼前溫熱的掌心。
“哎呀,可不能在這裡就睡倒喔?來,交換一下。”
五條悟拍了拍透露點撒嬌意味不由自主想要黏上來的少女,將手裡未動過的高腳杯與對方手中的酒精飲料換過來。
“啊……”
沙耶迷迷瞪瞪地張張嘴。
不知是攝入酒精反應有少許遲鈍,還是出於心底某些隱秘的小心思,一時竟未說出半點阻止的話語。
她隻是呆呆的、略微擴大眼眶地看著男人將那杯自己喝過一小口的飲品一飲而儘。
當潤澤到光線照耀下時常反光的水潤唇瓣從透明的玻璃杯口挪開時,沙耶直勾勾盯著五條悟與杯子間燈光下一閃而逝、些微牽扯出的水絲,不由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地咽了咽自主分泌出來的口水。
“咕咚。”
四周似乎安靜下來,沙耶忽然就感覺房間裡的空調溫度太高了,周圍學生們抱怨著課業的嘈雜與真希“噯?你這家夥沒問題嗎?不是也挺不擅長喝酒”與五條悟的對話也一瞬離她遠去。
此刻的腦海裡似乎隻剩下了那微微沾染著水意的、散發出混合著酒精與果汁芬香的兩片略濕的唇瓣。
五條老師的唇型…好像很適合接吻……
淚水從白發少女的眼眶濕乎乎地溢出,酒精作用下的興奮後是隨之不斷湧現的苦悶與哀傷。
沙耶忽就無所適從、欲求不滿了起來。
她癡迷地想:自己是多麼多麼想要變成那隻被五條老師拿在手裡的玻璃杯……
她也好想像那樣親吻他,儘情銜舐那瓣蠱誘的嘴唇。
“我說你這家夥差不多得了……”
結果五條悟似乎表現得比沙耶還要不勝酒力,比起吹吹風、酒勁就散去不少的白發少女,反倒是相當帥氣地一口氣喝完那杯剩下酒飲的他下一秒就相當帥氣地倒在了十分無辜路過的七海建人背上。
“嘖。”
“啊、非……非常抱歉,七海先生。”
沙耶其實是有些畏懼這個不苟言笑給人以“很凶”印象的的,可在發現對方不情不願沒什麼好氣攙扶著癱軟成麵條不斷傻笑的五條老師、並看起來隨時有可能把人倒插在路邊的垃圾桶裡後,連忙戰戰兢兢迎上去,小聲提議:
“您將老師交給我就好,我……我可以攙他回去的。”
七海建人掃了一眼白發少女那段不足一靠的細瘦肩膀,終究還是壓抑住將肩頭某個麻煩的負擔一把甩到地麵的衝動,隻微微偏過頭,示意:
“帶路。”
“噯?……是!”
等到七海建人將還吵著要人陪他數頭頂小星星的不靠譜前輩扶到對方家的沙發後,又教導著過於好使喚、凡事都能立馬乖乖照辦的少女煮好醒酒的湯以後,覺得仁至義儘的靠譜成年男性這才打了聲招呼打算告退離開。
“十分感謝您,七海先生!”
沙耶在門口感激地鞠躬。
最開始還看得出有點怕他的少女通過一段煮湯時的短暫相處,這會兒已然像是與陌生人類熟絡起來的家貓,悄悄看過來的同時在視線碰觸後有點害羞地朝他展露出毫無防備的笑容。
“今天真的非常感謝。”
直到走下公寓樓梯,隻看得到隱隱從窗戶口透出的淺淡的燈光,七海建人還在分出點心思回憶著那名臉蛋微微透出些紅暈朝他微笑的美麗少女,以及後者幾乎無時不刻不粘黏在白發男人身上快要焚燒出洞眼的灼燙視線……
他麵無表情想:
五條那貨,沒準還真是個遲鈍到咋舌的笨蛋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