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五條悟就覺察有哪裡不對。
雖說無下限術式並沒有被攻破,但耳邊物體摩挲過布料,窸窸窣窣的響動也的確並非幻覺。
睜開眼,一截探觸過來觸手貼蹭著無下限的屏障依戀地輕撫過臉頰,表體留下的粘膩水痕隻距他的肌膚隔斷出很窄小的間隙,不用肉眼看幾乎就以為是真實地落在身上那般貼近。
“……”
真令人頭疼啊。
看清眼前狀況的白發男人一陣無奈。
一大早就這麼大陣仗……就算十年前dk時期的自己的確產生過人外這方麵的興致,但也不至於讓他親自來當這個被包圍的“主角”吧。
五條悟困頓地打了個哈欠,伸完例行的懶腰才從觸手泛濫、宛若怪物巢穴一般的床褥中央爬起。
因為感到好奇,稍微解除了部分無限,伸手觸碰過一下高中時期涉獵過的作品裡才會出現的奇妙物體。
溫軟濕潤,如同人體剖開之後腔內所呈現的內臟,顏色還是鮮紅鮮紅的,十分健康,看樣子還在維持著某種均勻的頻率、呼吸那樣緩慢起伏,被他一戳就含羞帶怯似的顫巍巍縮回,可憐兮兮好像被欺負了的模樣,泛出更多冰冷黏重的水色,空氣中令人有些後腦昏沉的異香也更加蔓延濃鬱。
“要是十年前的我,看到大概會超興奮也說不定吧。”
搖搖頭,自我調侃地吐槽著。
順著從“一灘”分叉出去的“一條”,五條悟看到那宛若嬰兒臍帶般延展出去的、另一端所連結的地方——那處恰好是沙耶的房間。
房間的床褥上空無一人,而從分支最末尾消失的部位為床底這點五條悟基本已經了然。
——習慣了沉眠在狹小閉塞的空間,看來,昨晚還是沒能好好呆在床上安睡啊。
“沙耶?沙耶?”
片刻後。
宛如誘哄躲藏在床底、並未過好適應家中環境新來的家貓,五條悟拿著從冰箱裡順手帶來的能量果凍,向著還蜷縮在床底的白發少女展示般搖晃。
沙耶條件反射地吞了一下口水,嗅聞著近在咫尺不斷湧入鼻尖的甜香,卻是戰戰兢兢不敢從下方出來。
“對不起…老師……”
她略帶點哭腔的微弱聲音傳入五條悟的耳朵,光是僅憑想象他都好像能看到一雙濕潤無辜哭到微微爛紅發腫的眼睛。
“我、我好像又搞砸了……”
昨晚,五條悟在與沙耶交談過有關對方的基本情況後,他曾提出讓少女稍稍改變當前的狀態。
當然這並非僅僅是對於非咒術所見的視角感到好奇,能夠了解對方另一種形態的真貌無疑也是日後便於教導所需要經曆的重要一環。
遺憾的是,沙耶似乎並聽不懂他表達的含義,她確實擁有著詭秘可怖的莫測力量,腦袋也確實不夠聰明。
更準確來說,她並不能很好地控製“它們”,一切所展現出來的東西都是她順由自然未經思考的結果、原始的本能。
沙耶的親生父母發現了隻要讓她維持饑餓便能姑且維持不那麼恐怖的形態——那會隻像一個被燒傷的人形——讓她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危險,甚至可以被關在單純束縛寵物的鐵籠。
而五條悟也發現,隻要加以正確的調教與訓練,未來能夠作為優秀戰力嶄露頭角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隻是很顯然,這應該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就拿昨晚來說,在他的引導下,嘗試以主觀意念調動起那份力量的沙耶並沒有取得成功。
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她仍就是那個純白無瑕的美麗少女。
而據她對自己的坦白透露,自己在最近一次餓急的狀況下,類似觸手的分支會從小腹以下延展而出。
她之前就是用著這樣的方法,絞死了那條同樣餓得發狂想要撕咬吞食自己的、妹妹的愛犬……
“沒有搞砸喲,這不是成功了嗎?”
五條悟伸手過去,將蹭到邊緣已經有點想要去夠食物的沙耶從床下牽出。
“隻不過有些成功過頭了而已嘛,唔……這麼說來算是‘大成功’?”
下意識還視一周,他說了個有點冷的俏皮話。
沙耶迫不及待想要去咬包裝,她不會擰蓋子,五條悟幫她弄好後才重新將管口遞到她唇邊,這回她沒有三番兩次總是咬偏含住他手指,大約視力已經恢複了,很精準便含住了連同飲料的吸管,將腮幫子一點一點撐股起,囫圇吞咽地大口大口吮吸起來。
五條悟看了眼那顆進食時小幅度不斷鬆動的毛絨絨腦袋,習慣性想要抬手令她安心地摸摸她,抬到一半還是中半途止住。
如果頭發能夠感觸到的話……那麼是不是摸頭發也等同於摸皮膚?
考慮到這點的前提下,觸碰對方的發絲似乎也變得有點下流的感覺……果然還是算了。
等到五條悟將地板留下的血水與t液全部處理乾淨,被單整套也更換上新的,這一次隻嘗試了幾下便將觸手順利收回。
手洗乾淨後,麵包機裡的麵包也已烤好,五條悟用紙巾擦掉手指掛住的水珠,拿了一片遞給趴在桌邊一直盯著麵包吞口水的沙耶。
意外的是,以往一拿到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是急切往嘴裡塞的少女這回並沒有立刻動作,她隻呆呆握著那片被烤得邊緣脆脆焦焦的麵包片,視線已然掉轉了個方向,直勾勾看著被白發青年隨手丟棄在桌麵一角、方才擦拭過手指的紙團。
“啊,抱歉抱歉。”
五條悟這才記起家裡多了一人,下意識就隨便扔了,他順手補救了這個壞習慣,將用過的紙團扔進腳邊放著的紙簍,沒有注意到沙耶臉上一閃而逝的遺憾表情。
進食得差不多,收拾後,五條悟叼著最後一片塗有果醬的麵包清洗盤子。
“等下帶你去趟高專,今後可能要經常和真希他們呆在一起,可以的吧?”
用那種嘴裡叼著東西特有的含混不清聲音問。
沙耶雖然很想表示拒絕,隻想無時無刻和五條老師呆在一起,但是已經答應了要好好聽話不能任性,隻能壓下悶悶的情緒,帶著鼻音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我都聽您的。”
五條老師微笑地說了句“好孩子”,但是這一次沒有摸她的頭。
你沙耶等了半晌,發現他將手上泡沫洗淨後依舊是沒有伸手過來補償著摸她的頭,不由有點焦躁起來。
雙腿在椅麵上動來動去,心裡癢癢的,又抬頭小心翼翼觀察了一會兒,確認過對方垂著雪白的長睫正在仔細擦拭洗浴池邊緣的水滴
沙耶按壓住狂跳不止的心臟,咽了口口水讓一瞬極度乾渴的喉管好受上幾分,才躡手躡腳、悄無聲息的貓兒般,慢慢靠近那隻桌對麵的垃圾桶。
“怎麼了?”
隻是,突如其來的問詢讓她直接嚇得僵直在原地。
伸出去想要夠那隻紙簍中濕潤紙團的手也顫抖地懸滯在半空。
明明老師的眼睛剛才根本沒有看向這邊……沙耶膽戰心驚地想,有點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了的小學生。
“我……垃圾……丟……”
磕磕絆絆地吐出了自己都不知為何含義的詞句,沒往異常方麵想的男人隻是被提醒似的頷了頷首:
“對喔,說起來今天確實是可燃垃圾回收日,沙耶是想要幫忙嗎?”
逃過一劫……麼?
沙耶忙不迭地點著頭:“我可以幫忙的,您隻要不嫌棄我笨手笨腳的話……”
“不會哦,幫大忙啦~”
最後。
沙耶還是在處理過程中如願以償偷偷拿到了那隻紙團,將它心滿意足地藏到了房間的角落裡。
五條悟在幫你換上一套昨晚洗好晾乾的白色紗裙時,忽然記起來問你,為什麼今天突然就能操控術式(那些觸手)還能操控得那麼好。
“這……這全部是您的功勞。”
沙耶紅著臉小聲說。
對方沒有放在心上,隻把這當成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禮貌話,隻示意沙耶轉身,幫你係好後腰草草落下來的柔軟綁帶。
他並不知道的是,那的確全部都是他的功勞。
昨晚,沙耶為了想要觸碰到,讓身體的一部分去往他所存在的空間,拚命地延伸、延伸,努力了好久好久才做到了最終那種程度。
即使最後仍就隔著一片薄薄的隔膜,隔著那道堅不可摧的無下限術式,她也已然滿足。
那一夜無人知曉——將自己拆分到極致的怪物,無數觸肢貪戀地磨曾著咫尺之人高挺的鼻梁與側臉的輪廓
癡癡呼喚於心底喚到爛熟的名字,眼眸濕潤,渾身戰栗——一遍又一遍抵達苦悶而又甜蜜的丁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