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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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夜寒涼,聞家諸人都是才被從床上拖起來的,身上穿著單薄的中衣,地上冰冷的青石板透過膝蓋像要涼到人心底。

聞父和陸氏把聞焉五人護在身後,可每個人頭頂都懸著一把刀,不知何時就要落下。

他們臉色蒼白,內心惶惶。

聞父想要保全所有人,領頭之人話落後,他沉默了很久,斟酌著措辭,試圖跟他談條件:

“放了我家中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我留下。”

可聞父的話在他看來似乎很可笑:

“你在跟我談條件?”

不等聞父說話,他一個眼神,黑衣殺手中走出一人,他伸手將聞如許抓了出來摁在地上跪著。

他動作又快又狠,聞如許雙膝撞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聽得人心跟著一顫。

領頭之人說道:

“聞佑之你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從現在開始,你說錯一句話,我就砍一個。”

隨著他的話,有人對準聞如許的脖頸高高揚起了刀。

陸氏目眥欲裂向前撲去:

“住手,如許,如許……”

嘩啦一聲,閃著寒光的刀刃落下,抵到她脖子,因著她劇烈的掙紮在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

聞父眼皮一跳,攬著她的肩把她強行攏在懷裡,咬著牙說:“彆動,夫人。”

聞如許背對著眾人跪在地上,他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笑了一下竭力安撫自己的母親:

“娘,我沒事,您彆擔心。”

現在暫時沒事。

聞焉盤膝坐在人堆裡,隱於黑暗中的臉表情淡淡的,看起來遠沒有聞家其他人激動。

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許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一向不喜歡她的聞長寧兩隻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她眼底含淚死死盯著前麵,發白的指節幾乎陷進聞焉肉裡。

領頭之人很滿意震懾了聞家人,他走近兩步低頭看向聞父,眼神陰冷:

“東西在哪兒?”

聞父呼出一口氣,勉強鎮定地應到:“在城外。”

他又問:“你當初是怎麼發現的?”

聞父:“查船時意外發現的。”

“為何私自扣押了。”

聞父:“我一時鬼迷了心竅,生了貪念。”

兩人一問一答,看起來有來有回,但實際上聞父是一句多的也沒透露。

領頭之人也不傻,很快就反應過來聞父是在糊弄他:

“聞佑之,先皇時期的狀元,一張嘴皮子果真利索。”

聞父低垂著頭沒說話,看似乖順聽話。

“看來你是不把你兒子的命放在心上了。”

他獰笑一聲,

“聽聞你的這位大公子才華舉世無雙,四元及第是狀元之才,可惜了!”

聞父猛然抬頭,而懸在聞如許頭頂的刀在他抬頭的瞬間砍下。

“如許!”

“住手!”

聞父完全失了鎮靜,長刀停在聞如許脖頸不足一寸的地方,但刀鋒還是割斷了他的幾縷發幽幽然飄落在地。

聞如許看不見,但後頸的汗毛卻頃刻間倒豎起來。

他的心也仿若空了一瞬,腦子白茫茫一片。

直到頭頂再次響起聲音,他方有種腳落到實地的感覺。

聞如許緊閉的雙眼睜開。

他還活著。

聞父喉嚨嘶啞,每說一句話都嘗到了股鐵鏽般的鹹腥味:

“我都說,彆傷害他。”

領頭之人:“我沒有太多的耐心,聞佑之你應當清楚,要不是你多話說東西在你手裡,你聞家滿門如今便已被屠戮個乾淨。”

聞父挺直的脊背彎了下去:

“是。”

領頭之人語氣緩了一下,道:“我再問你,船上的東西,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聞父艱澀道:“那艘船是我一個人驗的,除了我,沒有旁人知道。”

領頭之人:“你可知道那船上東西的來曆?”

聞父:“不知道。我已經說了,我隻是一時起了貪念才犯下大錯。東西我可以還璧歸趙,隻求放過我的家眷。我任你們處置。”

“是嗎?”領頭之人轉而問到,

“你說你起了貪念,可據我所知,你家中不缺錢,你的女兒掙下萬貫家財,你能看得上那一船的東西。”

聞父說:“我貪下那船東西不是因為銀子。”

領頭之人:“那是為了什麼?”

聞父:“是我想回京,可一直不能得償所願。所以想用那船東西打通京裡的路子。”

領頭之人聞言好似聽見非常奇怪的東西,他麵色變得古怪起來。

然而此時除了聞焉誰都沒看出來。

聞焉忽然驚覺不對,她快速看了一眼聞父的背影,又再次看向前方那領頭之人。

果然,他臉上已然沒了方才的情緒,目露冷然道: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聞父驚駭:“你……”

領頭之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盯著他:

“聞佑之,你放心我一定會最後一個殺你,我會讓你親眼看見你的兒女,你的夫人在你麵前五馬分屍。”

頓了頓,他慢聲道,“這是你騙我的代價!”

幾句話下來領頭之人已經發現上當了。

因為那船上有什麼他很清楚,如果聞佑之也知道,就不會說出為了回京,用船上的東西去走通京裡的路子。

這是在找死!

所以那船東西根本不在聞佑之手上,他說的所有話不過是為了保全家人拖延時間罷了。

領頭之人心裡惱恨聞佑之狡猾,不願意再浪費時間。

當然也是為了懲罰他,他依舊拿聞如許開刀。

那柄長刀再度舉起,持刀之人沒有絲毫猶豫,刀鋒劃過半空狠狠落下,刀身凜冽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聞焉很清楚這一次是真正的殺人刀,一旦落下必然血洗刀身。

聞焉幾乎可以聽見聞渠腦袋咕嚕嚕滾到地的悶響。

“不要……”

陸氏喘不上氣,再顧不得其他從聞佑之懷中掙脫出來披頭散發向前撲,半點沒有平日裡清貴世家出身的體麵。

聞家其他人,大的小的,同樣如此。

死亡帶來的惶惶和絕望淹沒了每一個人。

他們仿佛已經感受到了疼痛,鼻間已經嗅到了血腥氣,嘗到滿嘴的鐵鏽味,眼前一片猩紅。

頭頂的銀勾月徹底消失,厚厚的黑雲像一座大山一樣壓下來。

沉重的,不可名狀的恐懼,茫然充斥著每一個人的內心。

他們瞳孔中倒影著聞如許跪服佝僂的身影,還要那把令人不寒而栗的長刀。

長刀落下的速度像是放慢了。

他們清晰看到長刀落下的軌跡。

“我們一會兒也要這樣被砍頭嗎?”

聞長寧喃喃說道,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前方,像癡了一樣。

連聞焉什麼時候拂開她的手都不知道。

就在所有人意識到聞如許將死之際。

電光火石間,一隻素白的手從後麵抓住聞如許後腰猛地往後一拉。

鏘地一聲脆響。

按照既定軌跡落下的刀砍空,在堅硬的青石板上撞出火花。

宛如被定格住的眾人驀地清醒過來。

聞如許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跪坐在地。

可若仔細一看就能發現,他貼在後背的薄衫早就被冷汗濕透了。

這一幕讓所有人怔然,執刀殺人的殺手也未料到自己這一刀會砍空。

從那聲命令開始,到聞如許被人拖走逃出生天,再到那一刀砍空,不過幾息的功夫。

很短又讓人覺得極其漫長。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陸氏嗚咽著喚了一聲如許,眾人才回過神來。

一眾殺手臉色全都變了,刷刷幾聲原本站在外圍的殺手全部抽出了佩刀。

原本待宰的羔羊居然有了能力反抗。

他們目光極速掃過聞家諸人。

而聞家人比起他們更加茫然。

沒人看清楚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連聞如許都不知道。

他不禁轉身回頭看去,卻見在他背後的,竟是那向來體弱多病的三妹聞焉。

他張了張嘴,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反應了。

聞焉從地上起身越過聞家人走到最前麵。

她主動露麵後,那纖弱單薄的身子看起來似一折就要折斷一般,於這樣危險的境地來說更顯違和。

聞父無力地伸手要拉住他,卻拉了個空。

領頭之人忍不住皺眉。

聞焉回頭看聞父一晚:“父親。”

聞父:“?”

聞焉問出後半句話:“話套出來了?”

眾殺手:“?”

聞父張張嘴,最後頹然搖搖頭:“沒有。”

既沒能套出有用的話,也沒能救下家人。

聞焉見狀,頗為心平氣和道:

“那看來,這嘴是不好撬了。”

不等其他人說話,她又說,

“既然如此,那就不留人了。”

說完,她麵向露出溫和的笑意,很客氣地問道:

“趁我沒動手前,你們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她的語氣太理所當然了,回過神來意識到她在說什麼的殺手們,瞬間被激怒了。

方才一刀砍空殺手不聲不響拎著刀,突然出手向聞焉揮砍來,出手比方才狠辣得多。

他高大強壯的身軀充滿壓迫感,手中揮出的刀直取聞焉性命。

太過鮮明的對比,讓人不敢再看下去。

而聞焉一腳踏出主動迎了上去,黑夜中看不太清她動作,眾人隻聽見哢嚓一聲,再一聲悶哼。

隨即發生的事,令所有人終生難忘。

隻見聞焉手握長刀,對準那人揮刀,自上而下狠狠劈坎。

乾淨利落地一刀,隨即一陣令人牙酸的鏗鏘聲之後,攻向聞焉那人竟在眾人眼前生生裂成了兩半。

他們甚至能看見那人還眨了眨眼,隨後兩隻眼便一高一矮錯開,裂開的中間尚有血絲牽連。

約摸是他一隻腳站得穩,一半身體順著整齊的切痕滑下去以後,另一半身體站了片刻才栽倒在地。

這一幕無比恐怖,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的美感。

便是拿殺人如吃飯的黑衣眾人都覺得心驚肉跳。

偏偏聞焉收刀時,臉上依舊含笑,眉眼毫無波動,似乎她方才劈開的隻是根普通的木柴。

粘稠腥熱的血液流淌到腳邊,浸濕了鞋底。

那一刻她如立在無儘血海中的鬼魅,恐怖神秘又美得驚心動魄。

她唇動了動,可延遲了會兒,他們方聽到她的話:

“這刀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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