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淳兒站在天字班門口,頓感心累。
時隔十年,她早忘了許夫子還曾在天字班講過學,大概是他待的時間不長,又與自己沒什麼交集,所以印象不深。
許夫子回過頭,見傅淳兒沒跟上來,招手催促了一下。
傅淳兒歎了口氣,跟著許夫子從前門進去。
不知是誰忘記關窗戶,一陣風吹了進來,拂起她寬大的衣袍,衣角劃過靠近門口的桌子上。
正在趴桌子睡覺的殷淩霄,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又聞到了那股霜雪般的香氣。
傅淳兒站在許夫子身邊,強迫自己全神貫注的看題,隻有完成這道任務,她才能拿到改字權限、從而改寫命運。
“小蓮,那不是你姐姐嗎?”
“什麼情況,她來我們天字班做什麼?”
“那還用說,肯定也是來看殷世子的啊!”
傅小蓮看著認真聽講的傅淳兒,嗤笑一聲:“裝模作樣。”
書院裡欽慕殷淩霄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無數學子以各種理由想要見殷淩霄一麵,他們天字班的人早就習以為常。之前傅淳兒裝的那麼清高,還不是忍不住來了。
沒有人注意到,此刻,殷淩霄直起身子,漆黑的瞳孔微微震顫,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前麵的人。
傅淳兒心亂如麻,終於,許夫子講解完畢,她抱著題集向夫子道謝,然後立即轉身出門。
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問係統:“這題我會了,劇本和改字發下來了嗎?”
[抱歉宿主,需要將答案寫在題集上才算完成任務。]
傅淳兒步伐加快:“行,我回去馬上寫。”
天字班的學子們嘲諷的打量著她的背影,認為已經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就是想引起殷淩霄的注意嗎?
不過,他們都相信,傅淳兒也會和之前那些跳梁小醜一樣,會被殷淩霄直接無視掉。
然而,誰也沒想到,殷淩霄忽然起身,快步拉開大門,追了出去。
回廊上,一道清朗的少年音響起:“前麵的人,站住!”
傅淳兒腳步一頓,隨後用更快速度的向前走。
然而少年兩三步就追了上來,還一把扯住了傅淳兒的袖子。
傅淳兒臉頓時一變,狗男人竟敢碰她!!!???
她回過頭,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看向他,用力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直白,殷淩霄忽然笑了笑,“沒彆的意思,就想問問,你身上為什麼那麼香?”
傅淳兒沉默了。
這個狗男人。
沒彆的意思?誰家好人上來就問一個姑娘身上為什麼香啊!
殷淩霄摸了摸鼻子,神情不自然道:“就是,你用了什麼胭脂水粉嗎?還是熏香?聞著怪香的。”
與後來運籌帷幄,殺伐果斷的掌權者不同,這一年的殷淩霄,眉眼間還有幾分青澀。就連身上鋒銳的氣息,也由於此刻的羞於啟齒,而全部收斂起來,看起來格外無害。
儘管如此,傅淳兒仍能從他熟悉的聲線中,將他和那個陰冷瘋批的男人重疊在一起。
他喜歡在做那件事時,把人緊緊擁在懷裡,頭埋在她頸窩裡深深的聞。
“熏香了嗎?”男人聲音嘶啞:“好香……”
她不想理他,他就會一遍遍用行動來問。
沒有熏香,也沒用胭脂水粉,她根本聞不到自己身上的香氣,甚至懷疑是狗男人趁機要她的借口。
前生今世,他竟然又問了她同樣的問題。
傅淳兒忽然意識到,“男主定律”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推動著既定的命運,就算擁有改字係統,她也無法徹底躲開殷淩霄。
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不乾脆讓男主討厭自己,從源頭上掐斷孽緣?
畢竟,她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人。
殷淩霄桀驁不馴,鮮衣怒馬,平生最愛自由。上輩子的傅淳兒從山野間而來,天性歡脫而明媚,剛好契合了他的性子。他看慣了京城裡千篇一律的名門貴女,隻覺得她與眾不同。
那麼這回,她就做一個他不喜歡的木訥閨秀。
——舉止優雅,言談得禮,隻不過背後想辦法搞死他。
傅淳兒很快進入狀態,她訥訥的抬起頭,一副困惑的眼神看向殷淩霄:“公子,我的臉壞了,用不了胭脂水粉的,也從未熏香過……”
殷淩霄知道此舉唐突,他正琢磨著如何道歉好,忽然看到了她清澈見底的眸光,如同星河倒懸,映入了一汪平靜的湖水,泛著細細碎碎的光。
少女蒙著臉,穿著寬大卻包裹嚴實的衣裳,看起來像剛從深閨走出來的木頭姑娘,但仔細察覺,會發現她極力忍耐著一股隱隱的排斥,就像良家姑娘對桀黠男子的本能抗拒。
殷淩霄本也對這種人沒有興趣,但不知為何,在觸及到那雙眸子時,他就感覺心臟仿佛被針紮了一樣,既酸澀,又疼痛。
“我們……以前見過嗎?”殷淩霄問。
傅淳兒忍住想殺人的衝動。
問問問,沒完沒了的問——不僅見過,連你腰間有一顆鮮豔欲滴的痣都知道,滿意了嗎!
但她麵上絲毫不顯,蹙著眉,似乎很認真的回想了一遍,然後膽小地搖搖頭,用很低的聲音回道:“……沒見過的。”
殷淩霄深邃的眼神看著她,想:算了。
再問下去,小姑娘就要嚇哭了。
少女離開的背影很纖弱,步履匆匆卻走的很穩,若是頭上插一根布搖,想來也不會晃動分毫,性子也是如出一轍的木訥和無趣,仿佛和其他貴女沒什麼不同。
但不知為何,殷淩霄沒有轉身離開,他一直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繞過一個回廊後消失不見,才收回了目光。
他不知道,此刻,木頭姑娘的眼睛裡滿是惡狠狠的光,手中捏著劇本,已經想好了一百種殺他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