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詩明從後方趕了過來。狼塵煙剛瞥到他,立刻淡淡地說:“你,是那孩子的同伴吧。”
東方詩明剛想開口問賦雲歌的下落,沒想到狼塵煙感官如此敏銳,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與賦雲歌的關係。
“是,狼塵煙前輩。”東方詩明微微一鞠躬,繼而急切地問,“您終於來了。但為什麼……沒有見到賦雲歌跟著您呢?”
狼塵煙看著他,長長吸了一口氣,扭著生鏽似的脖子仰望青天:“他……”
他的拳頭漸漸突起青筋,古銅色的皮膚變得時紅時白。想了片刻,他最後還是徒勞地鬆開手,悲傷地說:“……已經葬身沙壁了。”
一句驚人,東方詩明頓時周身駭然一顫。
不遠處幸存的刀齋弟子們此刻紛紛都跑到了安置柏融遺骸的那戶人家裡,人群喧鬨。但東方詩明此刻卻好像耳邊空蕩蕩的,什麼也聽不清晰。
久久反複的,隻有狼塵煙的那一句話。
好像僵硬的木雕一般,東方詩明眼前一陣眩暈。他趔趄了兩步,腦仁裡不斷嗡嗡地亂鳴。
狼塵煙看他差點摔倒,忙上前兩步,扶住他的手臂。
怎麼會……賦雲歌……死了?
東方詩明眼前似乎有金星在旋轉,好像被木棍猛擊了一樣,悶悶沉沉。
霎時,東方詩明兩腿一軟,膝蓋無力,一下跪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明明走的時候已經說好了的,他怎麼會……這麼突然地喪命?
東方詩明感覺心臟涼湛湛的,其實卻早已及跳動得劇烈無比。他根本無法保持半點冷靜,腦海裡持續跳躍著賦雲歌離開時的景象。
那是……金燦燦的暖陽,金粉似的塵土。
他甩開狼塵煙的手,仿佛賦雲歌已經出現在眼前。他想去抓住賦雲歌的袖筒,伸手一握,卻撲了個空。
狼塵煙看著他的模樣,當時的痛苦再次泛上心尖。
眼前這個少年的模樣決非作偽。如此真性情,狼塵煙仿佛一瞬間看到了賦雲歌的影子。
“……節哀。”想了很久,木訥的思緒最後隻吐出了兩個簡單的字。狼塵煙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畢竟自己尚未饒恕當時的自己,又何來立場去寬慰彆人?
東方詩明癡癡地看著眼前的黃土。風雲吹嘯,他卻充耳不聞。
時間宛若在他身上靜止。刀齋弟子的慟哭聲,七派人馬的喧鬨聲,都無法進入他的思想。無法得知他在想些什麼,但頃刻之後,隻見兩滴淚珠,同時敲入土地。
狼塵煙也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他默默注視著失神落魄的東方詩明,內心同樣在懺悔。
見到東方詩明落淚,狼塵煙早已木然的鼻頭也泛起酸水。剛想要開口試著再勸慰他,卻見東方詩明忽然站了起來。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拭去臉上的淚痕。
“我……現在還不能消沉。”他壓抑住沙啞酸脹的喉嚨,迫使自己克製內心溢出的感情,“大局為重……我必須回去峽穀。”
狼塵煙全身赫然感到一陣刺激,他不禁把視線重新回投東方詩明的臉龐。
但是,那份視線裡,卻多了十二分的敬重。
“既擔此位,不得顧私情……”東方詩明緊緊咬著嘴唇,此刻已經流出了鮮血。
他發抖著走到前方,腳步還有些不穩。狼塵煙跟在他身後,仿佛這一瞬間,他也成了聽任東方詩明調度的士兵。
“眾人聽我說。”他慢慢地開口,牙齒下還殘留著嘴唇破裂的血跡,“我們必須回心湖峽穀,做最後的反撲。九徹梟影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必須抓緊時機,一舉殲滅。”
他的聲音裡夾帶著悲壯,心如刀絞般痛苦。
七派眾人聽令,紛紛舉起武器響應,準備趁熱打鐵,給他們最致命的一擊!
狼塵煙也微微點頭,緩緩把腰間的刀拔了出來。
“他們呢。”狼塵煙對東方詩明說,順便朝刀齋弟子們湧進去的民宅裡努了努嘴。
東方詩明看了一眼狼塵煙所知指的方向,隨即搖了搖頭:“死者為大。讓他們在這裡吧,早些安葬了他們的大師兄,也算是……同門之誼。”
狼塵煙聽得出東方詩明話語中的悲愴。柏融的同修在他死後尤能有安葬他的機會,而東方詩明,卻連再見一麵賦雲歌,也是不可能了。
最後的援軍聞風而動,很快自清源馬市返回心湖峽穀。
…………
而在沙漠小鎮,醫館之內,第二日已逾半數。為救賦雲歌性命,老大夫與一品紅梅嘔心瀝血,終於找到可以一試的辦法。
兩人同時伏在桌案上,激動的眼神來回掃視著一本舊書上的記載。
那是一部藥典,專門記載世間奇藥的。因為很少用到,老大夫之前把它放在了書櫃的最底層。
但現在,它終於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