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去客棧……麼。東方詩明進去時抬眼看了一下門匾,差點笑出聲來。
然而,令人不滿的是,客棧外麵簡陋不說,裡麵更加寒磣。進去之後東方詩明就發現這裡環境極差,設施破舊,隻能勉強過夜而已。
交了費用,東方詩明跟著上樓,木製的樓梯有的中間已經斷裂,一不留神踩空就會栽下去。東方詩明小心翼翼地扶著牆壁,往上麵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即便如此那狹窄的樓梯道都讓他覺得險象環生。
拐了一個彎,他正打算繼續往上麵邁步,忽然眼前直直地摔下來一團東西,猝不及防,滾著就從樓梯上方衝了下來。
東方詩明忙縱身閃避,緊接著聽到一聲悶響,那團東西正好撞在了樓梯道拐彎處的牆上。
東方詩明湊上去看,剛一定睛,立刻就驚訝地認出這是賈錢。
隻見他好像摔得有些蒙圈,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愣怔了一會兒,才扶著腦門算是神智清醒。
“怎……怎麼回事……”
賈錢揉著撞青了的腮幫,還有些迷糊地看著眼前出現的東方詩明,癡癡地問:“我怎麼記得……我已經離開了江梁城?賢弟,你怎麼……在這裡?”
東方詩明有些啼笑皆非。
兩人去各自的房間整頓了一下,就一起下樓去吃晚飯。客房裡黴味很重,屋角的牆板還有青苔和滲水的痕跡。東方詩明苦笑之餘,好像有點明白這個客棧叫“悅去客棧”的道理了。
“雖然有那種草色入簾青的感覺,但是這樣的消費體驗我還是覺得很虧。”
餐桌前,賈錢一邊舉著筷子說話,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
“古人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賈兄,這其實是上蒼在考驗你啊。”東方詩明半開玩笑地對他說。
賈錢愣了一下,然後抹了一下嘴巴,眼裡放出精光:“不愧是賢弟,總能一語中的。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那我現在生活如此困頓,厄運當頭,每天逃亡,也就是說明我要飛黃騰達,比肩聖賢了!”說到最後,他越來越激動,差點要把筷子都甩飛出去。
東方詩明看著他高興地手舞足蹈的樣子,絕非是偽裝,跟“除惡書生”的傳聞根本搭不上邊。但這樣說來,其中的緣由就更加耐人尋味了,他一定要問個仔細。
“唉,但是賈兄你也太無情,今天清早不告而彆,讓不才一路辛苦追趕。”東方詩明試著又說,“不過賈兄確實好腳力,負重前行,尤能如此之快。”
賈錢夾了口菜,咀嚼了幾下,才皺著眉頭歎息道:“賢弟,這並非我無情,而是考慮到的兩全之策啊。”
“我有危險,呆在你身邊,你也可能會被牽連。對你而言,交我這個兄弟確實是伴君如伴虎。所以我才四更天就偷偷離開,這樣可是既有利於我保命,又能避免賢弟受危險啊。”賈錢頭頭是道地向他解釋。
看東方詩明仍然意猶未儘地注視著自己,他又繼續苦著臉說:“實不相瞞,愚兄我今天跑到腿斷,累到狗爬,可謂形銷骨立奄奄一息,絕非什麼好腳力。”
他接著彎下腰想要脫鞋,試圖證明給東方詩明看:“愚兄雙足早已經血泡腫脹,但彆無他法。”
東方詩明連連擺手,讓他不必展示了。
既然賈錢這樣說,他也就有了一些新的思路。關於這件事情,他漸漸也有了答案的輪廓。
吃完飯,東方詩明邀請賈錢出去散步。賈錢本來晚上也無事可做,加上房間裡難以忍受的黴味,他欣然接受了東方詩明的邀請。
兩人比肩出門,往山村外圍的曠野走去。
夜下疏林,朗月清風。爽朗的夜晚不時傳來狗吠和遠處的鳥鳴,與白天相較彆有一番生機和趣味。繁星滿空,清澈而深邃的夜幕好像無邊的穹籠,輕柔地撫慰著勞累一天的暑氣。
東方詩明兩人踢著石子,呼吸著夜裡新鮮的草木香氣,彼此不言地走著。
東方詩明隻差驗證,但他還在考慮如何開口詢問;賈錢心思莫定,眼前倒映著夜的迷茫。
又走了一段路,農舍房屋漸漸稀少了。沒有了油燈透出窗紙的光亮,四野一片漆黑,隻有頭頂的月光緩緩地灑下一層朦朧。
賈錢忽然開口了:
“賢弟,你實在不應該跟著我過來的。”
東方詩明聽到他先說話了,倒是也解決了不少麻煩。他輕舒了一口氣,笑道:“賈兄有難,我也想為兄弟分憂啊。”
草間傳來小蟲的低語,悉悉索索,好像夜風吹沙。
賈錢看著東方詩明,道:“這……分不了的。賢弟你這麼聰明,應該也知道了我……我有什麼難了吧。”
東方詩明聽他主動涉及正題,隨即附和著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我想,是除惡書生的傳聞吧。”
“你現在既是除惡書生,又不是除惡書生。但輿論之廣,使得你的辯白沒有任何意義。你本人隻是一名返鄉的普通書生,但目前有一個幕後的人物,在用你的身份來鏟除各地的九徹梟影之人。”
東方詩明將自己的推測娓娓道來,“他有什麼特殊的目的,才會采用這樣引人耳目的方法,半夜殺人之後放在你的住處外麵供人圍觀,好像是刻意引導輿論製造出了你這個武功高深的‘除惡書生’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