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接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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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會場、休息室、更衣間、衛生間、後台,全部都找過了,沒有陳望月。

如果不是慕及音的那條消息,辛檀已經準備讓人去調監控。

【學習部慕及音:你這個哥哥怎麼當的?】

【對方發來了一個視頻】

預覽圖裡有熟悉的女孩身形,辛檀立即點開,昏黃的燈光下,陳望月坐在床邊,手在半空中胡亂地抓,頭發落了滿肩,也遮住了她的表情,隻看得見一點側臉。

她麵前蹲著一個女孩,正在用濕毛巾給陳望月擦臉。

辛檀把畫麵放大,認出那個女孩是徐嘉寧。

視頻到這裡結束,辛檀還沒來得及發問,慕及音的電話就來了。

學生會學習部的現任部長,高三年級的五位eulogianer之一,徐嘉寧的室友,曆來以脾氣火爆而聞名,辛檀剛接通電話,就被這位學姐罵了個狗血淋頭。

“辛檀,你妹妹吐了嘉寧一身你知不知道?酒量那麼差你也敢讓她喝酒?喝醉了還不好好看著她讓她到外麵亂跑?要不是我和嘉寧碰到她,掉湖裡淹死都沒人發現!”

辛檀被她說得冷汗都快下來,慕及音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他身為哥哥的失職,他不得已打斷她,“學姐,我妹妹她現在在你邊上嗎?”

“是啊,我們把她撈上來了,正在埋。”

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忽然弱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徐嘉寧的聲音。

“好了好了及音,彆開這種玩笑,小辛現在肯定很著急,手機給我——小辛,望月在我們這裡呢,我和及音在禮堂外麵看到她醉得很厲害,就把她帶回eulogian了。”

辛檀默了一瞬,eulogian俱樂部的那座小樓,也是成員的宿舍,的確離禮堂很近。

“嘉寧姐,能讓小月接下電話嗎?”

“不太行,她在我床上睡著了。”

“好,那我現在過來接她。”

“接什麼接,她都睡著了,就讓她在我們這裡待一晚上啊,他一個大男人有我們兩個方便嗎,我就說辛檀不會當哥哥了,一點事不懂——”

話音戛然而止。

“好了我把她嘴堵上了,小辛,及音就是嘴上不饒人,你彆把她的話放心上。” 徐嘉寧忍不住笑,“望月在我們這裡過夜她可高興了,你不知道及音多喜歡望月,衣服還是她幫著換的。”

辛檀立刻聽見一聲捂在手心裡的反駁。

“少造謠我,徐嘉寧。”

“哪句話是假的?望月每次去你辦公室蓋章你都給人家塞一堆零食,望月拿都拿不動了。”

“我吃不完不想浪費不行?”

“彆人去怎麼不見你給?還不是看望月嘴甜。”

徐嘉寧嘁了她一聲,又對辛檀道,“放心吧小辛,我們會照顧好望月的,保證明天好好送回去,你也早點休息吧。”

話說到這份上,辛檀也不好再拒絕。

隻是他總覺得心神不寧,幾乎一晚沒合眼,剛過早上八點就給徐嘉寧發kschat,問方不方便現在過去接陳望月。

徐嘉寧拍了一張陳望月的背影給他。

【南有嘉寧:還在睡,讓望月多休息一會吧。】

一直到過了十點,徐嘉寧才姍姍來遲發來新消息,跟他說已經派人把陳望月送回辛氏莊園。

從莊園入口到主宅,中途要爬三個上坡,作為晨練是很好的去處,但對於剛剛清醒過來不久,肌肉疲軟的陳望月來說,就有些痛苦了。

她告訴崗亭的安保,她希望辛檀來接她,接著便心安理得地犯了一次懶,坐在長椅上等辛檀。

很快,有一片陰影停留在身上,陳望月看著那雙鞋,用不著分辨就去拉他的手,“哥哥,你背我回去吧。”

她以前想自己為她做點什麼,還會像模像樣拐彎抹角地找一堆借口,現在乾脆直接吩咐,連撒嬌環節都省掉,辛檀越來越覺得頭疼,他是真的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他蹲下身示意她上來,陳望月立刻摟住他的脖子,臉埋進他的黑發裡,聲音聽起來懨懨的,“哥哥,叔叔有沒有說我啊?”

“說你什麼?”

“就是,昨天晚上喝太多了沒有回家,睡在嘉寧姐那邊了……”

“陳望月,你還知道這樣不好啊?”

剛說完辛檀就知道,他又給陳望月提供借題發揮的理由了,一個稱呼的問題,她能跟自己生八百次的氣,他快要為此訓練出條件反射。

果然,陳望月立刻說,“你又凶我。”

跟辛檀預料之中的指控,一字不差。

他忍笑,又想不清到底有什麼好笑,儘力保持嚴肅表情和口吻,“你活該。”

陳望月直接不理他了,伏在他的肩頭,一副生悶氣的樣子,辛檀再跟她講話也裝聽不見。

傭人們看見這一幕幾乎見怪不怪,蘭夫人不在了,辛重雲又默許,就算這對繼兄妹再親密,也沒有人敢多嘴什麼。

辛檀第一次進陳望月的臥室,輕手輕腳把她放到床上就要離開,陳望月仰頭看他,“哥哥,你不陪我嗎?”

“和顧學長約好去打球。”

陳望月輕輕哦了一聲,被子蒙住臉,“那你去吧。”

也有些這樣的時候,她想要什麼,偏不肯說,要他自己去猜。

辛檀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半蹲在床沿,掀開蒙住她頭的被子。

“你還不去嗎?”

“不是要我陪你嗎?”辛檀說,“你想睡就再睡一個小時,不要太久,會頭痛。”

“好。”她一下就彎起了眼睛,眼皮上那顆細小的痣清晰可見,“那你等下叫醒我。”

辛檀嗯了一聲,把她的床頭燈調暗,就坐在地毯邊陪她。

她很快便睡了過去,很安靜,也很親人,臉埋進他的胸口。

於是他衣襟溫熱地烘著她臉頰。

世界廣闊,但世界也可以安靜又狹小,變成一枚隻容得下兩個人的果核。

遮光窗簾完整地吞吃掉所有外來的光源,讓這個中午就像是融化在黑暗裡的某個夜晚。

安靜的房間裡響起了慣常的輕緩嗓音,儘管被壓得很低,但的的確確叫醒了一向淺眠的辛檀。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而且就在陳望月的床上。

他又做了一個夢。

上輩子,到歌諾交換的那個秋季學期,辛檀會反複做同一個夢。

夢到她答應陪他一起去歌諾的後一天。

那個下午陽光的色澤,雲朵的形狀,和她房間裡小蒼蘭的香薰味道。

因為他待在她的房間很久,十幾歲的少男少女共處一室,太挑戰彼此的自控能力,難免讓辛重雲擔心繼子會做下出格舉動,所以特意打來電話敲打陳望月。

辛重雲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的劣根性,認為如果侄女太早付出自己,就不會被珍惜,他出的這張牌也就發揮不了應有的效用。

事實上,他們什麼也沒做,最大膽的,也不過是陳望月說自己困了,沒過問辛檀同不同意,就擅自躺進他懷裡,索要一個吻。

他像棵不解風情的樹,木愣愣僵在那裡,沒有遵從她的囑咐,她大概也覺得沒意思,不輕不重地掐了他一下,把他推倒在床上,衣服也不換,就那麼躺在他胸口睡著了。

她毛絨絨的腦袋摩挲著他的手臂,他指尖能感受到呼吸時的濕潤氣流,辛檀一動也不動,像一片清晨的葉,會害怕一陣風或者一縷陽光,吹沒了、蒸發了、曬化了他懷中承接的露水。

辛檀十六歲了,在她麵前手足無措得像個六歲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做男朋友做得不好,連她要一個吻都沒能給,但他是第一次做彆人的男朋友,還有進步的空間不是嗎,他的學習能力總是為外祖父和家教老師所稱讚,沒理由學不好這件事。

辛檀輕輕把她往自己懷裡攏了攏,是很想親她的臉一下的,又怕動作弧度太大驚擾了她的好眠,最後隻是用自己的小指頭勾住了她的,也陷入一個美夢中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站在窗邊接電話。

那頭是他的繼父,辛檀很清楚,她隻有跟辛重雲說話的時候會用上那種謹小慎微的語氣。

後來辛檀的腦海,時常自虐般反芻她跟他的繼父說的那些話。

她掛斷電話前說的那句是什麼?

“您放心吧,在您拿到股份之前,我不會讓他得手。”

而現在,她又一次站在窗邊,和他的繼父通話,接受指令,黑蒙蒙的剪影像一個安靜又婉轉的謊言,提醒著他曾經的愚蠢。

辛檀不想再聽下去,他重新給陳望月機會也給自己機會,不代表他受虐上癮,能毫無芥蒂地聽這兩個人商量如何對他敲骨吸髓。

被背叛和欺瞞的滋味就像是烈酒,哪怕隨著時間的流逝蒸發殆儘,辛檀也仍然能聞到揮發的味道。

他直起了身,準備打斷她。

可是她聲音輕柔,是帶著笑的。

“怎麼可能呢,哥哥對我很好。"

她小小聲但肯定地補充,“叔叔,我很確定,我想一直待在辛家生活。”

“我喜歡瑞斯塔德,喜歡你們。”

心臟像被兩扇開了又關的門來回撞擊碾壓。

盤踞在胸口經年累月的烏雲,被像夾在書頁裡的風乾落葉,在此刻成為翻閱心事的導航。

辛檀清楚地看見它的脈絡和色彩。

他走向她,靠近她,縮短的不僅是物理上的距離,他看不清她在黑暗中的臉,是憑借本能,把她拉進他的懷抱。

再近一點,陳望月也許會聽見他手臂青筋血管裡有液體在流動的聲音。

他在做一件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接觸到的體溫讓他的小臂也僵硬了一兩秒鐘,再然後他們的手和手重疊到一起,辛檀終於能夠對自己承認,不是陳望月喜歡牽手,一直以來,喜歡牽手的人是他,喜歡她的人是他。

他忽然明白他想去愛,但他想象不出來究竟什麼是愛,最後隻能結束想象,將愛類比死亡,愛是一種完成以及一個夜晚。

他不能總是奢求陳望月去愛,而他什麼也不做。

無處可去的感情,隻要找到一個出口就會狂潰地宣泄。

他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的驚呼,她的慌亂悉數咽下。

起初還是沒有章法的啃咬,一點點食髓知味,一點點輾轉深入,逐漸變成了吮吸,喘息在陰影和感知的熏染下暗啞起來。

唇邊被吮吻的部位都發燙,她柔順的黑色發絲滑過掌緣,呼吸已然雜亂。

他親得太久了,陳望月是要推開他的,但一個錯愕的發現,製止了她的動作。

她伸出手,指腹剮蹭著那塊與他緊貼在一起的臉頰皮膚。

有濡濕的觸感。

他在哭。

原來不止是悲傷,人在幸福的時候也會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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