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她不在那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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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的帖子持續發酵,加之風紀部介入調查,越來越多曾被欺淩的學生站出來指證鄭氏兄妹,到周五這天,為正視聽,規範校風,校董會集體通過了開除這兩位劣跡學生的決議。

但在家委會的要求下,這個消息不會對外公開。

陳望月正和常思雨在圖書館三樓的咖啡廳選課,手機跳出kschat的通訊提示,顧曉盼發來開除的內部公告,上麵還打著禁止傳播的水印。

【盼盼法式軟麵包:月月快看,我哥發我的!偷偷看哦,不能發出去哦,發出去我就死了哦!】

意料之中的事,選課係統開放時間在即,陳望月隻簡單敲了一句“太好了”,就繼續盯電腦屏幕。

結果還不錯,她搶到了熱門的網球課,想要的人文地理和經濟史都選上了,還報了計算機原理和數學分析的榮譽課程——這兩門進階課,幾乎很少會有高中一年級的學生去自討苦吃,根本不用搶,陳望月提交後再切回原網頁看,名額還剩下很多。

常思雨和她重疊了計算機原理和人文地理兩門選修。

今天早晨上樂理大課的時候,陳望月又碰到了常思雨,閒聊之下發現她的計算機水平很強。

陳望月本科學的是金融工程,這是一門數學、計算機和金融三個領域的交叉學科,她入學時是同班同學裡唯一一個毫無編程基礎的,她隻能咬牙買了一台改裝的筆記本,爭分奪秒地自學,從一竅不通到能給一年級的新生上有償的c++和ython補習課,在申請碩士時,她出色的編程水平和應用atb、athcad這類數學軟件的能力也給她的文書增色不少。

如今一切又要從頭再來了,這個世界主流的幾款編程語言,與陳望月所熟悉擅長的相差甚遠。

好在她現在能用上配置最好的計算機,也不必為了一些軟件高昂的會員費而克扣自己的飯食。

常思雨也是個熱心腸,知道陳望月想寫一個自己的應用程序,她便給陳望月推薦了ws+,這是最接近底層硬件的高級語言,很多操作係統和應用程序的核心。

“……也有缺點,ws+的內存管理、指針操作和異常處理都需要你自己負責,容易出現錯誤和漏洞。”常思雨說,“望月,如果你隻是想自己寫個東西玩玩,時間不多的話,其實tsg最好入門。“

“而且tsg的功能也很強大,什麼方麵都用得到,數據分析,機器學習,網絡爬蟲,自動化測試,全部都能搞定!”

“不過這個的局限性就是運行速度比較慢,不太適合高並發和分布式的場景,我建議你再加個輔助的,提升一下性能和並發能力,基本就夠你做一個小型應用服務了。”

大概人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裡總會有旺盛表達欲,平常講話怯生生,問一句才回一句的女孩變得滔滔不絕,好半天才在陳望月推來杯子,讓她喝兩口的時候意識到,這樣好像不太對。

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持續輸出,她都沒有在管陳望月能不能聽懂。

怕給人添麻煩的本能讓常思雨下意識往周圍掃了一圈,確認她的嗓音沒有大到引人側目。

她雙手捧起杯子匆匆咽下一口拿鐵,匆匆道歉,“……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思雨,你要我說實話嗎?”

陳望月看著她,目光很輕聲音也很輕,但常思雨的心一下就被揪了起來。

又搞砸了吧,常思雨,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找你說話……

呼吸倏然沉重,壓抑得像是在水中憋氣,常思雨用力吸了一口氣。

不屬於自己的呼吸,忽然近到不可思議。

白皙精巧的臉逼近常思雨的,五官量感很輕,坐在她對麵,骨肉勻停的美人,纖細柔亮,給人的計量單位仿佛永遠是寸。

陳望月雙手抬起,像為女王加冕一樣,那個十指虛攏的圓圈,隔著一個指節的距離停留在了常思雨的發頂。

“好了。”

陳望月大功告成地雙手合十,那近到近乎侵犯性的呼吸也抽離。

“實話就是,我覺得你剛剛像小天使一樣,頭上飄著一頂金光閃閃的光環。”

陳望月眼睛彎起,“思雨,你在發光。”

口中還沒完全吞咽下去的牛奶咖啡因混合物,凝固成一顆半溶的太妃糖,黏住了常思雨的喉嚨。

她聽見,“以後編程這塊可能要多麻煩思雨了,可以經常跟我一起出來喝咖啡嗎?”

常思雨融化成一汪被世界注意到的小小糖漬。

時間如流水淌過這汪糖漬。

這個下午走到尾聲,她們也在校門口分彆。

雨水穿過平流層、對流層,降臨大地,又迅速離去,洗去這一周以來的燥熱,終於有了些秋天該有的樣子。

陳望月恢複得不錯,現在已經可以不靠彆人扶著而走動,隻是跑跳還很困難。

辛家的車在門口恭候多時,但並不是那輛五個零車牌的。

何司機殷勤地為她打傘,接住她換下來的鞋子,陳望月還不能完全適應這種精細到腳趾尖的服務,道了聲謝,“何叔,辛檀哥哥呢,沒跟我一起回去嗎?”

何叔道,“少爺還有個私人聚會,所以坐另一部車先走了。”

陳望月點點頭,挺好的,辛檀不在,她能做點彆的事,不用自始至終挺直著背偽裝淑女,或者挖空心思想話題。

何叔是辛重雲的人,會把她的一切表現忠實上報。

她拿出平板,戴上耳機開始做通用語的聽力練習,這門語言書寫優美,嚴謹風雅,發音悅耳,但實在不容易學,陳望月曾經常在語言學習領域被誇有天分,如今花了比預期還要多的時間在上麵,收效卻不是太明顯。

口語更是稀爛。

她也難得覺得有些鬱悶,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語言畢竟是需要長期學習鞏固的學科,那就花更多時間好了。

學習是陳望月的人生裡,唯一一件隻要努力就百分百會看到效果的事情。

司機忽然一個急刹車,陳望月手裡的平板險些甩脫,何叔回頭,語帶歉意,“小姐,遊行的隊伍往這邊來了,我們需要換一條路——真是見鬼,下雨了還不回家。”

最近正值“占領伯德街”的示威遊行規模全麵升級,下城區前往上城區的必經之路,被高舉著“我們是99中的一員”“要房子不要伯德街”之類標語橫幅的憤怒人群堵塞。

伯德街是上城區一條雲集了卡納國內最大經紀公司和投資銀行公司的所在地,其中也包括卡納證券交易所的總部,其重要地位,說是卡納的金融中心也不為過。

現在,僅是第五大道和第四大道的交界口就聚集了數千名示威者,他們的怒吼震撼首都,雨水也無法澆滅這份熱情,沿途交通完全陷入癱瘓,讓維持秩序的騎警愁眉不展。

山呼海嘯的抗議聲越發近了,陳望月透過車窗仔細觀察路過示威者手裡的舉牌,日常高頻率出鏡在各色金融雜誌封麵的商業巨鱷們幾乎無一幸免,照片被摳下來一個大頭,在驢或者野豬一類渾身臭烘烘的動物身上,再用紅色馬克筆狠狠打上一個叉。

辛重雲的照片倒是沒有單獨出道,陳望月有些失望。

但很快,陳望月也在某個寫著一連串詛咒名單的橫幅上看見了辛氏銀行的大名,旁邊跟著一連串“該死!”狗屎!”及多種顏色的感歎號。

何叔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見到陳望月發愣,還安慰她,這類遊行幾乎每隔幾個月就大爆發一次,不會有任何實質性影響,要是哪天反對名單上看不見辛氏的大名,那他恐怕就要尋找一位新雇主了。

“一幫下流豬,成不了什麼氣候。”他總結陳詞。

唉,你不會以為自己就不是辛重雲眼裡的下流豬吧。

陳望月禮貌性地笑了兩聲以回應何叔的幽默感,“沒事的,您慢慢開,安全重要。”

正說著,示威的隊伍忽然摩西分海一般自覺走向兩側,讓出一條道路。

陳望月看過去,他們似乎是為了給一輛車讓道。

那輛車車頭掛有卡納的國旗,藍底背景,上麵繡著卡納的國花和一頂王冠的剪影,象征著君主共和製。

車身行駛極為平穩,車輪壓過掀起的水花都微小。

陳望月輕輕蹙眉,“何叔,那輛車是……”

何叔看了眼,心下了然。

“那是總統府的車,要跟陸公使打個招呼嗎,少爺?”

第五大道的另一頭,一截銀黑色的車身內,司機恭敬地低著頭詢問辛檀的意思。

辛檀吩咐,“把窗戶打開吧。”

心照不宣地,那輛牌照特殊的公務車也停在了辛家的車邊上,國旗在風中飄揚,落雨背景下的街道溫柔寧靜,潮濕的空氣泛著清新的涼意,如果不是示威的人群太嘈雜,這會是個很愜意的傍晚。

雨珠蜿蜒橫流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後座一身正裝的男人,他麵容極為英俊,眉毛英烈,鼻骨嘴角薄細,脊背鬆弛且挺拔,仿佛是剛從某個宴會廳中抽身而出,不用做冷臉表情,也自有渾然天成的上位者姿態。

他側過眼,與辛檀的眼神交彙,重疊,繼而頷首。

“陸先生,好久不見。”辛檀微笑,“聽說您剛剛結束在薩爾維的外派,又升了一級,我還沒來得及當麵恭喜。”

“千萬不必如此客氣,小辛少爺,家父昨天還特意提到貴府的賀禮,實在隆重。”

陸蘭庭勾起唇角,視線越過漫天雨絲織成的雨幕,落到辛家的車廂裡。

她不在那裡。

他一瞬興趣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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