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天,奉惜照常學校醫院兩頭跑,除了扶著顧清塵康複訓練,也沒什麼過分的要求。
每天晚上都能吃到精致可口的飯菜,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第一天,此後的每天,三人的飯菜都是一樣的。
日子過得還算滋潤自在,雖說之後顧清塵都沒有發揮鈔能力,但一頓飯足矣,奉惜手裡的錢沒有減少,她就挺開心的,對顧清塵的恐懼也減少了。
很快,奉惜就遇到了一座大山。
那天是周六,奉惜照常去醫院,在樓道裡,就看見門口多了一個保鏢,猜到裡麵可能是有客人。
奉惜悄悄地走到顧清塵的保鏢身邊,踮起腳問道:“吳大哥,裡麵是有客人嗎?”
保鏢吳大哥一臉嚴肅,低下頭,聲音低沉:“是夫人來了。”
夫人?難道是顧清塵的媽媽?傳說中的周氏獨女?
奉惜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進去,但是腳下已經調轉方向,事不宜遲趕緊走。
剛邁出一步就被人從後麵拉住衣領。
保鏢吳大哥用兩根手指拉住奉惜的衣領,把人調轉方向,“丁特助剛才特意吩咐了,你來了就直接進去。”
“啊?”奉惜心裡叫苦,如果自己真的是護工,那見一見也沒事,但是她自己心裡清楚,自己是長得像那位前任白月光才能做護工的。
這一上一下的對比,差的可不是一點,前任是拋棄了顧清塵,保不齊顧母心疼兒子,會把對前任的怨恨撒在她的身上。白月光身份尊貴,她隻是個窮學生,還是白月光的替身,顧清塵也不一定會維護她。
現在進去,不是純純挨罵嗎?
保鏢吳大哥鬆開了奉惜的衣領,順便把病房的門打開了,奉惜直接腿軟,“我還是等會再進去吧。”
奉惜靠在門外的牆上,雙腳並攏,緊抿嘴唇,這個門,無論如何也不能進,她沒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
但是丁聞已經出來了,看見靠牆站著的奉惜,無奈地笑了笑,“進來吧,顧總等你好一會了。”
奉惜搖搖頭,“裡麵不是有客人嗎?”
丁聞卻拉過奉惜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把人拉進病房,邊走邊說:“夫人又不是洪水猛獸,你害怕什麼?”
奉惜還來不及說話,就被拉了進去。
顧清塵正坐在輪椅上,麵前端坐著一位美麗的婦人,慈眉善目,兩人眉間幾分相像。
奉惜不敢抬頭,手指絞著衣角,甕聲甕氣地說:“顧先生好。”
病房裡卻傳來一聲輕輕的笑,溫柔的聲音響起,洋洋盈耳,“膽子這麼小?小姑娘,抬起頭來。”
奉惜眼珠子轉來轉去,聽顧母的語氣,似乎並沒有不悅,她小心地抬起頭,對上顧清塵清冷的眸子,輪椅上的人點點頭,奉惜這才敢正視顧母。
顧母一身貂絨大衣,麵善又和藹,一雙相似的眼睛卻比顧清塵溫柔得多,眼角有淺淺的斑,皮膚光潔飽滿,妝容精致,絲毫看不出是四五十歲的年紀,隻是紫色花苞高領毛衣裡露出一截瑩白的脖頸,纏繞著幾根淺淺的皺紋。
果然,頸紋是女人最不能掩飾的衰老痕跡。
顧母身上似乎縈繞著母性的光輝,奉惜的恐懼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是挺像的。”顧母說道,上下打量著奉惜,如果是旁人,上下打量肯定是為了羞辱,但是顧母的神情似是憐愛,奉惜也不覺得不自在。
她心裡默默想,當然像了,不像的話怎麼可能站在這裡,你家兒子多癡情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奉惜麵上裝作不知道,一臉懵懂地看著顧母。
顧清塵的聲音傳來,“您還有其他事情嗎?”
顧清塵在趕人,顧母卻沒任何不悅,“怎麼?我來看看我的寶貝兒子也不行嗎?這才呆了多大會兒。”
“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顧母突然愣住,長歎一口氣,“本來應該更好的,”她又轉向奉惜,“謝謝你了小姑娘,清塵脾氣不好,多謝你照顧他。”
奉惜愣住,她照顧顧清塵單純是圖他的錢,沒有多用心,談不上感激,顧母這話一出,她倒是有些尷尬,“您太見外了,夫人。”
顧母起身,“叫我阿姨就行,”拍拍奉惜的手,“哎呦,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奉惜體寒,四肢冰涼,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外麵冷。”
顧母也沒說什麼,拍了拍顧清塵的肩膀,“明天老夫人過壽,既然你沒事了,那就去一趟。”
顧清塵輕皺眉毛,“我就不去了,老太太看見我這樣,心裡不高興。”
“怕什麼,又不是永遠站不起來了,老人家比你看得開,明天必須去,不然我就把壽宴辦在你這病房裡。”
顧母走了,病房裡安靜得可怕,過了許久,顧清塵才自嘲地笑了一聲。
奉惜看向輪椅上的人,感覺他似乎被抽乾了所有希望,整個人窩在輪椅裡麵,低著腦袋,寬厚的肩膀笑得一顫一顫的。
“奉惜。”顧清塵突然開口。
“嗯?”
“你說我還有機會站起來嗎?”顧清塵的聲音有些絕望,似乎在問出問題之前就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是換了窮點的人,車禍能搶救回來已經是積了大德了;小富的家庭,保住腿已經是萬幸;再富貴一點的人,負擔得起長久的康複訓練,自己站起來就是奇跡。
而顧清塵,也許就是奇跡中的奇跡,不僅能負擔得起長年累月的康複訓練,還能請得起名醫,用得起昂貴的新藥,想擺爛都難。
奉惜很想客觀地評價,但是現在顧清塵很明顯心情低落,甚至對康複不抱希望,那怎麼能行,不康複要我還有什麼用?
“你的贏麵很大。”奉惜一字一句地說。
顧清塵抬起頭,奉惜繼續說道:“有很多人康複很多年都不能站起來,但你才幾個月,你自己也能感覺得到不是嗎?每天都不一樣。”
顧清塵的眼中突然有了一點亮光,奉惜乘勝追擊,“而且,我跟外公學醫的時候,見過很多宣判死刑的病人,最後都創造了奇跡,常理無法解釋得通,所有才會有奇跡。”
奉惜的眼神堅定,兩人對望,長久的沉默,顧清塵突然笑了,嘴角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笑意淡若清風,生出幾分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