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菲拉特種部隊的營地駐紮在xx島上,距離波斯利亞邊境不遠,直升飛機用了不到一個小時把我們安全送回,這一個小時可為生死兩重天。
飛機著陸,我才放鬆下來。等其他薩菲拉人都下去,我和肖克走在最後。
快走近機場大樓時,肖克站住,轉頭問我,“你是個真正的戰士,可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英國人是很奇怪的民族,他們信奉人應該遵循某種原則,並不應為人際關係和個人的好惡而放鬆。肖克不糊塗,猜測到我和楊葉的某種關係,他沒有因為我救了他的性命而忽視不見。他想知道我和兔醬大陸的代表之間的聯係是不是證明我的政治傾向,他寧願直接問我而不是背後搞小動作。或許正是這種堅持的態度讓大英帝國一度控製了世界上最大的土地和人口。
我沒有回避肖克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是法國外籍軍團士官漢森。”
肖克麵無表情,仔細看會發現他的瞳孔縮小,目光更加敏銳。
我微笑一下,繼續說道,“你應該聽說過,每個加入法國外籍軍團的人都是沒有過去,我也不例外。我明白你的問題,我以士兵的榮譽告訴你,我隻是一個想過自己生活而不被打擾的普通人!”
肖克看了我半晌,似乎考慮我說的話真假,終於他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的願望未必容易,很多人會願意用你這樣的人。”
我也歎了口氣,說道,“是的,很多人願意用我們這類人!”
肖克哈哈一笑,遞給我一張紙條,說道,“說的對!這是我的聯絡方式,有事情可以找我。”
我把紙條放進口袋,說道,“你保重,我們後會有期。”我們兩個都知道是分手的時間,下一次見麵機會渺茫。薩菲拉人處於外交和自身安全措施的考慮,不喜歡外籍教官相互接觸。我們的營地一向十分開的,行動也互不了解。
肖克走進大門前,回頭說,“漢森,謝謝你!”從事這種行業的士兵來講,沒有人話多,性格浮躁的人很難生存下來。也沒有人輕易的許諾什麼,真正的男人不願意賭欠彆人,也不願隨意的施舍。肖克知道他欠我一個救命之恩,所以留下聯係方
式,日後我願意,可以去討回這筆債。
我點點頭,目送著他走進去。他是個幸運的人,對於士兵來講,沒有比運氣還重要的事情,我希望有一天身處絕境也會有他這樣的運氣。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徹底清洗了全身,刮掉亂草般的胡子,有人敲門告訴我阿齊茲上校在會議室裡等著我。按慣例,我每次行動回來要交一份行動報告,然後才和薩菲拉軍管會麵探討行動的得失。這一次,有人等不及了。
阿齊茲上校年級三十出頭,個子不髙,身體卻如樹樁般粗壯,孔武有力。他的相貌黝黑,沙赫爾人彎刀一樣的鼻子稍微露出一些冷酷。同薩菲拉多數軍官不同,他是一步步從士兵做到今天特種部隊營長的位置,也是少數受到手下士兵由衷熱愛的軍官。我們曾經一起執行過幾次任務,算是有些交情。
看我進來,阿齊茲強上來握住我的手說,“漢森,保佑,你能夠平安回來。前天知道你出事,我本來要親自帶人去找你。”
雖然曉得他不過是說說,我還是低頭表示感謝,沙赫爾人和兔醬人一樣注重禮節,麵子上的東西還是要做。我笑道,“波斯利亞人想抓住我,還需要多一些部隊。你見到我們帶回來的波斯利亞軍官薩伊?”
“薩伊會很有用,我知道的信息都是上麵關注的。你們做得很好,上麵會很高興,我會為你請功。”阿齊茲眉開眼笑。
我沒有說活,舒服得坐在一張沙發上,倒了杯果汁,慢慢品嘗著鮮美的味道。雖然我們有些私人交情,可他找我不是簡單來告訴我喜訊的,他應該是受人之托,另有其他目的。
阿齊茲稍微有些難為情,他骨子裡還是百分之百的士兵,政客把戲不是他所擅長的。支支吾吾半天,他說道,“這次撤退行動的指揮是阿利大校,現任國防部長的侄子,他的家族是巴格達地區的望族之一,原定阿利少將這次行動後會被晉升少將一職。如果你們撤退的事情被曝光,他們家族的敵人會利用這件事來反對阿裡的晉升,所以國防部長親自打電話來過問。”
我早已大致猜到阿齊茲的來意,薩菲拉高層有人不想曝光撤退時的鬨劇,如果我抱怨,這件事情會拿到台麵上來,被人拿來利用打擊國防部長一派。薩菲拉人的內部鬥爭不比和波斯利亞人的戰爭溫柔,各派力量你爭我奪不放過一切打擊敵人壯大自己的機會。總統薩達姆侯賽因並不在意手下的傾紮,“分而治之”權力平衡的把戲讓他玩的爐火純青,讓我驚訝的倒是阿齊茲這個士兵中的士兵,居然也會選擇站隊,成為國防部長一派的人。
我有些為難的說道,“英國人也知道這件事情。”
“英國人不會願意多事,真相傳出來,肖特被波斯利亞人俘虜說起來並不光彩,他的職業聲譽會受到影響。如果你不說,沒有人會說的。”阿齊茲信心十足地說道。
我好像沒有聽到阿齊茲的解釋,看著杯子裡的飲料,他和我骨子裡都是士兵,明白軍人的潛規則,不需要我來挑明。
阿齊茲果然懂得,有些不安的搓搓手,低聲說道,“漢森,這次行動問題完全是在實施細節上,指揮部一個年輕參謀糊裡糊塗的搞砸了,漏掉了你和肖特兩組人。但是他是總統村子裡的人,指揮部沒法過分的責備他!”
“喔?”我倒有些驚訝這個曲折內幕。薩菲拉人享受著二十世紀最尖端的科技生活,但是社會深層依然是中世紀部落、家庭的組織方式。總統薩達姆的權力是建立在遜尼族人幾個家族的支持上,同村的人更是他的絕對忠實支持者,也受到他絕對的信任和保護。沒有他的許可,沒有人敢動他村子裡的人。
“阿利大校是個不錯的軍官,可他也受到限製,不得不承擔本來不應該負的責任。如果真地因此仕途受阻,讓其他沒能力的跟屁蟲升上去的話,那是薩菲拉國防軍的一大損失!漢森,相信我,這件事情不是他的責任,我以一個士兵的榮譽來保證。”阿齊茲誠懇地說道。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看來還是低估了這個人,他並不是加入純粹的幫派,而是薩菲拉正規軍中不滿政治乾預軍隊的一夥人,視圖保持軍隊的職業性。很高尚的念頭,可也很危險,薩達姆這類獨裁人物不喜歡任何獨立的勢力。
阿齊茲錯誤的理會了我的沉默,繼續努力勸說,“漢森,你是個職業人士,不要把發生的事情當作個人的屈辱,畢竟不是你一個小組被漏掉,肖特他們同樣沒有接到撤退命令。如果阿利大校真地像你所想那麼邪惡,他就不會派出直升飛機等候你們,讓你們在波斯利亞得法自生自滅才是最好的選擇。你要知道,當時有人的確如此的建議。”
“阿利大校有些動心,對不對?”難怪薩菲拉總不回電前有半個小時的遲緩,他們在討論如何的處置我們。我並沒有猜錯他們,他們有讓波斯利亞人收拾我們的念頭。
阿齊茲笑了笑,難得的戴上哲學家的帽子,“親愛的漢森,念頭是可以多重理解,而行動不可爭辯,對不對?沒有爭論的事實是,阿利大校堅持派出直升飛機等候你們,飛行員的命令是有必要延長6個小時的期限。”
“為什麼兩個小組不同的撤退路線?肖特他們的路線要容易很多。”我追問一句。
“肖特他們先和總部聯係上,得到好的撤退地點理所當然。而且給你們兩個不同的撤退路線也是多一些機會。波斯利亞人能找到一組,不會找到兩組。誰想到阿拉另有安排,讓你們救了肖特他們。”
我沉吟半晌,放棄地說道,“好,這件事我會忘掉,但是行動的報酬要加倍。”
阿齊茲毫不猶豫點頭說到,“沒問題,你還會收到一筆獎金,這些錢明天就會在你的賬戶上。”我的條件讓他送了口氣,剛才打得啞謎是我要阿利大校承擔個人負責任。我們這個圈子裡最大的資產是名聲,以牙還牙的名氣是能夠生存的一個必要條件,有人算計你,你不報複的話就等於給自己判處了死刑,因為下一次任何人都敢嘗試折騰你。阿齊茲對我有所了解,明白我不是空洞的威脅,如果阿利大校有我這樣的敵人,未必能夠長壽。我同意妥協,阿齊茲不用兩頭為難。
“我需要休假一段時間,我們的合同還有兩個月,希望能夠提前解除。”我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如果說我沒有怨氣,那純粹是胡扯,不管是因為阿裡大校的混蛋指揮,還是薩達姆的愚蠢村人,我的腦袋差點掛在波斯利亞城頭,這筆賬應該有人來負責。可我早己不是出入江湖的熱血軍人,追究下去對任何人來講都沒有好處,高層人士指揮錯誤導致一線行動人員白白流血送命是司空見慣的,各國都有,並不是薩菲拉人的專利,我能夠做到的不過是自己多多爭取些有利條件。
阿齊茲也一口答應,說道,“不用考慮解約,那兩個月算是你的假期,我們會和法國方麵解釋。”
薩菲拉人投桃,我自然要報李,我笑道,“我有些事情要忙,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行動報告還是你來寫,我簽名。”
關鍵問題解決了,阿齊茲也輕鬆起來,問道,“怎麼樣,漢森,下一步準備做些什麼?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謝謝你的主動,暫時不用。我要去休假和放鬆。我和軍團的合同也快到期,也打算退休了。”我半真半假的說道,不論如何,波薩前線短時間不會回來了。
“我的朋友,你是個軍人,軍人需要戰爭,如同男人需要女人一樣。你什麼時候願意再回來,提前告訴我就可以。我們總是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阿齊茲很認真地說道,他算是最了解我的薩菲拉人,我們曾一起對付過庫爾德族人的襲擊。
我微微一笑,舉杯示意感謝他的好意,不置可否。阿齊茲實際上許諾即便沒有法國人的官方聯係,薩菲拉人也願意雇用我,而且這種雇傭關係更賺錢。
阿齊茲看看我,知道我心思不在這個上麵,也沒有勉強,說道,“你有我的私人號碼,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不要客氣,我當你是朋友,也希望你能當我是朋友!”罕見這個士兵中的士兵能流露出人性的溫暖。
我有些感動,和沙赫爾人打了幾年的交道,他們當士兵不怎麼樣,可搞政治、奸詐油滑卻絕對不差於任何人。作為一個非沙赫爾人,你很難相信某個人,阿齊茲算是個特例,雖然官職升上來,卻還保留著軍人的本色。
“你知道緊急情況下如何的聯係我,我的朋友。如果我不能回來,歡迎你去歐洲找我,我帶你去瑞士體驗一下高山滑雪。”我也首次作出某種承諾。
“歐洲暫時去不了,戰爭不結束,我沒有辦法離開部隊。你知道,有時候我真的想離開一段時間,感覺太壓抑了!”或許是我臨彆在即,阿齊茲也說話隨便一些。他作為一個職業軍人,對於薩達姆乾涉軍事有些不滿,波薩戰爭薩菲拉的失利很大程度上在於薩達姆的政治考慮和亂指揮,他任人唯親的領導風格同樣讓很多薩菲拉人不喜。戰爭是薩達姆個人極力主張的,結果進程完全不如他所想象的樂觀,軍隊中開始出現一些不滿的聲音。
我搖搖頭,通過法國情報機構,我了解更多有關薩菲拉的國際內幕,薩達姆受到西方各國和海灣沙赫爾國家的大力支持,他得到情報、金錢和技術上的幫助,這讓他的權力基礎牢不可破,任何挑戰他的人都沒有可能成功。阿齊茲的話題談下去會對他個人很危險,我有意開玩笑說道,“不是你需要一個新的老婆吧!”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玩笑,像他這樣的沙赫爾人可以娶四個老婆,我總是說很羨慕一家四個老婆居然能夠相安無事。
阿齊茲明白我無聲的警告,也故作輕鬆說道,“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討一個沙赫爾女人,你知道沙赫爾女人床上有一套的。或者,你歸化薩菲拉人,也可以找四個老婆,怎麼樣,動心了?”
“四個老婆?”我苦笑道,“一個女朋友我都不長久,四個老婆的話我會去自殺的。還是軍團好,提供妓女,需要的話就去,不需要不用費心。”
阿齊茲知道我的法國外籍軍團的背景,也知道外籍軍團有官方提供的妓院,他搖搖頭做個鬼臉,身為傳統的,他還是避免此類的話題。他改變話題問道,“你近距離觀察了波斯利亞軍隊,感覺有什麼變化?”
“波斯利亞人開始出現新一批職業化軍官,他們進城反應速度太讓人吃驚,控製全城的部署也出人意料。和去年他們的表現相比,你可以看出進步來。以前他們可怕的是人海戰術和狂熱的宗教情緒,現在戰爭繼續進行下去,波斯利亞人逐漸鍛煉出一支職業部隊來。”我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這是薩菲拉職業軍官們感興趣的焦點,波薩戰爭開始流露不利於薩菲拉的苗頭。
阿齊茲皺皺眉,並不是很喜歡我的答案,卻相信我的職業判斷,不過這類宏觀上的變化也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得。他情緒有點低沉,問道,“我們薩菲拉的特種部隊表現如何?你看出一些進步來?”
看著他有些期望的神情,我有些於心不忍,心無窮而力有窮,他一輩子都都花在建設特種部隊上麵。我謹慎的用詞說道,“公正的說,有進步。開始出現優秀的士官,比如和我行動的上士,他在法國軍團裡也會是一名優秀的軍人。東方人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軍隊和社會其他機構一樣反映社會的公民素質,薩菲拉特種兵要變成世界一流軍隊還需要這材的改進”雖然謹慎,但關鍵性的問題還是沒有辦法回避,薩菲拉軍人的教育程度不高,很多是牧羊人出身,受過教育的學生們則更願意選擇普通軍隊,沒有興趣來加入特種部隊。軍隊一些高層軍官也更喜歡農民或者牧羊人,他們馴服忠誠,其他的品質就不太在意。
阿齊茲哼了一聲,想說什麼又停住,我含笑看著他,做了個遊泳的動作,他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兩年前第一次來薩菲拉執行任務和他帶隊海上行動,任務完成後,遊泳回來發現所謂的薩菲拉蛙人居然水性極差,行動過程沒有傷亡,卻在撤退過程裡兩個士兵淹死在海裡。從那以後,我要取笑阿齊茲的時候,總會提起這件事來。
“我會想念你!那些白人顧問是來工作,你是朋友!”走前,阿齊茲罕見的給我一個擁抱。
我用力拍拍他的後背,自己卻不太同意他的評語,薩菲拉人的戰爭即將於我無關,我的戰爭還沒有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