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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帶來的繁榮,極大促進了汴州地區的商品化。江南的絲綢,揚州的工藝品,兩淮的稻米,在這裡短暫停留後,會分散到洛陽、長安等經濟繁華的地區。
而北方來的皮貨、人參等物,則從這裡集中後上漕船,運往江南與蜀地。
如今河北的戰亂,不但沒有讓貿易停轉,反而更加繁榮了!
以前朝廷都是靠搶,靠攤派,做的無本買賣。現在無論是河北叛軍還是長安洛陽,都需要來自江南兩淮的補給。而且朝廷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吃拿卡要。
現在販賣貨物的,少了朝廷的官員,多了不少各地商賈,人多了就要消費,因此這場波及麵甚廣的叛亂,目前對於汴州而言,還是好事。
但以後不好說,因為無論是朝廷還是河北叛軍,都比較喜歡做“無本買賣”,等他們回過勁來,把通濟渠抓手裡是必然之選。
此刻萬花樓已經被全部清場,一樓是銀槍孝節軍的低級軍官在此聚餐,二樓是何昌期等銀槍孝節軍的部分高級將領,和宣武軍治下六個州的隨員,比如縣令縣尉之類官職的人喝酒吃菜,兩邊各玩各的。
隻有萬花樓的三樓,是車光倩與封常清二人,外加五個州刺史,一個州司馬在此準備開席,宴會的規模不大。
至於劉長卿,根本沒有資格上桌,隻能跟那些樂師舞姬歌姬在一旁候著。
可謂是連“站如嘍囉”的待遇都趕不上。
至於方重勇本人,直到現在都還沒來,據說是帶兵巡視運河去了。
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借口,但在場眾人無話可說,隻能安安靜靜的等待著,他們彼此間也沒有什麼好聊的。
忽然,劉長卿在歌姬裡麵,看到了李季蘭,一身白衣亭亭玉立,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而在那群準備飯菜的小廝裡麵,劉長卿同樣看到了陸羽,正在準備煮茶的材料。
劉長卿看了看端坐於桌案前的閻伯鈞,時不時的看向李季蘭,心中已然明白了什麼。
忽然,上樓的腳步聲傳來,還未卸甲的方重勇大踏步走上萬花樓三樓,一眼就看到正在一旁挑選茶葉的陸羽。
以及穿著一身騷包白色襦裙,想不被人注意都不行的李季蘭!哪怕當初李季蘭戴著幕籬,但那身段和氣質,又是跟陸羽一起,絕對不會錯的!
“有點意思啊!”
方重勇小聲嘀咕了一句,坐到宴席主座上,對一眾刺史抱拳行禮道“哈哈哈哈哈,某巡視運河完了又去清點了一下糧倉,哎呀,堆積如山的糧秣真是看得本節帥頭暈目眩的,來遲了來遲了,某自罰三杯!”
方重勇哈哈大笑道,順手摘下自己的頭盔,遞給了宴席上負責倒酒的“侍女”江無煙。
同時還不動聲色,又異常油膩下頭,趁著二人靠近,處於旁人視覺死角的時候,在江無煙的胸口輕輕撫摸了一把。
“節帥,您好壞啊!”
江無煙嬌嗔了一句,趁人不注意狠狠一腳踩在方重勇的靴子上,結果把她自己的腳硌得生疼。
方重勇還沒卸甲,穿的靴子也是軍中作戰之用的厚皮靴,抵擋普通箭矢都是等閒,怎麼可能怕江無煙踩他!
“晚上回去有你好看的!”
江無煙趁著被方重勇摟在懷裡的時候,白了一眼小聲威脅道。
這一幕讓遠處看得明明白白的李季蘭汗毛倒豎!
又有權,又惡心下頭,還好色,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簡直不敢去想。
李季蘭現在就想跑路了。可是想想自己已經答應了閻伯鈞,於是強忍著惡心,低著頭站到了離宴席大桌很遠的地方。
“誒?節帥此言差矣。
節帥軍務在身,為國操勞,是我等敬節帥一杯才是,豈有節帥罰酒三杯的道理。
諸位,元某先乾為敬!”
元結端起酒杯,為方重勇解圍道,隨即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
酒席上的其他人,也學著元結,給方重勇敬酒,氣氛立刻熱絡而隨意起來,不複白天衙門大堂內的肅穆。
自古以來,中國人都喜歡在酒桌上談那些平時不好談的事情。
今日來這裡吃飯的,不是刺史就是軍中智將,如何昌期這樣沒腦子的,方重勇都不讓他上樓,以免他壞大事。
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會議現在才開始!之前,不過是區分“資格篩選”而已。
“先清場。”
方重勇對身邊的封常清說道。
後者也不含糊,站起身將三樓那些準備表演的歌姬舞姬樂師等人,都趕下樓了。隻留下江無煙一人,在這裡端茶遞水。
哦,還有站在角落裡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劉長卿!
“諸位,那某就直說吧,宣武鎮治下六個州,將來不可能同時守住。
同時堅守,就是處處漏風,遲早被叛軍逐個擊破。
河北賊軍隻是目前並不關注河南諸州罷了,朝廷在河東集結了十萬官軍精銳,讓皇甫惟明不敢放手對付我們。
一旦他們緩過勁來,大舉進犯是必然。
你們認為是不是這樣?”
方重勇環顧眾人問道。
除了元結和潁州刺史陳澍開口附和道,其他人都是沉默不語。
某看你似乎想擔任亳州刺史,可是本節帥對此已經有了安排。所以剛剛某說的三州,你挑一個吧。本節帥會向太子進言,讓你去赴任的,十拿九穩。”
現在這三個州,衙門已經停擺,百姓大量逃亡到南麵的汴州、宋州,以及西邊的洛陽,朝廷對這三處已經失去了掌控。
這是方有德因陋就簡故意布置出來的一塊“軍事緩衝區”,也是給軍隊打仗預留的戰場!
去這些地方當刺史,那真就隻有“嗬嗬”二字可以表達內心感受了。
“節帥,亳州司馬,沒什麼不好的。下官才疏學淺,若是去了北麵三州,隻怕會耽誤節帥的大事。”
閻伯鈞訕笑道。
遠處的劉長卿也聽到了方重勇所說的話,然後,他同樣保持了沉默。
雖然這三個刺史的位置不僅唾手可得,甚至還可以挑選。
方重勇微微點頭,沒有繼續糾纏此事。
封常清,今日起,你便補亳州刺史,順便總攬宣武軍糧秣輜重。以亳州為根基支援四方。
你有沒有問題?”
方重勇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封常清詢問道。
“得令!”
封常清抱拳行禮道,麵色很平靜。對於他們而言,當朝廷的官都是虛的,自從雀鼠穀事變後,隻能反唐一條路走到黑了!方重勇讓乾啥就乾啥,沒什麼好說的。
“好了,六個州刺史已經齊了,本節帥便跟伱們下一道軍令。
自此刻起,各州刺史,隻有募兵之權,沒有調度指揮兵馬之權。
沒想到方重勇大手一揮,不但啥也不給,而且還讓他們交出手中的指揮權!
這誰受得了啊!
宋州刺史李嘉祐輕歎一聲說道“節帥,按朝廷律令,各州刺史戰時有守土之責。手中無兵,如何守土?”
宋州不比貧瘠的曹州,它以商丘為中心,人口極多,良田也多,商業繁榮。
養一支萬人的隊伍可謂是輕輕鬆鬆。
但宋州的位置,也比較危險,不像陳州、潁州都快到淮南了,也不像亳州那樣水網縱橫。
“隻有擔任鄭州、滑州、濮州這三個州的刺史,才需要帶兵守土。宣武鎮治下六州,守土的是本節帥,而不是你這個刺史!
如果李使君想要兵權,你可以帶著你手下那些未經戰陣,缺少訓練的兵馬去這三個州裡麵的任何一個,擔任刺史。
本節帥會向太子推薦你赴任。
但在宣武軍治下六州,隻能有一個人有兵權,那就是本節帥。
這是命令,是某在告知你,當然也包括在座各位。
某是告知,而非跟你們打商量,明白了麼?”
方重勇冷臉解釋道,看向宋州刺史李嘉祐,雙目如電,不怒自威。
看到眾人都不說話,甚至連元結都不好意思開口緩和氣氛(因為汴州刺史肯定是沒兵權的),方重勇輕歎一聲道“不帶兵,便無須與州縣共存亡。賊軍來了你們可以躲到開封城。若是把兵權給你們,手裡就那麼點人,賊軍若是來了,你們可還擋得住?擋不住了,是打算投敵,還是打算戰死?
投敵本節帥會親手砍下你們的人頭,戰死又是賊軍砍下你們的人頭,這種事情,是你們希望看到的麼?”
“節帥說得對,某願意交出兵權,今後隻負責在曹州本地招募團結兵,為大軍供給糧秣。”曹州刺史李彭年對方重勇叉手行禮道。
曹州貧瘠,而且地理位置很危險,是叛軍偏師突破的必經之路。
去,給曹使君斟酒。”
方重勇指使江無煙道。
“如此也好,一切聽從節帥安排。”
潁州刺史陳澍也同意了。
“某也一樣。”
陳州刺史薛願附和道。
潁州和陳州都在汴州西南,靠近淮南了,他們確實沒有那個緊迫性。
唯有宋州刺史李嘉祐一直咬緊牙關不鬆口。
六個刺史裡麵,亳州刺史是封常清,這個不必說了。汴州是銀槍孝節軍的駐地,也不必說了,剩下四個刺史裡麵三個同意,壓力全部來到了李嘉祐這邊。
“不是某不想答應這件事,實在是宋州的情況有些特彆,團結兵的人數和來源,也有點特彆。”
李嘉祐有些為難的說道,麵部肌肉恨不得糾結到了一起。
方重勇心領神會,對身邊的車光倩說道“小車啊,明日點一千兵馬,跟著李使君回宋州州治宋城。誰蠻不講理的,你帶著弟兄們,去跟他們講講道理,給李使君撐腰。若是遇到不法之徒,要用雷霆手腕鎮壓,明白麼?”
“請節帥放心!”車光倩抱拳行禮道。
說完,方重勇看向李嘉祐道“這樣安排如何?”
“節帥的安排很妥當。”
李嘉祐叉手行禮道,滿嘴苦澀。
“好了,讓人腦瓜疼的事情終於說完了。
方重勇故作不耐的吆喝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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