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當然知道,葉嘯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魔法大明,便是因為這個大明世界的楊應龍實在是強得有些不像話了。
在現實世界中,為了消滅楊應龍這個不應該存在的漏洞,葉嘯天幾乎賭上了自己的一切,也賠上了自己的全部青春。
他花了二十年的時間,與楊應龍展開了一場生命的馬拉鬆。
為此,他長期與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分離,本人更是在與楊應龍爪牙的鬥爭中數次被罷官。
在顛沛流離之中,他一次次地挫敗楊應龍的陰謀,最終在萬曆二十七年的水西英雄大會遙控指揮得力部下,彌合群雄的利益分歧,完成對楊應龍的包圍網。
葉嘯天本人則佯裝承受不了重負,終於向楊應龍屈服。為了取信於楊應龍,他向對方暴露了自己一直隱瞞家人存在的事實,並把妻兒交給對方作為人質。而詐降的葉嘯天,則隱忍等待著圖窮匕見的最佳時機。
當然,時代不會讓英雄流血又流淚,葉嘯天的妻子兒女最終被救出。最後的結局,也如同雲崢家鄉的曆史記載一般,野心勃勃的楊應龍迎來了命中注定的覆滅。
自此以後,葉嘯天在民間獲得了葉天王的稱號。
但是雲崢卻與葉嘯天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並不是被所謂天道召喚而來修正漏洞的天命人,而是想要自己成為這個漏洞,去改變某些被天命所注定的結果。
而如果說劉秀是因為王莽這個漏洞而獲得天命加身的話,那麼破除了“胡虜無百年國運”的魔咒,且國祚遠超東漢的滿清帝國,其締造者們,是否有著遠勝於劉秀的天命?
這樣的對手,雲崢該如何去戰勝?
其實,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不同於葉嘯天,也不同於王莽,雲崢走上了一條對於穿越者而言最困難的道路——戰爭。
他花了七年的時間,脫離了穿越者的舒適區,曆經無數次的險死還生,終於讓自己擁有了不下於土著名將的軍事能力。
(據說武德是百德之首,那麼我能否通過武德來逆轉天命,斬斷滿清的國運?)
一切猜想,便由這個世界的楊應龍作為驗證。
“水土目仍在想昨夜雲大人說的事情?”
下午,當心事重重的水柔沁回到宿營地之後,安妙彤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一向神出鬼沒,如同幽靈一般,讓水柔沁幾乎忘了此行也有安妙彤同行。
雲崢一行離開水西城之後,並未居於已經爆滿的驛站,而是野外宿營。此前留宿客棧,被安邦彥打探到行蹤,無疑足以讓雲崢引起警惕。
水柔沁目光投去,隻見安妙彤肩頭扛著一床卷起來的草席,顯得如托竹葉一般,相當輕鬆。她隨手把草席扔在地上,草席展開,露出一道被捆得如粽子似的窈窕身形,嘴裡塞著破棉絮。
當即,水柔沁就回憶起一張熟悉的麵龐,雖然姑姑年輕時的模樣,在她腦海中其實已經有些陌生了。
仙王教聖女水夢笙隻覺自己簡直倒黴透頂。
她因為被一個叫代善的小色鬼看上,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場衝突,因此偽裝破掉,在屠家縣被拿獲還被安邦彥查出了真實身份。好不容易靠著另一個色鬼的攪局才逃脫,卻又被一個女人發現舉止有異,順手給逮了來。
而且把她帶回宿營地之前,安妙彤已經從她嘴裡拷問出不少情報。她如今雖然臉上尚是完好,身上皮肉可吃了不少苦頭。
聽得水柔沁脫口而出的“姑姑”二字,水夢笙一陣納悶:“本姑娘何曾有你這麼老的侄女?”
水柔沁臉色有些難看。
(我哪有那麼老?)
但安妙彤隨即搖了搖手,令水夢笙頃刻麵色慘白。對方的拷問手段,令即使在仙王教中受過特訓的她都完全耐受不得。
安妙彤卻是微笑道:“我做事一向沒輕沒重,倒是讓聖女閣下受委屈了。現在水聖女應該相信了,我們是來自未來的人。”
又對一邊的雲崢道:“由於參將大人此前在萬山擊殺了那個姓劉的什麼匈那馬王,以及馬幫另外幾個說得上話的人物,水土目的父親水影遙現在已經是馬幫的實際瓢把子了。”
雲崢神情微動,水柔沁聽到安妙彤提及自己的父親,更是驚得紅唇深張。
這條情報相當重要,雲崢自己也未曾想到,在萬山擊殺馬王一役,有這麼大的影響。
馬王雖然倉促之下,隻帶了五百精銳襲擊雲崢,其中卻多有馬幫的乾部。他戰死的同時,不少馬幫高層也被追亡逐北的雲崢義軍擊殺。
在存在葉天王葉嘯天的外部世界當中,水柔沁的父親水影遙,地位遠不如自己做仙王教聖女的妹妹。
在討伐楊應龍一役中,水影遙作為馬幫的一員普通將領,更是沒來得及倒戈就隨楊應龍一起玉石俱焚,淪為孤兒的水柔沁被追隨葉嘯天的姑姑水夢笙收養,在姑姑退位之後接過了水土目的位置。
然而不存在葉嘯天的世界,水影遙卻與身為仙王教聖女的妹妹互相扶持,躋身為馬幫的三號人物,更因為萬山一役的影響,已經成為了馬幫的實際掌控者。
安妙彤續道:“水聖女已經交代了,現在正是她的兄長遙公負責潛入英雄大會,挑撥群雄針對雲參將的任務,這下人都不用我們去找,解決隱患的同時,又能斷楊應龍一臂,可謂一舉兩得。”
雲崢知道安妙彤偶然抓獲水夢笙的意義有多大。
在真實曆史中,由於南方明軍和土司軍缺乏騎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播州騎兵甚至戰力已經超過了討伐播州的官軍。
童元鎮部明軍為了彌補騎兵力量的薄弱,甚至動用了戰象,但都被楊家的鐵騎打得慘敗,損兵接近三萬。
最終還是北路由名將劉鋌閃擊婁山關,出奇製勝,扭轉戰局,鳴響了楊應龍的喪鐘。
“安副官,你此番可是立了大功。”雲崢讚揚道。
“有水土目在此,應該用不著我繼續說服聖女閣下的任務了。”安妙彤道:“我還有其他任務在身,就不與你們一同參加這場英雄大會了。參將大人,水土目,以及其他各位,在此彆過。”
言畢,安妙彤身形微動,留下一片殘影,頃刻消失於宿營地當中,如果不是有被扔在地上的水夢笙,幾乎讓人懷疑她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