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暗,起初隻有微弱的光線從高處某個細小的縫隙滲透進來,勉強勾勒出這個狹小空間的輪廓。
他的頭還隱隱作痛,仿佛有千萬根針在顱內刺紮,那是之前被突如其來的重擊——一根碩大的金瓜錘暴擊後腦所留下的後遺症。若非文大體質遠超常人,那一錘就足以將他打的腦漿迸裂。
文大試著動了動身體,卻發現四肢被粗大的鐵鏈緊緊束縛,固定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分移動都伴隨著金屬鏈條沉悶的嘩啦聲,以及肌肉被拉扯的劇痛。
而那一身讓文大引以為傲的內力,此時也已經空空如也。
(是被封印了嗎?不對……)
多次成功完成秘境任務,讓文大在這個世界獲得了類似於佛門六通的神異。隱約之間,文大感到有無數異物在自己的血管裡遊走。
這是蠱蟲?
文大心中一沉,若僅是功力被封,實際上自己有很大的把握衝開封印,教這些敢於暗算他的人做人。
他有一千種手段讓這幕後之人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甚至於,哪怕將文大的經脈挑斷,曆經多次幻境的他也有秘法可以脫出重圍。
(這些人做事竟然如此謹慎,在我的血管裡植入了不知道多少條蠱蟲,這些蠱蟲會不斷地吞噬我身上的內力,除非能夠有辦法將這些蠱蟲儘數逼出體外,否則在那之前,我就與一個沒有修煉過的普通人無異。)
文大不禁感到膽寒。
此時,文大也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顯然是一間空氣不甚流通的密室,周圍彌漫著一股潮濕黴腐的氣息,混合著不時飄來的淡淡血腥味,讓人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牆壁上掛著幾盞昏黃的油燈,燈芯搖曳,讓整個空間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粗糙的石壁,牆角堆積著一些看不清模樣的雜物,似乎多年未曾有人打理。角落裡,一隻老鼠匆匆掠過,驚起一陣細微的塵埃。
密室大門被驟然推開,兩個雄壯的大漢護衛著之前在驛站看到的纖弱的女子步入了密室。
儘管頭痛欲裂,大腦昏沉,心中惴惴,文大還是瞬息間便猜到了女子的背景。
文大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而又可笑的錯誤。
在他那個時代,水東宋氏早已被大明官軍所滅,而且水東滅亡之前,其在驛站係統的掌控份額早已被水西吞噬殆儘。
這就導致了文大經常下意識地把水東宋氏當成死人。
但是在萬曆二十六年,水東宋氏對於龍場九驛依然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控製。
那女子進來之後,就用一種淡漠的眼神看著文大,道:“我聽說,水東宋氏的嫡女也隻能給你當暖腳婢。”
文大心中暗道:果然。
臉上卻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道:“都是誤會,水東水西兩家一向同氣連枝。我這個人自小說話不過腦子,姑娘你是天上的仙子,何必跟我這種碌碌無為的凡間小人一般見識。”
語氣有點卑微,和那蘆笙縣自稱“神明”的倨傲姿態判若兩人。
昔年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封水西土司為貴州宣慰使,又封水東土司為貴州宣慰同治,確實隱含製衡的意思。水西這些年來也確實沒少侵犯水東的領地。
但是要說兩家沒有利益的契合點,也是不對的,因此文大說“水東和水西同氣連枝”其實沒什麼毛病。
“是嗎?”那女子語氣冰冷的說道:“你說的頗有道理,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打她的主意。”
文大一愣,心念電轉間,便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他脫口而出道:“你喜歡雲崢?”
並不是文大過於異想天開,而是他能夠得罪這女子的地方實在不多,而要問自己最近做過什麼比較出格的事情,無非就是試圖刺殺雲崢,以及向楊應龍打雲崢的小報告。
而且敏感如文大,從這個女子身上隱約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精神狀態。
(有點像甘芷萱提到雲崢的樣子。)
卻不想那女子也愣了一下,似乎在想“雲崢是誰?”,然後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
這段時間,在破軍修羅這麵旗幟下,各地礦工舉事的星星之火,終於漸成燎原之勢。
距離進入這個幻境世界,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
雲崢知道,表麵上看,他們還有七十天左右的時間,實際上真正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作為眾人的領袖,他必須帶領眾人爭分奪秒,為接近下來的變數爭取更多上桌的底牌。
因為那個將眾人打進地宮的幕後黑手,即將張開黑幕,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雲崢知道,與楊榮的決戰之日,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這可能並不是一個最佳的決戰時機,但是雲崢彆無選擇。這些年來,他斬獲了諸多勝利,而這些勝利中的絕大多數,皆是在他內心並不認可的時機下取得的。
雲崢知道,對於一個一生都被鬥爭所包圍的戰士而言,要學會在不儘如人意的時刻踏入戰場,並果敢地將勝利的桂冠摘取囊中。
這段時間,雲崢大半時間並未離開蘆笙縣,這座明成祖用於抵禦思州田氏土司的堡壘,似乎是命中注定要發揮出一百年前未曾發揮的作用。
經過簡單的修繕以後,蘆笙縣這個配置齊全的戰爭堡壘已經恢複了生機,更成為了這段時間義軍實際上的指揮中心。
雲崢緩緩從腰間解下七星寶刀,這把刀陪伴他曆經無數風雨,更是無數次親身參與了雲崢與強敵的殊死搏殺。
他輕撫著刀身,眼神中既有溫柔也有決絕。他取出一塊細膩的綢布,開始細致地擦拭著寶刀,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與這位老戰友進行著無聲的對話,回憶著過往並肩作戰的日子。
同一個營寨之內,身為雲崢副官的安妙彤卻一反常態的既沒有陷入公務,也沒有把弄她的諸多殺人玩具,而是抱著一本在大明境內廣泛流行的《無限凶怖》看的入神。
儘管外界風聲鶴唳,一場決戰即將拉開序幕,但安妙彤的神色卻異常恬淡,仿佛正沉浸在小說描繪的奇幻世界中,與那些虛構的英雄豪傑一同經曆著驚心動魄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