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黑暗中不止一個幕後黑手，更不知道這些幕後黑手來自何方，有著怎樣的實力，在這個世界上埋下了怎樣的伏筆，烏撒土司隻覺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仿佛眼前布滿了撲朔迷離的濃重霧霾，讓人即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暗中潛藏著的步步殺機，甚至連自己的立足之地也看不清。
“感覺挺瘮人的。兄，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這虛虛實實的數十年前的幻境，仿佛一座死城，城中似乎行人如織，實則僵屍密布，轉角處便能看到幢幢鬼影。幾人在迷霧重重的死城中踽踽而行，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出口。
表麵的重重殺機，深處的道道暗流，都令人為之心驚膽寒。三大土司自認也是見識過名利場和戰場的人物，並非泛泛之輩，但這處浩大的生死場，仍令他們無所適從。
一陣蕭瑟的秋風吹入蒼莽的群山，卷動蕭蕭木葉，一片梧桐葉落入了烏撒土司的衣領口。
烏撒土司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這個寒顫又傳染給另外二人。
三人突然同聲大笑起來，想起少時跟著家長互相拜訪對方家的土府，一起玩耍時，夜間講鬼故事互相嚇得睡不著覺，打著顫擠在一起的模樣。
這一片殺機四伏的秘境，豈不正如一座酆都鬼城一般，所見儘是魑魅魍魎橫行。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烏蒙土司道：“我們可以試著代入幕後黑手的視角，他們一旦進入這個世界，會怎麼做？”
烏撒土司道：“應該會像參將做的事情一樣吧，想儘辦法攫取在這個世界的權勢，無論權勢是來自於權力本身，或者天下大勢。”
“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幕後黑手他會投靠楊應龍呢？”
“什麼？”烏撒、永順土司頓時大驚失色。
“沒有人規定離開秘境的方式隻有打敗楊應龍，也許，幫助楊應龍稱帝也是一條路徑。”
“這楊應龍到底搞什麼玄虛？真的就是隻想在秘境裡過一把皇帝癮嗎？”
烏蒙土司歎道：“自然不會有這麼簡單，你們應該知道，楊應龍所建造的地宮，距離沐王建造的大荒城非常接近，而且我們最後離開大荒城的那個假出口，更是直通楊應龍的地宮。這當然不會是巧合。”
“楊應龍是打大荒城裡封印的國運的主意。”永順土司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那他的手段是什麼？”
烏蒙土司對烏撒土司說道：“還記得我們剛進秘境的時候，你開玩笑說‘楊應龍建地宮是想過皇帝癮’，得到參將的認可嗎？”
烏撒土司道：“所以老楊想通過這個幻境成為真正的皇帝？”
烏蒙土司道：“我至今不清楚楊應龍到底打算如何實現這個瘋狂的計劃，要知道，現實中楊應龍早已被明軍挫骨揚灰了。他想從地府裡爬出來都找不到肉身。但是我可以確定，他的計劃肯定與大荒城下麵的地脈能量有關。”
地脈能量，有一個更加通俗的說法：龍脈。
“可是，如果楊應龍在秘境裡成為皇帝有意義的話，幾十年都過去了，他應該早就實現目標了吧。”
“你發現了盲點，而且如果楊應龍隻是想在秘境裡讓自己反複稱帝，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楊應龍秘寶的傳說？仿佛生怕沒人來一樣。”
“你的意思是，楊應龍的計劃是必須要有來自外麵的人進入這個秘境才能生效的。”
“是的，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楊應龍秘寶的傳說，絕對不會是薩爾滸之戰以前的產物。”
三大土司對望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誰也說不清楚，世間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楊應龍秘寶的傳說，但是這個傳說如果在薩爾滸之戰以前出現，明朝必定會派遣大量身懷頂級傳承的高手，將原播州地帶掘地三尺。
如果是這樣，那老楊就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薩爾滸之戰以後，明朝陷入遼東戰場的泥潭，自然也就沒有精力管這些沒來由的民間傳說了。
烏撒土司道：“所以，幕後黑手很有可能幫助楊應龍稱帝，至於稱帝成功以後會發生什麼，雖然我們不知道，但可以確定是一件對他很有利的事情。”
“但雲參將卻自動放棄了這個選擇，一開始就旗幟鮮明地指出自己是要阻止楊應龍的計劃，甚至定下了一百天內誅殺楊應龍的目標。”
“所以，可以確定楊應龍在這個幻境裡稱帝成功，是一件他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永順土司發現了一個問題：“現在想想，我們確實一開始就被雲參將帶偏了，說不定隻是雲參將的立場不願意看到楊應龍成功，但是我們卻未必。兄你說呢？”
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雲崢畢竟是主張改土歸流的漢官，和他們這些土皇帝立場並不一致。對雲崢不利的事情，未必就對他們不利。
永順土司說出這話，顯然就包含了騎牆的意思，也就是誰贏幫誰。但是他不太懂這個幻境的邏輯，所以需要烏蒙土司幫他分析一下。
烏撒土司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對了，在大荒城的時候，三大土司也是一度想要跟著陳羽衝離開了事，隻是後來雲崢的贏麵越來越大，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選擇支持雲崢。
而且當時如果選擇跟陳羽衝走，那麼他們便會被那張假地圖帶到這個幻境，陷入不見天日的迷霧之中。
想到這裡，烏撒土司心中有了決斷：“我想支持雲參將，畢竟其他人的名頭再大我也沒見過，雲參將的本事我卻是看在眼裡的。”
烏撒土司是一個相對簡單的人，所以很多決定不需要苦思冥想，可以靠自己當前看到的東西得出結論。
有時候，甚至僅靠直覺就可以決定他做某些事。
就在三大土司第二次討論是否要與雲崢的敵人達成某種不開戰的默契時候，近來多災多難的蘆笙縣，再一次迎來了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