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謝晚晴猛地抬頭,目眥欲裂。
羅氏疑惑一瞬,隨即臉色變得極為可怕。
“賬上餘銀呢?”
她猛地起身走到謝晚晴麵前,滿臉風雨欲來。
謝晚晴顫抖著胳膊,細聲道:“在、在……”
“鐘嬤嬤,帶人去庫房查!”
羅氏當即喚人,狠狠一拍桌子:“謝晚晴,你給我老實交代!”
她一向自持身份,發火也是隱忍,如今發起狠,謝晚晴害怕極了,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謝明月在一旁火上澆油:“侯夫人,您也是當過家的,想必能懂,餘銀去了哪兒。”
羅氏腦子突突直跳,看向謝晚晴:“你是不是將餘銀拿去放了?”
謝晚晴不說話,羅氏便知她默認了。
她想到羅家當年的一位遠親,也是將賬上的錢放了出去,後頭收不回來,到處拆東牆補西牆,搞得人儘皆知,醜事傳到京城。
可順清侯府沒有落魄,她更不苛刻小輩,謝晚晴何至於也乾出這種事來?
鐘嬤嬤很快帶著人回來。
“侯夫人,府中庫銀隻存了一匣,其餘的幾大箱,都空了。”
羅氏頓時天暈地轉。
“母親息怒,兒媳知錯了,這就叫人去將銀子收回來,其中缺的,我用嫁妝補上。”
謝晚晴無力回天,隻能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收不回來了,”謝明月在一旁和沒事人一樣微笑,“弟妹不知,今日一早的驛報,寶通錢莊宣告關閉,錢莊背後的人卷款逃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暗歎,總算是知道戚縉山為何讓她遲緩兩日再提此事,看來這謝晚晴暗中之舉,寶通錢莊的動向,悉數都被他看在眼中。
若她提前揭發此事,謝晚晴將銀錢拿回,便大事化了了。
謝晚晴猛地瞪大眼睛:“怎可能!”
寶通錢莊是新開的小錢莊,原本她不信的,可錢莊給的利錢實在太高,以至於她都心動了。
要說困難,她也沒有,隻不過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日經手那些銀錢,加之戚縉山總給謝明月弄些珍惜玩意,她看在眼裡,難免眼熱,於是私下的花銷愈發大到了連二房都兜不住的地步。
謝明月命人取來驛報給羅氏看。
“你、你!”
羅氏眼前一陣發黑,恨不得將謝晚晴生吞了。
“五萬兩餘銀啊,全被你糟蹋了!”
謝晚晴沒想到會這樣,一時除了垂淚,都不知該說點什麼。
“侯夫人彆氣壞了身子,”謝明月慢悠悠坐下,見謝晚晴身後的丫鬟婆子瞪著自己,冷笑一聲,“府中發例錢的日子快到了,當務之急,是想想這銀子從何而來,彆動搖了下人們的心思才好。”
“自是從她嫁妝中扣!”
羅氏臉色鐵青,謝晚晴哭得不能自已:“母親,兒媳的嫁妝哪夠得了這麼多呀!”
大房加她放的錢,一共八萬兩呢!
就連偌大的侯府,一年到頭純落下的營收也不過一萬出頭。
“雖你動了大房的銀子,但如今得穩著府中人,這樣吧,你同我做個交易,大房的那三萬兩就不用還了。”
謝明月伸手托腮。
謝晚晴恨死了她,又不能跳起來罵她打她,還得依賴她為自己解決困境,隻好忿忿開口:“請大嫂說明,做何交易?”
謝明月在空中一點:“弟妹將嫁妝中那兩座糧油鋪贈我。”
那兩座鋪子,原本是謝夫人的嫁妝,雖未來得及重新接近謝家,但謝明月相信,母親無論如何不會拋棄她。
她心知肚明,謝晚晴才是那個冒牌貨,她不希望母親的嫁妝落到謝晚晴手上。
一刻也不行。
謝晚晴一怔,隨即死死咬住嘴唇。
那兩間鋪子灰頭土臉,不如她嫁妝中那些布莊、胭脂水粉鋪來的鮮麗,但賺錢的能力可不小,不聲不響就能讓她年入好幾千兩。
謝明月居然要那兩間鋪子,可她還不能不給!
“你、你都不是謝家人了,怎還肖想我母親的鋪子……”
她低低開口,謝明月聽到了,眼底劃過一抹厲色。
“你還猶豫什麼,難道指望我用嫁妝給你填補嗎?”
羅氏沒好氣地看著謝晚晴那小家作態,嗬斥。
“快些,晚些你們父親要來,難道這事還要捅到前院去?”
她話音未落,順清侯肅穆的聲音就自屋外傳來。
“怎麼,還不準備讓我知道?”
屋內人俱是一驚,羅氏沒想到順清侯這麼快就來了,都沒來得及派人阻攔。
而順清侯身後,還跟著戚修玉。
一瞧見他,謝晚晴更是眼淚洶湧。
戚修玉也沒想到,妻子一向溫婉賢淑,無怨操持,背地裡居然做著放貸這種市儈之事。
謝晚晴梨花帶雨的臉在他眼裡,頓時醜了幾分。
下人上前,低聲為順清侯講了一遍方才發生的事,順清侯雲淡風輕的臉色漸漸轉為惱怒,猛地一拍桌。
“真是糊塗,老二家的,多虧明月願意幫你,你哭什麼哭,若沒你的貪心,還有今日這事嗎?”
他久不發怒,一旦臉紅起來,就連戚修玉亦是感到心驚。
“父親,”他溫聲勸慰,“此事是晚晴不對,您也彆氣壞了身子,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將公中銀錢補上,隻是困難當前,大嫂怎麼趁機奪晚晴的嫁妝呢……”
戚修玉當然知曉一切都是謝明月挑的事,不僅他知曉,羅氏、順清侯,哪個不知道?
可若謝晚晴沒做這糊塗事,謝明月想挑唆也挑不起來啊!
順清侯見他還拘泥於大房二房妯娌間那點鬥爭,恨鐵不成鋼地抖著胡子:“什麼叫奪,那是她用大房被昧的三萬兩換來的!”
戚修玉就覺得父親又開始偏向大房了。
他才是侯府未來的繼承人,順清侯卻偏心一個原本該是庶出的兒子。
這般一想,他心底有些火氣:“父親,兒子此次高升,怕是還要仰仗謝家在朝中說話。”
所以不能在此刻處置謝晚晴。
此話一出,謝明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這一笑,順清侯被一口氣堵得麵紅耳赤。
他是閒散侯爺,在朝中沒什麼分量,大兒子憑自己掙出一份地位,這個從小養大的嫡子反倒一口一個嶽丈。
他用力攥著手中佛珠,質問:“沒有嶽家,你就不能成事了?沒出息的東西,白在外頭鍛煉了!”
戚修玉被訓得臉色一白,順清侯厲色吩咐:“大房願意幫你們,你們不要不領情,若到時候簍子捅大了,丟了侯府的臉,都給我滾!”
“還有,”他指著謝晚晴,“敢做這種醜事,你給我到祠堂跪著去,我不發話,誰也不許讓她起來!”
謝晚晴哭著在公婆丈夫的目光下將鋪子的地契給了謝明月,又被戚修玉陪著去跪祠堂。
謝明月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原本要走,順清侯與羅氏低語幾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突然命身旁下人退去,房中隻留下他們三人。
“老大家的,你留下,我們說幾句體己話,”順清侯朝謝明月抬抬下巴,示意她坐下,“當年之事,是我們不好。”
當年之事?
謝明月的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