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一說到釣魚,全是嘲諷。
蘇彥文走到河邊一看,真是一片冰寒絕境。
河麵冰封,冰層厚薄不均,暗藏冰裂的危險。
狂風呼嘯而過,冰麵上的積雪被卷起,如鋒利的刀刃般飛舞。
冰下水流湍急且冰冷刺骨,就連魚類也躲在深水區,極少活動。
要是在這裡釣魚,真是應了他們的話,到死都看不見魚。
走到河邊,蘇彥文停了下來,靜靜地觀察。
彆看這冰麵挺厚實的,但凡走錯一步,踩到薄冰的地方,就是災難。
一旦掉進去,根本彆想找到出口,隻能活生生憋死在冰層下麵。
要是選擇厚實的地方,沒有專業的冰鑽,想要砸開冰麵也是一個難題。
重點是,這個年代,隻有厚厚的一層凍土,根本彆想挖到蚯蚓。
人吃東西都是一個大難題,更彆說打窩的食物和魚餌了。
蘇彥文並不著急。
看著厚厚的凍層,撓了撓頭。
沒有冰鑽,打孔太困難了,如果用尖銳的石頭硬砸,很有可能冰麵會受力不均破裂。
無奈之下,蘇彥文隻能夠找來一根粗長的樹枝,將一端削尖,用兩根繩子綁著,製作一個簡易的鑽頭。
靠著反複搓拉繩子,達到鑽孔的目的。
這樣的方式很費力,效率低,可也是無奈之舉。
好在,要不了多久,真的打出了一個洞。
隻是這一用力,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又一次裂開了。
鑽心的疼讓蘇彥文狠狠咬緊牙關。
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蘇彥文的動作更要加快,天氣寒冷,要趕在洞口凍上之前,趕緊將魚釣上來。
打開彆在腰間的皮囊,裡麵抱著一大塊肉,還有長長的線,以及一根縫衣針。
將肉抱在布塊裡麵,用長繩子係好,周圍紮上削尖像是小牙簽一樣木棍。
順著打出的冰凍丟下去。
狗吃了毒藥,肉裡麵有毒,人不能吃,但不妨礙用來打窩啊!
濃烈的腥臭味一定會讓大量的魚類聚集。
然而當魚想要吃肉的時候,又會紮嘴。
完美地做到人走窩還在。
這才在吊鉤上掛上一丟丟狗肉,開始垂釣。
寒風刮著。
好在,不到半個小時,鉤子有了動靜。
雖然地麵溫度是零下十幾度,但是冰層下的溫度卻有零下四五度,依舊有魚活動的跡象。
它們還是需要覓食。
在冬季這個食物匱乏的季節,狗肉簡直就是天降美食。
等魚將鉤子咬緊了,蘇彥文可不敢大意,弓著背,猛地一下,將魚提起來。
是一條兩指寬的鯽魚。
收下。
繼續等下去。
依舊是兩指寬的鯽魚。
等下去,基本上都是兩指寬的鯽魚,最大的也不過就是二兩不到。
看來在災荒年中,也不知道是魚類躲藏在更深處的地方,還是吃的食物太少,倒是數量也不多。
看著十幾條小鯽魚,也算是大豐收了。
就在蘇彥文想要放棄的時候,鉤子又動了動。
不過這一次動得很輕,差點沒能注意到。
蘇彥文急忙打起精神來,貓著腰等待著。
這條魚似乎吃口很小心,再三確定後,這才咬了鉤。
感覺到繩子的晃動,蘇彥文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拉上來。
看著上鉤的魚,蘇彥文驚呆了。
這就是沒有天然汙染的原生態的環境中,才擁有的美嗎?
釣上的魚,不夠八厘米,身形小巧玲瓏,可卻美極了。
隻可惜生命力並不頑強,出了水麵,立刻變得沒了活力。
蘇彥文趕緊捧著水,將魚放在手心之中。
小巧的身軀宛如水中精靈,鱗片在光影下閃爍著微光,似繁星點點。
魚身色彩淡雅,線條流暢優美,靈動的魚鰭似薄紗輕舞。
看起來和胡羅魚很相似,但是比胡羅魚更加好看。
水很快衝指縫中流出,魚也漸漸沒了生命的跡象。
這麼好看的魚,要是讓草兒看見了,還不知道多開心。
想到此處,蘇彥文麻溜地用麻繩從魚鰓穿過魚嘴,掛成一串,搭在身後。
然後雙手捧小魚和水,火速回家。
“蘇老大。”
“蘇老大。”
遠遠的,能夠聽見有人呼喊他。
河流在雪山之下,靠近雪山的地方,都很少有人來。
更不要說是來找他的。
此刻日落西山,雪山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生怕被雪鬼卷了進去。
看著人影,是個男人。
走近了一點,這不是張嬸家的大朗嗎?
憨憨厚厚的一個人,家裡五個男孩,爹媽早早的撒手人寰,家中一切事物全是娘子拿主意。
也是村裡麵被嘲笑的對象,被女人欺負的軟蛋。
“大朗哥。”
看著水從指縫中溜走,蘇彥文也著急啊,一個勁地喊:“快點救命,救命啊!”
聽見動靜,大朗急忙朝著這邊跑來。
氣喘籲籲地說:“我家娘子說你來了河邊打魚,怕你出事,讓我來看看。”
“這河麵好寬,我找了好幾個時辰,都沒能看見你的身影。”
“先彆廢話,趕緊救命啊!”蘇彥文語氣凝重。
“好好好。”
大朗連連點頭。
悶著腦袋就往蘇彥文反方向的河邊跑。
跑了幾步又停下來,昂著頭看向蘇彥文:“蘇老大你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嗎?救誰?”
“魚啊!”
蘇彥文簡直無語。
將雙手往前麵一送。
“魚?”
大朗眼睛都亮了。
隨即,眼中的光澤漸漸熄滅。
眉頭都拎著一個疙瘩:“就這麼一條小貓魚?哎!人沒事就好。”
“彆廢話。”
蘇彥文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竹筒上。
這玩意兒好啊,裡麵裝的是能食用的水,外麵裹上一層夾棉,裡麵的水就不會結冰。
大朗感到一絲不安。
怯怯地問:“怎麼?你要喝水?”
“不行,這是我家娘子親手給我做的。”
嗬嗬。
這玩意兒剛好是保證魚能活著的最好工具。
“拿來吧你。”
蘇彥文伸手直接搶過來,打開蓋子,將小貓魚放進去。
水中精靈入了水,更是美得令人眼花繚亂。
大朗差點沒有一口氣背過去。
氣的聲音顫抖的說:“你……你……”
“我家娘子說的沒錯,你真不是個好東西,就不能靠你太近。”
“你這般蠻橫無理,你……”
一條魚,啪的一下,打在大朗顫抖的手背上。
“你……你欺人太甚。”
加一條。
“你……你擲金傷人。”
最後來上一條。
“你……你真的釣到魚了?”
生怕蘇彥文反悔,麻溜地拿著三條小貓魚,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你怎麼釣到魚的,全村的人都沒人釣到魚,你怎麼就可以?”
“用這個?”蘇彥文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大朗臉上露出驚悚表情。
想必要不了多久,全村都要說:啊!蘇老大瘋了,竟然用頭釣魚。
但是此刻,他們回村了。
還收獲滿滿。
雖然十幾條二三兩的鯽魚算不得大豐收,但在舀水不上鍋的災荒年,已經是奇跡。
走進村子,大朗立刻用手將魚捂起來。
小心提醒:“蘇老大,收斂點吧,小心惹人眼紅。”
“我收斂了他們眼睛就不紅了嗎?”
家裡麵有苗琴這個死老太婆,但凡有點肉腥味,都能傳得全村都知道。
大朗訕訕一笑,不再多言。
剛進村,挖野菜的那群人目光瞬間看了過來。
“哎喲,這不是蘇老大嗎?怎麼沒掉河裡麵淹死?”
“哈哈,還釣魚,這不還要讓人家大朗去救你。”
“瘋子和慫包,簡直絕配啊!”
“兩個蠢貨,去河邊撈到好處了嗎?”
麵對嘲諷,蘇彥文沒有回答。
隻是將掛在背後的魚,就這麼明晃晃地,掛在了脖子上。
沒辦法,魚鱗的光澤,就是這麼漂亮。
配上帥氣的步伐,讓剛才叫囂的有多厲害的人,此刻就有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