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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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回從未想過,自己討好寧王這件事,會進行得這樣容易。

甚至可以說,順利得有些過頭了。

回去後,荷回想著那夜寧王對她說的話,仍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往後要見我,不要在外頭等著了,夜裡涼,沒得惹出病來。”

寧王竟會如此關心於她,荷回使勁掐了自己一把,疼痛傳來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

她揉著手臂,麵無表情地從針線笸籮裡拿出頂針,戴在中指上,將繡花針頂進未完成的荷包裡。

難怪說世間男子多花心薄幸,前腳還同姚司司有說有笑,後腳就同她有了首尾,當真是一言難儘。

可是沒法子,就是這命。

即便不想,可還要忍著惡心去同寧王接觸,討他喜歡。

如今雖說他對自己態度有所緩和,但終究抵不過姚司司,這個王妃,她還不一定當得上。

還需繼續下苦功夫才成。

爹爹從小不許她讀書,說姑娘家讀書無用,將來照舊是彆人家的人,隻盯著她練女紅,十幾年下來,她刺繡的手藝雖比不上宮裡的繡娘,但還看得過去。

隻是今日這荷包荷回繡得實在吃力,不過半炷香的功夫,便忍不住放下針線隔著膝褲去揉酸疼的膝蓋。

她夜不能視物的毛病好似又加重了些,那夜回來,明明宮牆邊每隔數十丈便有宮燈,竟也摔了好幾跤,今早起來,身上好幾處地方還泛著青紫。

正揉著,荷回聽見門外腳步聲,連忙將褲腿放下,裝作若無其事。

姚朱掀簾進來,瞧見荷回正在繡荷包,免不了多瞧了幾眼。

自她伺候的這位小主子進宮,她給自己的印象,便是什麼都不會,成日隻是坐著發呆,學東西也慢,不想繡起東西來卻這樣熟練手巧,荷包上頭的那對鴛鴦栩栩如生,像活的似的。

然而如今她卻沒心思關心這些,移開視線,搬來杌子坐下,一條臂膀搭上一旁的黃花梨圓桌。

好幾日了,荷回察覺到姚朱時不時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瞧著自己,之前還算收斂,如今已經開始直接坐到她對麵,直直盯著她,叫她再裝不得傻。

她身子左轉,姚朱將杌子搬到左邊去,她右轉,姚朱又往回搬。

荷回承受不住:“姚朱姐姐,可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姑娘臉上沒東西,心裡有東西。”

荷回一臉聽不懂的模樣。

姚朱正色道:“是誰?”

見荷回不吭聲,姚朱隻當她是默認,猛地站起身,想說什麼,卻怕外頭聽見,儘量壓低聲音:“姑娘糊塗!是哪個衙門的宦官?”

見荷回矢口否認,姚朱臉色大變:“難不成是禦前的禁軍!”

若隻是宦官還有的救,若是禁軍,那這位沈大姑娘一家子的命也彆想要了。

“不是不是。”知道她多半是瞧見了什麼,荷回見她越猜越離譜,連忙將房門關上,按著姚朱坐下,和盤托出。

姚朱隻覺得自己幻聽了,愣了半晌,猶豫問,“姑娘,你確定那夜同你在一處的,是寧王?”

小爺不是一直心悅姚女史,厭惡沈姑娘的嗎,怎麼忽然轉了性子?

荷回便將月前夜間遇到寧王之事與她說了,姚朱聽罷,神色這才逐漸放鬆下來,“原來如此。”

少年人,心性不定是常事,今日喜歡這個,明日又偏愛那個。

說不準因為那場意外,小爺對沈姑娘轉了看法也不一定。

若沈姑娘說的是事實,那便是她的造化,隻是

姚朱提醒她:“姑娘,此事最好不要同彆人說起。”

姚女史原先招太後厭惡,除了她出身不好以外,還有一個重大緣由便是,她以女官身份,被發現同寧王有了首尾。

在宮中,這叫穢亂宮闈。

但因寧王力保,姚司司最終平安無事,但再想往上升官,是不可能了。

荷回不是宮女,亦非女官,即便眾人皆知她是太後給寧王找來的人,但畢竟沒過明路。

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若在事情定下來之前,當真同寧王有了什麼,終究是一場是非。

“我曉得。”荷回握著她的手,正色道:“姚朱姐姐,謝謝你。”

姚朱是荷回進宮後,宮正局指派給她的,其實,她本可以事不關己,不管荷回,即便她出了什麼事,也不與她相乾,照舊回宮正局當差就是。

可她還是將事情的得失告訴了荷回。

荷回緊緊握住她的手:“姐姐,我一定當上王妃,到時把我所有好吃的都給你。”

姚朱有些不自在,臉不知為何開始發燙。

這位沈大姑娘,明明瞧著木訥,雜草一樣不顯眼,卻有種收服人心的力量,叫你不自覺親近她。

姚朱不由彆過臉去,岔開話題,提及給萬歲爺送壽禮一事。

今日一大早司禮監便派一個少監和幾名長隨過來通知她們,今年萬壽節,宮中打算大辦。

除了往年那一套舊禮外,今年還增設一套新規,請宮中各司衙門五品以上女官和內侍,以及現居壽明殿裡新入宮的秀女們,都給皇爺獻上一份賀禮。

那少監傳話完畢,還特意揣著袖子強調:“沈大姑娘也在此列。”

姚朱知道這不過是為了替皇爺向上天討個好彩頭,賀禮不必貴重,但要有新意,算是對主子的一點孝心。

先帝在時就有的先例,隻不過後來皇爺登基後被廢除,如今重新被撿起來而已。

隻是這是沈姑娘頭一回在皇爺跟前露臉,怎麼也得送得合他心意才是,即便這些東西皇爺他多半並不會看。

說起這個,荷回果然斂了神色。

或許是潛意識裡對這位大周最高統治者有著天然的畏懼,荷回覺得送禮物這樣一件在家鄉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此刻卻像山一樣壓著她。

一臉認真地在那兒思索片刻,荷回訥訥問姚朱:“姐姐,皇爺喜歡什麼?”

這還真將姚朱問住了。

這位大周天子給人的感覺,便是天威難測。

他好似並沒有什麼喜歡的,也沒有什麼不喜歡的,總是淡淡的模樣,吃喝用度一切標準都沿用舊例,好似作為皇帝的一切他都能接受,從沒有超脫規矩之外的一點喜好。

搖了搖頭,想半日,才想出一件特殊的事來。

“皇爺他,不喜歡貓。”

因為這個,太後和那些娘娘們即便再喜歡,也從不在自己宮中養貓。

貓兒房的那些貓,也都有專門的宦官看著,但凡皇帝可能出現的地方,這些人能做到連一絲貓毛都不會有。

“姑娘,你隻要不送沾貓的東西就成。”

聽姚朱這樣說,荷回的心霎時放下少許,“那我就繡對蝙蝠吧,取福壽安康之意。”

姚朱點頭。

正說話間,有人在外頭喚荷回:“沈姑娘,太後叫您去一趟。”

“可說是什麼事?”

“奴婢不知。”

荷回連忙將荷包放進笸籮裡,姚朱伺候她換衣裳,將束胸的帶子勒緊了,直到荷回喊疼,才收了手。

“姑娘,到底忍著些,胸脯鼓了穿衣裳不好看。”

太後不喜歡妖妖嬈嬈的女人。

荷回額角泛起細密的汗珠,拿汗巾兒擦了擦,理了理新換上的杏黃色衫子,道:“我曉得。”

等兩人趕到萬壽門外,已經是半炷香後。

遠遠的,瞧見宮門外黑壓壓跪滿了人,鴉雀無聲。

荷回怔愣間,已經被姚朱拉住跪在宮牆根兒底下:“聖駕在此,姑娘彆吭聲。”

荷回心頭打了個突。

她沒成想會在這裡遇見皇帝。

由於種種原因,雖然還未曾有過照麵,但她對這位傳說中的皇帝陛下很是敬畏,敬畏到有些恐懼的地步。

寧王原先隻是脾氣差,並不曾做什麼過分之事,而皇帝。

卻實實在在掌握著天下人的命運。

包括她的。

光是這份權利的存在,就令人生畏。

更何況,她曾親眼見著,孫姑娘隻是因為打聽了下他的消息,便以冒犯龍威的罪名,一朝從天上被打入地獄。

她曾悄悄去看過孫姑娘。

她被罰在針帽局做灑掃宮女,她去看她時,她正被一個比她年長些的宮女冷臉訓斥,早不複當初笑意盈盈模樣。

想到這裡,荷回指尖發白,將腦袋垂得越發低。

“皇上起駕——!”

在前頭掃路的兩個小宦官‘啪啪’拍了兩下手後,八名太監扛著皇帝乘坐的肩輿起身,身後長長捧著各式東西的內侍們,浩浩蕩蕩護送著皇帝離去。

荷回跪在那裡,盯著地上的青磚,兀自發呆。

這些青磚被負責灑掃的小火者們每日拿水擦得蹭亮,仔細看,能隱隱瞧見倒映的人臉。

而此刻的皇帝,視線不經意間在底下跪著的眾人發頂掠過。

餘光瞥見一個身穿杏黃衫兒的姑娘,因頭垂得低,看不見臉,隻能瞧見她頭頂的扁圓銀絲鬏髻和右耳上那隻晃悠的玉耳墜。

皇帝眸色沉沉。

這樣的耳墜子,那小姑娘好似也有一對。

然而皇帝的視線不過在耳墜上頭停留一瞬,便很快移開。

不過是宮裡的司衣按例發放的首飾罷了。

隨著聖駕離萬壽宮原來越遠,一直跟著的王植才道:“主子,底下的人來報,秀女們該走的流程已經走完了,接下來就要麵聖,他們定了幾個日子請主子裁奪。”

皇帝神色淡淡的,卻明顯是上了心,“說。”

王植報上了幾個,“是司禮監同欽天監對過的,都是好日子。”

楊柳依依,一眼望不到頭,遠處的太液池靜靜流動,波光粼粼。

皇帝挑了一個,說,“就這日吧。”

王植聽罷,不覺失笑。

看來主子當真喜歡那小姑娘,迫不及待挑了個最近的日子。

他彎腰,恭敬朝皇帝道:“是,奴婢即刻吩咐下去,叫他們後日帶著秀女們來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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