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鳳沒有搭理他。
她發這條視頻,隻是想驗證薑河說的到底是對是錯,可是從她剪視頻的速度看來,她對這條視頻的傳播能力,沒有抱什麼希望。
吃過飯後,已經小了的雨勢又大了起來。
王珍鳳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依舊是寥寥幾個點讚,她麵上不顯,但是在心裡已經開始質疑起自己。
真的是薑河的眼光不行?
還是她的能力不行?
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顯然是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兒。
王珍鳳無聲的歎了口氣。
蘇清意將她的表情儘收眼底,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多言。
王珍鳳看了她一眼,眼眶陡然有些發酸。
不自覺將頭靠在她的手臂上。
蘇清意垂眸看了她一眼,假裝沒有發現,轉頭往彆處看去,同時,一群說笑男女進入了她的視野,其中一個女生認出王珍鳳道:“喲,這不是咱們王導嗎?”
王珍鳳也認出了他們,立刻收起失態,挺直了腰背。
蘇清意本來沒認出他們是誰,直到看到他們隊伍中的江月和小藍,才知道他們也是拍短視頻的。
小藍手裡抱著一把古琴,隻是身上的漢服和鞋子上沾滿了泥,而其他人也不在意,除了江月,誰也沒有幫她提一下裙擺的意思。
蘇清意不禁想起她們三個還在一起的時候,王珍鳳哪怕隻有一件雨衣都會給小藍和江月穿,自己坐在最前麵像一個無所畏懼的勇士。
蘇清意盯著小藍微妙的眯了眯眼睛。
小藍也看見了她,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王珍鳳無意和她們爭執,轉身想準備離開,那些人卻堵住她的去路,將她團團圍在中間,“王導,走什麼啊?大家一起交流一下拍短視頻的經驗啊,比如說怎麼拍才能讓視頻點讚始終維持在一百以下。”
王珍鳳抿著嘴唇沒有反駁。
“你真的很會浪費彆人的時間。”那女生說話非常難聽,而無論是小藍還是江月都沒有替王珍鳳辯解的意思。
低著頭,假裝沒有聽見。
“這個美女又是你從哪裡騙來的演員?”女生打量著蘇清意道:“美女姐姐,你不要讓她騙了,她拍得東西差勁的要死,我朋友跟她拍了幾十條視頻,點讚都沒有過一百呢。”
“謝謝提醒,”蘇清意笑著接受了那聲美女姐姐,“但是我覺得王導拍得東西還是很不錯的。”
“姐姐你沒瞎吧,她拍得那些東西能看嗎?”
蘇清意想了想,“畢竟她拍的我。”
全場登時鴉雀無聲。
畢竟人很多東西都可以偽裝,唯獨擺在眼前的東西是造不了假的。
她光是站在這兒,就讓人覺得拍她得東西醜不了。
隻有把她這樣的大美女拍醜了,那才是真的技術不行。
王珍鳳也是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什麼叫事實勝於雄辨。
也明白了薑河那句話的真實含義是,拍彆人不火,可能會懷疑她技術有問題,拍蘇清意不火,隻會懷疑是彆人眼光有問題。
可惡,這個看臉的世界。
女生也是第一次在王珍鳳麵前被懟得啞口無言。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最終還是另一個人群中為首的漂亮女孩打破僵局,冷冷的打量著蘇清意道:“好了,我們走。”
蘇清意氣定神閒的看著她。
依舊是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讓人挑不出一點錯,可就是讓人覺得不爽。
漂亮女孩一群人沒走幾步,一輛黑色的奧迪q7突然在他們麵前停了下來,為首的女孩明顯愣了一下,然而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越過她,徑直向站在台階上的蘇清意走去。
“你怎麼會在這兒?”
蘇清意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神色如常的解釋道:“和我妹妹來拍短視頻,剛吃了飯準備回去了。”
周敘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道:“那我送你們回去。”
蘇清意掃到從他車上下來的幾個人,覺得他應該也是來這裡吃飯的,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你忙你的。”
“我忙完了。”周敘迫不及待回道。
其他人都停下來在觀察那個漂亮女孩的反應,而她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挺著僵硬的背脊,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蘇清意故作不經意的收回視線,再度搖了搖頭。
“真的不用了。”
然而周敘並沒有就此作罷。
已經主動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你拒絕我的時間,我已經把你送完了。”
蘇清意想了想也有道理。
便應了下來,道了聲謝。
一聽到她鬆口了,楚深一屁股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向周敘道謝:“謝謝叔叔。”
莫名其妙變成了叔叔的周敘:“……”
上車以後,王珍鳳便悄悄向蘇清意解釋那個漂亮女孩的事,那個女孩叫盧萱,比王珍鳳大一屆,平時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對誰都愛答不理的,可是她就看得上周敘,然而周敘對她沒什麼興趣,對她也愛答不理的。
今天看到周敘對她這麼熱心,估計得破防了。
然而蘇清意對她和周敘的事也沒什麼興趣,隻是看著窗外一晃而過的電瓶車問道:“你的電瓶車怎麼辦?”
王珍鳳登時回神,“我靠,我怎麼把我的電瓶車忘了。”
“我的自行車也還在那兒呢,”楚深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道:“算了,等雨停了,我再去騎。”
王珍鳳不想走回頭路。
可是礙於窗外的雨,也隻能作罷,目送著她的電動車遠去。
周敘透過車內的後視鏡一直打量著後座的蘇清意。
然而礙於車上的楚深和王珍鳳也沒有貿然開口,直到她下車都沒有和她說話的機會,隻能作罷。
“姐,那個周敘是不是喜歡你啊?”等到進了門,王珍鳳便迫不及待開口道。
“彆胡說,”蘇清意神色如常回道:“他隻是熱心而已。”
“那你覺得是他好還是江哥好啊?”王珍鳳小聲八卦道。
蘇清意微微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江哥這個人沒錢沒勢,還沒什麼上進心,除了張臉……就沒啥了,”她怕蘇清意不高興,後麵四個字說的特彆小聲,直到蘇清意臉上沒什麼變化,才敢繼續說下去道:“周敘不僅條件好,又有上進心,對你也熱心,而且長得還不錯,在有錢人裡算好看的了,這綜合下來,我覺得……江哥要差點兒。”
蘇清意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起來。
拍了拍王珍鳳的肩膀道:“謝謝你為我操心,但是我又不準備和誰結婚,有錢沒錢,有沒上進心,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王珍鳳不解的看著她。
“那什麼重要?”
蘇清意意味深長的勾起唇角,“及時行樂最重要。”
王珍鳳依舊不懂,但是蘇清意已經沒有向她解釋的意思了。
轉身向著樓上走去。
王珍鳳也沒有再追問,畢竟她這個表姐有錢有顏,哪裡輪得著她來操心,正準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兜裡的手機開始頻繁震動起來。
她起初還以為是小藍發微信罵她來了,結果全是短視頻軟件的消息提醒。
她不由一愣,打開短視頻軟件,關於蘇清意的那條視頻正在以她從未見過的趨勢瘋狂傳播和點讚評論。
她下意識想要和蘇清意分享,可蘇清意已經關上了門,她也不便去打擾她,隻能作罷。
蘇清意還在想著陸景塵的事。
半倚在窗邊站了一會兒,才撥通方逐的電話,問他在不在店裡,而方逐的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在。
“那江景野回來了嗎?”
“景哥啊?”方逐遲疑了兩秒鐘才繼續道:“還沒。”
蘇清意一聽就知道他在撒謊。
可是也沒有拆穿他,“是嗎?等他回來了,麻煩你讓他聯係我一下。”
方逐看著坐在收銀台後靜靜看著他的陸景塵。
輕不可聞的應了一聲。
電話掛斷以後,方逐繼續整理著手裡的紙箱,輕不可聞的提醒道:“蘇,蘇小姐,找你。”
陸景塵依舊那是那雙沒有情緒的眉眼。
垂眸把玩著一串沉香,看不出在想什麼,但是顯然對他的話沒什麼興趣。
方逐想不到蘇清意哪裡得罪了他,也不敢問。
隻能暫時按耐下來,沒有多言。
彼時窗外的雨已經小了一點兒。
陸景塵收起指端沉香,準備起身上樓的時候,屏風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哥!”
陸景塵腳步一頓。
楚深從屏風後麵跑進來,“你有沒有乾得毛巾啊?給我擦一下。”
陸景塵從來沒聽過楚深這樣和他說話,不由歪了歪頭。
而直到方逐出聲,他才知道這個“哥”另有其人,方逐熟練的站起身道:“你搞什麼淋成這樣?等著,我去給你找條乾毛巾。”
說完就越過陸景塵往樓上走去。
偌大的店鋪裡陡然一靜,楚深這才注意到站在木桌後麵的陸景塵,原本隨意的腰背猛的挺直了,透著一股顯而易見的拘謹:“哥……哥,你也在啊。”
陸景塵神色自若的看著他:“沒上學?”
楚深一默。
過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道:“不,不想去。”
而在大多數時候,陸景塵都不是一個會多管閒事的人,聽到這麼一個對於大多數人天都塌了的答案,他也隻是輕不可聞的應了一聲,沒說一句多餘的話。
楚深暗自鬆了口氣。
同時,方逐也找到毛巾從樓上下來了,一邊替他擦著頭發一邊問道:“怎麼淋成這樣的?”
“我坐彆人的車過來的,但是車隻能停在巷口,我就跑進來了。“
“那怎麼不讓他把你送回去?”方逐不解道。
“我自行車還在這邊呢。”
“哦,”方逐也不再這件事上過多詢問:“吃飯了嗎?”
方逐點點頭,悄悄打量著一旁的陸景塵,見他並沒有說教的意思,小聲對著方逐解釋道:“我同學的姐姐請我吃的飯。”
“送你回來的也是你同學姐姐的朋友?”
“對!”說起這個,楚深眼睛都亮了,“就做木雕那個周敘你知道嗎?我坐他的車回來的,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那麼豪的車呢。”
一聽周敘,方逐心裡也浮現出一種強烈的預感,下意識看了陸景塵一眼:“你那個同學的姐姐不會是蘇小姐吧?
“你怎麼知道?”楚深回道:“我今天和一起在橋南那邊拍短視頻。”
聽到這句話,方逐還沒說話,薑河突然從一旁的樓梯間探出頭來:“那個小妹妹終於舍得找她表姐拍了?嘿,我早就說了,就她表姐那個姿色,她怎麼拍都會火的。“
聽到“姿色”兩個字的時候,陸景塵忽然側眸向他看去,黑色淡漠的眼眸間滿是審視,後者全神貫注,無知無覺。
“可是她表姐不露臉誒。”楚深若有所思道。
“啊?”薑河不解道:“為啥?”
“不知道,反正她拍得時候,就讓王珍鳳彆拍臉。”楚深聳了聳肩。
“那可惜了,不然以她表姐的姿色,當個網紅肯定……哎喲,”話音未落,陸景塵的手肘忽然在他鼻子上猛的撞了一下,薑河被撞得不輕,險些撞上旁邊的扶手,而始作俑者仿若未聞,沒有絲毫誠意的說了一聲“抱歉”,便繼續往上走去。
薑河也沒有在意,捂著被撞得位置,走下樓道:“給我看看,你們拍得怎麼樣。”
“你等一下,”楚深找出王珍鳳新注冊的賬號:“我靠,怎麼都這麼多讚了?”
薑河聞言一把搶了過去,“我去,光拍個這兒都有這麼多讚,那蘇小姐要是露臉的話,不得火啊?你問問她表姐願不願意簽我們公司當網紅……”
方逐聽他們越來越不靠譜,主動開口打斷道:“人家蘇小姐可是同派非遺木雕未來的傳承人,隻想在西市租店弘揚大同木雕,當什麼網紅。”
“我就隨便說說,你這麼激動乾什麼?”
方逐沒搭理他,暗自向樓梯間的另一人看去,然而最該聽這句話的人,頭也沒回便徑直上了樓。
連一個背影都沒有留下。
方逐也隻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