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浪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動靜有點大,把徐飛吵醒了,他揉著眼睛問道:“陳老哥,你要出門啊?”
陳浪道:“嗯,老師讓我去拜訪一位故友。”
徐飛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道:“我隨你同去。”
陳浪道:“你不是累了嘛,接著睡唄。”
徐飛道:“這會睡了,晚上怕是睡不著。”
“撐到晚上回來,睡個痛快的。”
陳浪也不阻止,等徐飛換好衣服後,與他一同出門。
來到這位老師故友韓先生的家門口後,陳浪客氣的對門房說道:“晚生陳浪,奉家師盛褚良之命,特來拜會韓先生,煩請通傳一聲。”
門房打量了他一番,冷漠的說道:“在此候著。”
府內,書房。
韓老先生盤膝坐在小榻上,他穿著一身藍色儒衫,領口、袖口等位置都已經洗的發白,神色平靜目光如炬,自帶一股淵渟嶽峙的氣度。
在小榻的前方,有幾個少年正在埋頭書寫,每個人的穿著都極儘奢華,其中一個更是廣陵府有名的神童少年。
門房輕輕的敲了敲門,喊了一聲“老爺”。
聲音雖然輕,但也打破了書房內靜謐的氣氛。
韓老先生淡漠的掃了他一眼,略有不快的問道:“何事?”
門房小心翼翼的回稟道:“有一個叫陳浪的,說奉家師的之命,特來拜會老爺。”
陳浪這個名字,已經在廣陵府的文人圈層中傳開了,正在奮筆疾書的少年們,也紛紛停了下來,目露驚訝之色。
韓老先生捋了一下山羊胡,問道:“是最近那個風頭正盛的陳浪嗎?”
門房道:“小人沒有細問……不過看他的年齡相貌,應是此人無疑。”
“他的家師,姓甚名誰?”老者又問。
“盛褚良。”門房如實回答。
韓老先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嗬嗬,有趣得緊。”
“我說這消息怎這般猖狂,當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不過盛褚良,你讓你徒弟來拜訪我……我看你當真是老糊塗了。”
韓老先生在小榻上自言自語,下方的學生們,也在小聲議論。
“據說這個陳浪的詩作,都是他老師代筆。”
“一個隻知道掙錢的商人,怎可能寫出那樣的詩作。”
“這樣的人也敢來拜訪先生?他不怕自己玷汙了先生的門檻嗎。”
“我還聽說知府的大公子,對他也頗有意見,還想著要收拾他呢。”
韓老先生的神情如同古井般毫無波瀾,唯獨在聽見“知府大公子”幾個字的時候,瞳孔略微收縮了一下,旋即慢悠悠的說道:“商人出生,還涉嫌代筆,這樣的人,老夫怎可能會見。”
“去,告訴那小子,讓他速速離去。”
門房領命,正欲離去。
這時韓老先生的得意門生,廣陵府有名的天才神童站起身說道:“先生,我倒是覺得,現在在廣陵府廣為流傳的那兩首詩,就是陳浪所做。”
“尤其是第二首,那是在公開場合當眾吟誦的。”
“這種場合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性,陳浪根本沒有辦法提前準備。”
“所以我認為,先生不妨見上一見,親自驗證真偽。”
韓老先生對這個學生,向來是愛護有加,但眼下聽完愛徒的話後,韓老先生的臉色卻瞬間陰沉了下去,口吻不善的說道:“長青,你還年幼,不懂這些人情世故。”
“就算那兩首詩如你所言,是陳浪親作,他要拿出來示人,也應該選一個更加合適的場合,更加合適的方式。”
“在一場小規模的考生聚會上,痛罵在場的考生市儈,不過是為了替自己搏名聲。”
“這一招,他的老師當年也用過,這對師徒,當真是一脈相承。”
“所以這種人,你千萬莫要去招惹。”
韓老先生訓斥了一番自己的愛徒後,對門房說道:“你去轉告陳浪,就說我從來沒聽過他的名字,更不認識盛褚良。”
“日後莫要在登門,否則家中仆役手裡的棍棒,可不認人。”
門房匆匆回到大門口。
陳浪主動問道:“韓老先生,可願撥冗一見?”
有老爺在背後撐腰,門房也是毫不客氣,譏諷冷笑道:“我家老爺說了,他沒有聽過你的名字,更不認識什麼盛褚良。”
“銅臭商賈,不配登門!”
“以後若再來,直接棍棒伺候。”
徐飛勃然大怒,道:“一個看門的狗奴才,說話如此難聽,我今天就要替你家老爺……”
陳浪拉住徐飛,用眼神示意他莫要衝動。
陳浪原以為,盛褚良在信中說,這位韓老先生是他的故友,雙方關係應該很不錯。
可現在看來,是老師一廂情願了。
對方根本就不認他!
至於門房對自己的羞辱,陳浪到不怎麼放在心上。
被狗咬一口,難不成還要咬回去?
陳浪籲了口氣,道:“徐老弟,走吧,不用跟這些狗奴才多費口舌。”
遠離了韓府後,徐飛猶自憤憤不平,道:“陳老哥,你就不該拉著我,讓我抽那個門房幾嘴巴子多好。”
陳浪道:“打他沒什麼用,反倒是臟了自己的手。”
“何況你我身份如此的尊貴,一個小小門房,不配挨咱們的耳光。”
“就算要打,也得直接把耳光抽在姓韓的老匹夫臉上!”
徐飛想了想,道:“陳老哥說的也對,跟下人計較,太失身份。”
“拜訪不成,接下來咱們做什麼?”
陳浪笑了笑,道:“找地方痛飲一番,給你接風。”
二人對廣陵府也不熟,就在路邊隨意找了看上去還不錯的酒肆。
點了幾個小菜,要了兩壺酒,就這麼吃起來。
陳浪雖然表麵上看著沒什麼,但終究是吃了個閉門羹,還被下人一頓羞辱,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憋悶的,再加上對李秀芝、果果的思念,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來回衝擊,一壺酒下去,竟是有些醉了。
徐飛的酒量本就不如陳浪,但為了配合陳浪,也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裡麵灌。
陳浪這邊感覺有些微醺,徐飛則是醉的不省人事。
陳浪打了個酒嗝,招手喚來店小二,給了他一些賞錢,讓他照顧好徐飛,自己出去轉一圈醒醒酒,回來再帶走他。
如果半個時辰自己還沒有回來,就把徐飛送到客棧去。
店小二看著手中多達五十文的賞錢,欣然允諾。
陳浪走出酒肆,發現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街道上已經見不到幾個行人,初秋的晚風刮起了地上的落葉,讓眼前的景象,多了幾分蕭索的味道。
或許是飲酒的緣故,這一刹那,陳浪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孤獨感包裹住,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想要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