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浪抱著果果,道:“乖女,喊師公、師奶。”
果果脆生生軟糯糯的喊了兩聲,盛夫人樂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乖孩子喲,來,讓奶奶抱抱。”
果果看了一眼陳浪,見爹爹點了點頭,就張開雙臂撲到了盛夫人的懷中。
盛褚良看到這一幕,如同古井一般的心,也蕩起了層層漣漪。
如果自己的兒子不死,孫女應該也跟果果一般大了吧。
“走吧,進屋說。”
“管家,把牛車弄到後院去。”
陳浪把韁繩遞給管家,帶著李秀芝進入了院子。
盛褚良背著手,道:“你隨我去書房,讓她們婦道人家在這裡說話。”
“好的老師。”
李秀芝有點小慌張,但為了不給丈夫添麻煩,她強行忍住了心中的慌亂,甚至還衝陳浪笑了笑。
陳浪小聲道:“師娘很和善的,莫怕。”
“嗯。”李秀芝點頭:“你去吧,我沒事兒。”
陳浪又叮囑了一下果果,讓她不要調皮,這才跟著盛褚良來到了書房。
盛褚良淡然問道:“你的成績我已經知道了,卷子我也看過。”
“隻能說,你的水平,配不上這個成績。”
陳浪並不覺得這是嘲諷,反而相當認同盛褚良的話,歎道:“學生也沒想到會上一榜。”
“終究還是詩會上的那首詩起了作用。”盛褚良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每年科舉,各地都要舉辦詩會了吧?一首佳作,對成績的提升是肉眼可見的。”
陳浪道:“老師,學生有一事不明。”
“到了院試,就都要糊名了,看不到名字,考前有再大的名氣,又能怎樣?”
盛褚良淡然道:“糊名也是人為操作。”
“隻要是人操作的事情,就都會存在變數。”
“最簡單的方法,糊名的紙條短上一截,閱卷的官員就知道,這個人需要重點關注。”
“而且鄉試以上,上榜考生的考卷,都會經曆三次以上的審閱,從第二階段開始,就不再糊名,而是公開閱卷。”
陳浪恍然大悟,道:“原來這裡麵還有這麼多門道,學生受教了。”
盛褚良道:“但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這上麵。”
“如果你考卷答得不好,第一輪被篩下去,那麼縱有天大的文采,也不可能被錄取。”
“夯實基礎才是科舉之路最強大的武器。”
陳浪躬身一揖:“學生謹記老師教誨。”
盛褚良道:“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陳浪道:“什麼?”
盛褚良道:“今年的府試、院試,不僅間隔短,而且還要提前一個月。”
“也就是說,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府試就要開始了。”
陳浪有點懵,“為什麼呀老師?”
盛褚良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冷冷的說道:“因為今年是太後的七十大壽,陛下要在春節後加一個恩科,提學官要籌備鄉試,所以府試、院試就必須儘快完成。”
聽完這話,陳浪差點就爆粗口了。
宮裡這對母子可真他娘的有意思,兒子一門心思撈錢,老妖婆過個生日,死命的折騰天下考生。
他們腦子裡裝的都是大糞嗎?
盛褚良接著說道:“今年的春節在一月底,院試的時間應該就是明年二月初。”
“隻要你能過了府試,那麼留給院試的時間,尚有兩個多月。”
陳浪撓頭:“但府試的時間太緊湊,學生有些擔憂。”
“不過抱怨也解決不了問題,學生會儘全力備考的。”
盛褚良揉了揉太陽穴,沉吟良久之後,說道:“其實你想要考上府試,倒也不是那麼困難。”
陳浪:“啊?”
“老師,你該不會……”
盛褚良瞪了他一眼,道:“我是那種人嗎?”
陳浪訕訕一笑:“肯定不是。”
“那老師這話的意思是?”
盛褚良道:“知府病了。”
陳浪撓頭,不是很明白這話的意思。
盛褚良也不介意,在他看來,陳浪就是個鄉村童生,官場上的這些彎彎繞,他怎麼可能清楚。
“知府是院試的主考官,如果是往年,他倒是有足夠的時間來養病。可現如今考試提前,知府的病好不了這麼快,主考官的位置,他就必須得讓出來。”
“廣陵府的屬官中,能勝任這個職務的並不多。要麼是品級不夠,要麼是身份不妥。”
“像是通判,他品級夠了,但屬於是提刑官,不太適合來當主考官。”
陳浪咂摸了一下,道:“廣陵府不是還有個同知麼?他的品級跟身份,擔任主考官應該沒問題吧。”
盛褚良高深莫測的說道:“我問你,如果本縣縣令生病,無法主持縣試考試,你覺得縣令會把主考官的位置,交給縣丞嗎?”
陳浪恍然大悟,道:“肯定不會。一二把手之間向來都是互相製衡,互相猜忌的。如果這次由同知擔任主考官,那本屆所有上榜的考生,都算得上是同知大人的門徒,他可以趁機擴張自己的權威。”
“換了我是知府,絕不可能給同知這樣的機會。”
盛褚良點了點頭:“總算不是太蠢。”
陳浪道:“可是通判不行,同知也不行,知府一時半會又好不了,那本次府試的主考官,會是誰啊?”
盛褚良道:“以我的推測,這份差事,最終會落到府學學正聶自如的頭上。”
“聶自如此人在廣陵府擁有極高的口碑,與知府之間,也談不上競爭關係。沒有權力上的糾纏,這份差事讓聶自如來做,最為合適。”
“當然也不排除同知會從中作梗,但在我看來,一個主考官的位置,還不足以讓同知跟知府撕破臉皮。”
說完這番話後,盛褚良從一摞書籍中,抽出了一本遞給陳浪,道:“這裡麵記載的,是聶自如這兩年來寫的一些文章、詩詞。”
“你拿回去好生研讀、琢磨。”
考試,其實也講究個投其所好,如果在文章的觀點上,能與主考官達成共識,那麼文章最終獲得的評價,也會高上許多。
而聶自如為了避嫌,文章詩詞肯定都不太會拿出來給人看,最多也就是給自己的學生看。
如果沒有盛褚良,陳浪是肯定看不到這些文章詩詞的。
陳浪感動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同時心裡還生出了幾分愧疚。
之前竟然還懊悔拜盛褚良為師,當真是對不起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