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皇帝強行改製科舉後，每年揭榜都會發生的事情。
衙門的差役拿著徭役簿，在揭榜的時候挨個對照，凡是沒上榜，家裡也沒有彆人能服徭役同時還沒錢免徭役的考生，全部當場抓走。
同樣的情況，府試、院試的時候還會上演。
因為隻要考不上秀才，就必須得服徭役。
其實說起來，縣試、府試落榜就去服徭役的考生，比院試落榜再拖去服徭役的考生要幸運一點。
因為院試要等到來年的四、五月份，如果沒考上，跑去服徭役一個月，回來就七月了，距離下一次縣試隻剩下一個半月的時間。
而考生服徭役歸來，大多都隻剩下半條命，光是靜養都要十幾二十天，溫書的時間就很少了。
很多老童生，之所以考不上秀才，也跟服徭役有很大關聯。
朝堂上那些代表書生群體的官員，這兩年就一直在跟皇帝上奏，希望能把科舉的時間改回去，讓廣大考生更好的備考。
但皇帝就是不同意，為此還撤掉了好幾個大臣。
因為改回原有的時間，就等於向天下讀書人認錯。
皇帝怎麼能有錯呢？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改了時間，皇帝會少很多額外收入。
為了平息朝堂的紛爭，皇帝還給出了一個讓大臣們無法反駁的理由。
“朕需要的不是那些死讀書，隻懂得考試的書生！”
“如果一個考生真的有天賦，有才學，那麼絕不會因為溫書的時間不夠而落榜。”
“這種人提拔上來，才是真正的對朝堂有益！”
……
前麵實在是太混亂，陳浪就讓李秀芝跟果果待在牛車上，自己孤身一人往前麵擠。
好不容易擠到榜文前，陳浪並沒有從頭往後看，而是從後往前看。
因為他覺得，自己這半吊子水平，最多也就是個吊車尾的成績，第一榜肯定是沒有自己名字的。
然而第二榜掃完，也沒有找到自己名字。
這時候陳浪就有點慌了。
我次奧……
不會沒考上吧？
這樂子可大了啊。
就在陳浪惴惴不安的時候，身邊響起了一聲驚歎：“你們抓我乾什麼，我中了，我中了呀！”
陳浪循聲望去，就看到兩個差役，正拖著一個考生往外走。
考生據理力爭，一個勁說自己中了。
差役被吵的頭疼，怒道：“你中個卵子，那個人隻是跟你同名罷了。”
“不可能，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榜單上那個就是我，他才是落榜的那個啊。”考生咆哮道。
“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收了他的錢對不對？我要去州府告你們徇私枉法！”
差役冷笑一聲，拿出兩個“核”塞對方嘴裡，書生頓時就嚷嚷不出來了。
站在陳浪身側的一位考生，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些該死的差役，等老子將來高中，一定要回來收拾他們。”
陳浪小聲問道：“那位兄台當真是被人冒名頂替了？”
“這還能有假。”對方道：“頂替他那個人，是縣城張家的少爺，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怎麼可能考得上。”
“聽說為了這個名額，張家花了一千兩銀子呢。”
又有人說道：“你瘋啦？敢說這些，一會把你也抓走。”
“既然上了榜，就回去吧。這些事情，我們現在也管不了。”
倆人匆匆離去。
陳浪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這天殺的世道……
但就像那倆考生說的，知道了又能如何？難道還跑去舉報不成？
朝廷想要錢，商賈又有錢，即便把官司打到州府，大概率還是個輸。
連功名都沒有的考生，怎麼鬥得過這些商賈。
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陳浪籲了口氣，目光回到了第一榜。
這一榜隻有十個名字，極好辨認。
陳浪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榜末位。
換了其他考生，見自己上了一榜，定然會欣喜若狂。
但陳浪卻不怎麼高興。
因為他並不想太出風頭，一榜上的名字，都會成為其他考生重點研究的對象，甚至為此還發展出了一個特殊的“組織”。
這個組織專門研究曆年縣試、府試、院試的一榜考生，具體行為類似於現代網絡社會的“開盒”，就是把這些考生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挖出來，一旦有什麼地方不合規矩，就拚命的往上舉報。
原則就是，我不好過，也不讓你們好過。
陳浪做了買賣這件事兒，是不可更改的，隨便查一下就能查清楚。
到時候這群吃飽了沒事兒乾的家夥，往上麵舉報，哪怕是縣令出麵，估計都不好使。
陳浪歎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給李秀芝知道。
這時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榜單的第一名。
寧文栩？
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靜安縣的啊，怎麼榜單上他的籍貫，寫的是南河縣。
難不成這年月就已經有了異地考試的套路了？
陳浪記得，自己以前念高三的時候，班上有好幾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同學，把學籍轉到了藏區，因為藏區的錄取線非常的低，三四百分就能上重點大學。
其中有一個出了名的學渣，還考上了陸軍警官學校！
要知道以他的成績，考個職業院校都不夠的。
原來這種套路，也是古人玩剩下的啊。
陳浪笑著搖了搖頭，退出了人群，回到了牛車旁邊。
李秀芝抱著果果，滿臉緊張，想問，又不太敢問。
陳浪也沒有賣關子，道：“過了。”
李秀芝頓時長出一口氣。
陳浪坐上駕駛位，道：“走吧，去見見老師。”
李秀芝剛鬆弛下來的心情，又有些緊張，道：“就這麼去啊？什麼都沒準備。”
陳浪道：“提著東西上門，反而會惹來老師的不快。”
“就這麼去挺好的。”
李秀芝也不好再說什麼，一路忐忑的跟著陳浪來到了盛府。
盛府的大門開了一半，管家站在門口翹首以盼，見到陳浪後，立刻回頭大聲喊道：“陳公子一家來了！”
等陳浪把牛車挺穩，盛褚良攜夫人從門後走出。
盛夫人笑盈盈的說道：“小陳，恭喜你位列一榜啊。”
陳浪躬身行禮，道：“都是老師栽培得好。”
盛夫人看到李秀芝跟果果，道：“這是你內人跟女兒？”
“妻子貌美，女兒乖巧，小陳，你好福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