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漢深吸一口氣,道:“好,既然你這麼說,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陳浪還是笑:“爹,這個機會,我不需要。”
“你想知道真相?問娘,問錢氏,她們比我更清楚。”
“你要問我,那我就一句話,我搶了。”
陳老漢氣急敗壞的罵道:“你這個孽子,想活活把我氣死不成?”
陳浪冷冷的說道:“這氣是我給你受的嗎?”
“你作為一家之主,評斷家務事的時候,隻聽從一方的意見,另一方的意見問都不問,一口咬定就是果果的錯,還跑來找我興師問罪,你自己說,這股氣到底是誰給你受的!”
陳老漢下意識的舉起手,轉念想到現在的陳浪是會還手的,又把手給收了回來,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月月畢竟是個小孩子,因為被你搶了東西,哭了一下午,你作為二叔,是不是應該的給她道歉?”
陳浪道:“可以啊,讓她先給果果道歉,再讓果果抽她一嘴巴子,這件事兒就算過了。”
陳老漢愕然:“抽嘴巴子?”
“陳浪,你瘋了不成?這是一個叔叔能說出來的話?你還有點長輩的樣子嗎。”
陳浪有些不耐煩了,道:“爹,我很累,不想跟車軲轆一樣來回跟你扯這件事兒。”
“總之這件事兒錯不在我們家,你要咬定是我們的錯,我認,但想讓我道歉,門都沒有。”
“我隻是拿回果果的東西,沒有揍那個丫頭片子已經很給麵子了。”
說完,轉身再次往屋內走去。
陳老漢氣的在原地打轉,嘴裡念念有詞:“反了教了,反了教了!”
“你給我站住!”
“這些年家裡供你吃供你喝,還供你念書,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畜生都乾不出這種事情來!”
陳浪腳步微微一滯,拳頭也慢慢的攥緊。
片刻的靜默後,陳浪轉過身來,道:“爹,你確定要跟我扯舊賬?”
陳老漢咆哮道:“老子那句話說錯了?”
陳浪的聲音比他還大:“你就沒有一句話說對的!”
“從小到大,我在家裡吃過一頓飽飯?穿過一次暖和衣服嗎?”
“我去學堂,你們給過我半個銅子兒嗎?
“為了吃飽穿暖,為了上學,我不得不去乾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可你們非但不阻止我,還鼓勵我,天底下有鼓勵自己孩子當賊的爹娘嗎?”
“我娶秀芝的彩禮是我自己攢的,但秀芝家裡給的嫁妝,你們卻拿走了大半,說是弟弟娶媳婦要用,我那時候又說過半個不字嗎?!”
“我好不容易考上了童生,衙門每個月給補貼五十文錢,這錢我一次都沒見到過,全被你還有娘領走了,我有說什麼嗎?”
“現在你跑來跟我說,從小把我拉扯大,要臉嗎?我就問你要臉嗎?”
吼完這番話,陳浪覺得特彆的舒坦,同時靈魂的深處,有一股執念也因為這番話而煙消雲散。
應該是陳二郎留在這具身體中的最後一點東西。
至於陳浪敢這麼吼的原因也很簡單,他骨子裡就沒把陳老漢秦氏當成自己的爹媽,更不要說這倆大概率隻是養父母。
連基礎的血緣關係都沒有,那就沒理由慣著他們了。
這番話把陳老漢也懟的啞口無言,拿著煙袋鍋子的手幾次舉起來,又幾次放了下去。
良久之後,發出一聲歎息。
“沒想到你心裡憋著這麼多氣。”陳老漢歎道。
陳浪冷笑:“爹的意思是,我一輩子當個悶葫蘆,才符合你的期望?”
陳老漢期期艾艾的道:“爹不是那個意思,雖然你說的這些有些是真的,但你七歲那年,爹不是還給你買過一雙鞋?”
“然後第二天就被陳三郎拿走,我去管他要,你還打我一頓,是這件事兒嗎?”陳浪譏諷道。
陳老漢徹底說不出話來。
陳浪見狀,又又又一次轉身往屋內走去。
他是真的累了,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
然而秦氏卻不準備就這麼放過他,在屋子裡聽了半天白戲的秦氏見陳浪要走,按捺不住憤怒的心,從屋子裡衝了出來,撕心裂肺的罵道:“你這個白眼狼,不孝子!信不信老娘明天就去衙門告你!”
陳浪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行啊,告去吧。”
“大不了就是挨頓板子,然後扣除每個月五十文的補貼。”
“我無所謂啊,反正那五十文錢我從來沒見過,沒了就沒了唄。”
秦氏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反駁道:“你就不怕挨板子?”
陳浪道:“怕,可隻要想到挨了板子我就可以分家,那這頓板子就挨得值得。”
“哎呀,好像越說越像那麼回事。娘,你明個兒一定的去衙門告我哈,如果你不想走路,兒子還可以支援你三文錢,讓你搭村裡劉大鼻子的馬車去哦。”
秦氏從來沒見過這麼難纏的陳浪。
之前的他明明很聽話,怎麼現在變得跟滾刀肉一樣,這麼難對付?
就連革除童生都威脅不到他?那以後還怎麼管教啊。
秦氏就一個沒文化的鄉野村婦,一旦嘴巴上討不到便宜,就隻能用處撒潑打滾的招數。
眼瞅著秦氏就要往地上躺,陳老漢憤怒的瞪了她一眼,低聲嗬斥道:“夠了,還嫌不夠丟人?”
秦氏對陳老漢的畏懼是刻在骨子裡的,就有點類似之前李秀芝懼怕陳浪。
“這件事兒……就讓他過去吧,誰也彆提了。”
“你辛苦一天,早點回屋歇著吧。”
陳浪嗬了一聲,轉身往屋內走去。
這次不管誰再出來,他都不會理會。
等到陳浪關上門,秦氏氣急敗壞的說道:“老頭子,就這麼讓他睡了?月月受這麼大委屈,怎麼著也得讓他給點賠償吧,我看他背簍裡裝著兩個大骨頭棒子,你去要一根過來,給月月燉湯喝。”
陳老漢第一次覺得秦氏這麼煩人,都特麼鬨成這個德行,竟然還惦記陳浪帶回來的骨頭棒子。
於是沒好氣的說道:“要討你自己去討,我要睡了,明兒個還要上工。”
說完雙手往身後一背,快步的往自己屋子走去。
秦氏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去管陳浪要骨頭棒子,指著陳浪的房門口罵了幾句“不孝子”“孽子”後,也悻悻的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