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歡聽山口四郎說接頭地點是在山貨行對麵的咖啡館,點了點頭說道:“這就對了!”
山口四郎見狀,長出了一口氣,起身衝著楊登歡深鞠一躬。
“多謝!”山口四郎說道。
楊登歡輕笑了一聲說道:“如果接頭地點是在你們店中,那麼以你全神貫注警戒,不可能有人能夠逃過你的眼睛,留下紫色枇杷花。除非是接頭地點不在你們山貨行,你才會顧此失彼,讓人悄無聲息地留下紫色枇杷花而不知。”
“對!太對了!當時情況就是如此。我全神貫注留意對麵咖啡館的情況,隻等靠窗戶的位置出現接頭信物後,前去接頭,結果就忽略了店裡的情況。出現了紫色枇杷花而不知道,這才耽誤了撤離的時間。”山口四郎有些後悔地說道。
“與你接頭的是什麼人,你知道嗎?”楊登歡又問道。
“不知道。”山口四郎搖了搖頭說道。
“你給我詳細講講具體情況。”楊登歡終於在審訊桌後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
山口四郎想了一下,楊登歡不理會他,從桌上曹有光的煙盒中抽出一支香煙點著後,吸了兩口,走過去遞給了山口四郎。
山口四郎一愣,連忙接了過來,叼在嘴上,一口下去,幾乎不見了大半截。
“從你焦黃的食中兩指我就知道,你煙癮很大,估計在裡麵很難熬吧!”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山口四郎不說話,但是他深吸慢吞,惟恐浪費一絲一毫的動作,足以說明問題。
“如果你們幫助我們找到我們要找的人,我保證給你換個身份,讓你離開這裡!離開之前,我還保證每天最少給你五支香煙。”楊登歡這話本身就充滿了魔力,再加上隨手抓起煙盒使勁晃了一晃,讓山口四郎愣是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祈求神色。
“說吧。這已經是第二次審你了,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倒乾淨,我們的耐心是有限的。”楊登歡冷冷地說道。
“那是在三個月前……”
山口四郎終於開了口,詳細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楊登歡完完整整地敘述了一遍。
日本情報機構旁雜無章,不互相統屬,甚至就連成果也不相互分享,他們隻對他們的上級負責。
除了他們自己部門上級之外,他們隻對大本營參謀本部負責。
所以,參謀本部對這些日本情報機構,也有使用和指揮的權力。
為了便於指揮,參謀本部製定了一個辦法,利用報紙上的廣告,發布隱語,從而達到召集的目的。
隱語中,參謀本部代號“七姨”,廣告是以“她”的名義所發布,接頭人被稱之為“七姨夫”,廣告大致意思是“七姨夫來渝,請本地親友到某某路某某號相會。”
廣告所對應的地址,就在要被召喚人物的附近。這也是之前在參謀本部備過案的地方。
其他不在該地址附近的情報站,可以對這則消息視而不見。
如果說“七姨夫”要聯絡數個情報站,那就要大致劃定範圍,指定接頭地點,這樣在範圍內的情報站就會如約參加。
山口四郎負責的這個情報站,隸屬於日軍華南派遣軍情報部,原本他們的潛伏任務已經完成,上級也已經通知他們相機撤離。
就在即將撤離的前兩天,報紙上出現了一則廣告信息,接頭地點就在山貨行的對麵咖啡館。
即將離開,山口四郎當然不願意再做任務,彙報給上級之後,上級也囑咐說這是一件重要任務,讓他們完成任務之後再撤離。
上級也知道,這樣做有點強人所難,於是拍著胸脯保證,此次任務完成之後,每個人都官升一級,山口四郎官升兩級!
軍令不可違,再加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山口四郎終於答應了這個任務。
接頭地點是對麵咖啡館,接頭時間是當日10點之後,接頭暗號是對麵咖啡廳窗戶玻璃出立起青色禮帽,接頭信物是半張1921年發行的麵值五角的法幣。
但是,當天接頭人卻不知道為了什麼一直都沒有出現!反而有人留下來讓他們撤退的紫色枇杷花!
楊登歡聽完了山口四郎敘述,眉頭皺起,陷入沉思。
曹有光見狀,揮揮手讓看守講山口四郎帶了下去。
外麵聲音越來越遠,楊登歡眉頭豁然抖開,看向曹有光。
“什麼情況?你好像悟了一樣。”曹有光笑道。
“你問一下,當天你們負責抓捕山貨行的人,是不是有人隱藏在咖啡館裡麵!”楊登歡說道。
曹有光衝著阿七說道:“查!現在打電話讓杜建喜查!就說我在這裡等結果!”
阿七神色凝重,快步出了審訊室,到辦公室打電話。
不一會兒,阿七腳步匆匆地推門而進,臉上露出來輕鬆的神情。
“電話打通了?”曹有光問道。
“通了!而且杜建喜馬上聯絡了當日負責行動的行動處三科二組四隊,落實了當日他們行動的指揮點,就設在山貨行對麵的百頓咖啡廳。當時門口設有警衛,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阿七說道。
“看來,和你推理的一模一樣!但是這又說明了什麼?”曹有光皺眉,疑惑地問道。
楊登歡臉上卻露出來一副了然的神色,嘴角上更是掛出了一絲冷冷的笑容。
“聰明反被聰明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老把戲,咱們祖宗都玩爛了,他們才開始學!”楊登歡笑嘻嘻地說道。
“你究竟看出來什麼了!你倒是說話啊!”曹有光著急地催促說道。
“似乎這一件事脈絡漸漸清晰起來了。”楊登歡不理會曹有光,而是舒展開眉頭笑著說道。
“看你這個笑容,我就開心!你這笑容比起來褒姒上了城頭,玉環吃了荔枝還要迷人。”曹有光見狀,也大為開心,居然開玩笑說道。
“沒時間開玩笑了!我要再審黃濤!”楊登歡正色說道。
“審!現在就審,難得你正經乾活,我還能不支持嗎!”曹有光說完,衝著門口大喊:“呂鴨子!呂鴨子!”
呂方嘴裡低聲罵了一句,聲音高興地答應:“來了!我就在門口等您吩咐呢!”
呂方剛推開門,曹有光大聲說道:“把黃濤帶上來!”
呂方答應了一聲,重新又關上了屋門,外麵傳來呂方公鴨嗓般的聲音。
“她媽的!都在這兒挺屍呢!沒聽見曹處長吩咐,把黃濤押過來?哪個黃濤?那個避雨的!”
不一會兒,黃濤被押了上來,坐在椅子上,看著楊登歡,眼裡有著一絲期冀。
楊登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黃濤,黃濤也看向楊登歡,眼神頗為複雜。
“黃濤,昨天回去之後,我就把你的事情向上彙報了,上麵十分重視!讓我在最後落實幾件事情。”楊登歡笑著說道。
“是不是落實完這幾件事情,我就可以回家了?”黃濤問道。
“不錯,等到這幾件事情落實完,快得話,今天你就可以回家了。”楊登歡點頭說道,絲毫沒有猶豫,說完之後,眼睛又盯住了黃濤。
楊登歡沒有猶豫,黃濤倒是猶豫了。居然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時之間審訊室中沒有了聲音,氣氛頗為尷尬。
曹有光正要開口,旁邊響起了楊登歡的說話聲,突然響起來的說話聲音,顯得十分突兀。
“上次我問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山貨行中,我記得你回答說,當時你是在山貨行避雨?”楊登歡問道,聲音不疾不徐,但是聽起來卻給人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嗯呢!就是在避雨,結果就被你們給抓進來了!要知道打死俺也不避雨了!”黃濤叫屈說道。
“你可知道,這家山貨行,其實是日本情報機構,裡麵所有的從業人員,從上到下,都是日本間諜!”楊登歡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
黃濤似乎嚇了一跳,隨即叫起了撞天屈。
“俺了個親娘誒!俺哪裡知道啊,避個雨還能避到間諜窩子裡去!俺又不是算卦的,俺怎麼知道那裡是個間諜窩子啊!要是知道,外麵就是下刀子,俺也不敢進去啊!”黃濤大聲說道。
“之前,去過這家山貨行嗎?”楊登歡不等黃濤哭鬨完畢,笑著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俺這是第一次!絕對第一次!”黃濤大聲地說道。
“之前一次也沒有去過?”楊登歡似乎不相信地問道。
“沒有!俺敢衝著燈泡發誓!”黃濤頗為篤定。
“當時雨大不大?”楊登歡突然轉移了話題,猛然問道。
黃濤正在思索楊登歡所問第一次第二次的問題,猛然間楊登歡問起來下雨大小,思路沒有跟上來,不由得一愣。
不過,愣神隻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而已,黃濤隨即說道:“大!怎麼不大!好大的雨,所以俺才去避雨,要是下得不大,俺還避什麼雨啊!早就回家了!”
“沒帶傘嗎?”楊登歡又問道。
“沒有!有傘誰避雨啊!”黃濤似乎有些不耐煩楊登歡的弱智問題,不悅地答道。
“帽子呢?帶了沒有?”楊登歡又問道。
“帽子?哪來的帽子?”黃濤神色一凜問道。
“我覺得出門應該帶上一個帽子,有備無患嗎!”楊登歡笑道。
黃濤冷哼了一聲,沒有搭理楊登歡。
“你是不是在心裡說我‘何不食肉糜’?”楊登歡又笑著問道,神色頗為輕鬆,宛如拉家常。
黃濤神色卻是越加的凝重,緩緩搖頭說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好吧,那我們聊一些你能聽懂的。”楊登歡笑著一頓,又接著問道:“還記得上次你給我說,你不止去了一家山貨行,而是將附近的山貨行幾乎都走了一遍,事實情況可是如此?”楊登歡又問道。
“可不是嗎,我記得那天我走了有三四家山貨行呢。”黃濤說道,神色看上去也很輕鬆,混不當做一回事,和剛才神色凝重大相徑庭。
“正好到了這一家山貨行下起了雨,所以你才進來既挑貨物又躲雨,一舉兩得。”楊登歡說道。
黃濤一愣,想了一想說道:“那到也不是,之前就下了雨的。”
“那為什麼要選擇這一家山貨行避雨呢?”楊登歡笑著問道。
“可能是當時雨下的大了些吧。”黃濤神色謹慎了許多,想了想答道。
楊登歡見黃濤身上穿的是懲戒署所發的衣服,前胸背後都印有號碼,笑著問道:“我記得當時你是直接從山貨行帶回到這裡的吧?”
“可不是嗎,家都沒有回。”黃濤抱怨著說道。
“那身衣服呢?”楊登歡問道。
“被他們收起來了。”黃濤答道。
楊登歡回頭,看向曹有光說道:“讓他們把黃濤的衣服拿過來。”
曹有光摁響桌上電鈴,剛響一聲,呂方就跩了進來,曹有光吩咐完之後,又重新跩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個看守辦了一個紙箱走了進來。箱子裡麵除了紙箱,還有一些雜物。
“穿上這身衣服。”楊登歡指著紙箱裡的衣服說道。
黃濤一愣,楊登歡指著箱子裡的衣服,提高了聲音說道:“愣什麼,穿上這些衣服!”
黃濤有些不情願,磨磨蹭蹭費了半天力氣,這才將衣服穿好。
“穿好了嗎?”楊登歡笑問。
“穿……好了。”黃濤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底氣不足。
“少了一件吧。”楊登歡突然問道。
“沒……沒有啊……都在這裡,少哪一件了?”黃濤有些結巴著說道。
“一頂,青色的禮帽!”楊登歡猛然站起,用力拍向桌子說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黃濤臉色一變,瞬間恢複了正常說道。
“給他拍照!讓咖啡館服務員認人!我相信,此刻他的那頂禮帽,想必還在咖啡館的失物招領處!”
說到這裡,楊登歡指著黃濤冷冷地說道:“他!就是那個在咖啡館中,準備和山口四郎接頭的人!也是給山口四郎發撤退信號的人!”
曹有光一愣,有些不相信地說道:“他?不會吧!山口四郎說了,他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而那些紫色枇杷花,離著他有好幾米遠呢!”
楊登歡冷冷地說道:“他是射過去的!如果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此時此刻,就在這件衣服口袋中,應該有一根女孩子用來紮頭發的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