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公館。
戴局長果然人如其名，滿麵春風地看著楊登歡，神色和藹可親，和傳聞中的殺人魔王大相徑庭。
不得不說，戴局長長得還算是挺帥，濃眉大眼，像極了正麵人物。
楊登歡神色有些恐慌，似乎被戴局長看得有些尷尬，手腳不知所措，僵硬地坐在那裡，看上去比站軍姿還要難受。
戴局長十分受用下屬對自己的這種恐懼，臉上笑容更加的溫和了。
戴局長雖然臉上開心，其實心裡更加開心。
不能不開心啊！
自從曹有光過來彙報，說這個叫做楊登歡的小子，要將排查重點放在軍政部，戴局長就如同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般，混身舒坦。
自己尋找這個機會太難了！
自己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受到校長信任，各個部門都安插有自己的黨羽，這個自然不必說。
但是對於自己，永遠有人不服氣！比如說軍政部部長何大柱！
軍政部是要害部門，部長何大柱更是從少年時期就追隨校長，備受校長信任。
甚至於，校長信任何大柱的程度，有過於信任戴局長。
而且，這個何大柱，仗著校長信任，絲毫未將戴局長放在眼裡，幾次更是將戴局長安插在軍政部的人，當著眾多人的麵交還給了他。
何大柱善於利用機會，這種事情，大多時候都是利用某一次開會，當眾表態，讓戴局長麵子十分難看，很有幾次讓戴局長下不了台。
光是丟麵子，也就算了，畢竟現在麵子不值錢。但是何大柱還不時的在校長麵前給戴局長上眼藥，讓校長屢屢告誡戴局長，這就讓戴局長叔能忍嬸不能忍了。
戴局長儘管對何大柱咬牙切齒，想著這家夥外表粗厚，跟個傻柱似的，但是“傻柱”辦事居然如同皮笊籬，滴水不漏。
儘管戴局長對何大柱憤恨在心，但是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校長儘管信任自己，但是自己是個什麼角色戴局長自己清楚。
可是何大柱卻不一樣，人家可是堂堂的陸軍中將，肩膀上兩顆金星呢！
再說了，聽聽人家的名字，軍政部！
顧名思義，那可是管理軍政大事的！
自己呢？不過是個調查局？調查什麼？那還不得校長說了算？
戴局長審時度勢，強咽下了這口氣，平時儘量不招惹軍政部，也儘量少和那個傻柱打交道。
這也就是為什麼曹有光提起來軍政部就為難的原因。
局長都不敢惹，處長是不是更不敢惹？
但是，戴局長並不是不敢惹軍政部，其實是沒有等到合適時機！
現在好了，有了這個好機會，正好讓這個混小子去攪一攪軍政部這趟渾水！
如果能夠攪得動，那豈不是更好，也讓傻柱這個家夥從此老實一點！
如果攪不動，甚至攪出了什麼岔子，那也無所謂！反正不過是一個小特務而已，按照黨紀國法，該抓抓該殺殺，自己絕不護短姑息！
至於抓不抓的到“影子”，那又有什麼關係？現在山城，日本的間諜還少嗎？多一個“影子”又算得了什麼？
關鍵是軍政部！說不定這次就能楔進去一根釘子！
這孩子好，怎麼看怎麼可愛，隱隱間，戴局長仿佛看到楊登歡背後那口大黑鍋熠熠生輝。
於是，戴局長的笑容更加的燦爛。
“楊登歡是吧？我怎麼看你有點麵熟啊？你是哪一期的？”戴局長滿麵春風地問道。
楊登歡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一個標準的立正，隨即舉起右手，敬了個軍禮，大聲喊道：“報告局長……”
楊登歡喊聲扯足了嗓門，聲嘶力竭，聲音聽上去像一麵破鑼。
“不要拘謹，坐下說，坐下說。”戴局長笑眯眯地揮手攔住楊登歡報告，和藹可親地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笑著說道。
“卑職不敢。”楊登歡胸膛挺的更加筆直，大聲答道。
“坐下說嘛。我這個人平時還是很平易近人的。”戴局長心情不錯，連聲說道。
楊登歡回頭看向曹有光，曹有光連忙點頭說道：“局長對我們下屬很是愛護，既然讓你坐下，你就坐下吧。”
“就是嘛！你看看有光，到我這裡從來不拘謹，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戴局長笑道。
曹有光顯然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恭謹地說道：“卑職……”
戴局長一陣哈哈大笑，揮了揮手說道：“你怎麼也拘謹起來了？都坐下！不要客氣！”
曹有光和楊登歡這才恭恭敬敬地坐下。
戴局長拿了一個蘋果，笨拙地削著蘋果皮，曹有光連忙站起身子說道：“局長，我來吧。”
戴局長朝著曹有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坐下，笑嘻嘻地說道：“我在上海，有一個好朋友，特彆會削水果，可以做到一個蘋果皮削下來絲毫不斷！你們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不等曹有光和楊登歡回答，戴局長笑著說道：“原來，他之前是個賣水果的！”
戴局長仿佛講了天下最為好笑的事情一樣，哈哈一陣大笑。
曹有光和楊登歡卻沒有跟著笑，曹有光恭敬地朝前一探身子，等到戴局長先生略微停頓，立刻接口說道：“局長說得這位朋友我知道，上海灘杜先生。”
“春申門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即便是到了現在，月笙兄也沒有忘本，真是難能可貴。雖然他目不識丁，但是比起來多少文人，操守還要更真一些。”戴局長突然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說道。
說完話，戴局長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了楊登歡。
楊登歡連忙站起，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來蘋果，低聲說道：“局長苦心教育，傾心栽培，登歡沒齒難忘！”
“你是哪一期的學員？”戴局長矜持地問道。
“卑職是北平警察高等專科學校35屆學生。”楊登歡畢恭畢敬地答道。
戴局長一愣，疑惑地問道：“北平的？你沒有在杭州警校學習過？”
“訓練過一個月，她是我教官。”楊登歡指著阿七說道。
戴局長眼睛望過去，阿七連忙立正答道：“卑職龔新月，潛龍小組成員，代號阿七，今年5月，劃歸曹處長執行‘財神計劃’，本月，劃歸‘捕風捉影’小組。”
楊登歡看了一眼阿七，心中想到原來這個小妮子叫做龔新月，這個名字不錯，聽起來蠻有詩意的。
“給他補上一期，算是杭警36屆的學員。”戴局長衝著曹有光說道。
曹有光麵帶喜色，朝著楊登歡說道：“還不謝謝局長栽培！”
楊登歡連忙站起，大聲說道：“多謝局長栽培！”
“我這個人，就喜歡提攜後進，隻要你有本事，在我這裡，都能脫穎而出！就怕是自己沒有本事，就算是有了機會，也抓不牢！”戴局長笑著說道。
“這個道理，登歡明白！”楊登歡雙腳立正，神色恭敬，轉過臉來，衝著阿七得意地一吐舌頭。
阿七在戴局長麵前怎敢放肆，隻當作看不見，全然不理會。
“你沒有在杭警學院待過，我怎麼會看你麵熟？我好像沒有去過北平吧？”戴局長疑惑地說道。
曹有光連忙湊近了戴局長，竊竊私語了幾句，戴局長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望向楊登歡，隨即一拍腦門。
“我說怎麼這麼麵熟，原來是咱們的功臣！‘遠行計劃’不就是有光和你一起偵破的嗎！對了，你還是我親自提拔的督察呢！”戴局長連聲說道。
“卑職多謝局長栽培，登歡願為黨國為領袖為局長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楊登歡語速很快，一口氣就將幾個為說得清清楚楚。
戴局長眉頭一皺，回頭朝著曹有光說道：“有光啊，要是登歡有這個資曆，咱們再把他算作35屆的有點不合適了吧？”
“局長說得對。”曹有光連忙躬身說道，隨即想了想又說道：“但是他年齡確實小了一些。”
“這個沒關係，可以算是預科班！33年預科班！就這麼定了！馬上給他辦手續，33年杭警預科班，這樣一來，在哪個處裡當個科長，應該沒問題了吧！”戴局長大聲說道。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我們處機要科還少了一個科長呢！”曹有光連忙說道。
“這個先不著急！先把履曆提上去，剩下的還怕沒有機會！跟著我乾，絕不會讓你們吃虧！”戴局長神色頗為豪氣地說道。
“學生多謝局長，至於做什麼，學生都沒有怨言！學生對於崗位，從來沒有要求！”楊登歡大聲說道，頗有些擲地有聲的模樣。
“聽說，你還沒有下船，就有了對付‘影子’的計劃？說出來聽聽。”戴局長笑著說道。
“卑職認為，從目前線索分析，‘影子’很有可能潛伏在軍政部，所以屬下申請進入軍政部秘密查案。”楊登歡說道。
“這個沒問題！‘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隻要是對黨國有利於我戴某人絕不退縮！”戴局長伸手一拍桌子，正色說道。
“登歡舍生忘死，絕不讓局長失望！”楊登歡看上去比戴局長還要一本正經！
“進了軍政部，你準備怎麼辦？”戴局長又笑著問道。
“我準備看似小心，實則把動靜搞大一些，敲山震虎，把‘影子’給震出來！”楊登歡毫不猶豫地說道。
戴局長聽了更是開心，笑著點頭說道：“敲山震虎好！就算震不出來老虎，那也能嚇他們一跳！說不定就有了機會！”
“局長高見！”楊登歡連忙拍馬屁。
“需要我為你做什麼？”戴局長問道。
“局長您現在還不到出麵的時候。”楊登歡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一個小人物，即便是有些什麼出格，那也是我個人所為，和咱們局本部無關，到時候丟卒保帥就行了！
不必在意我的生死！等到事情有了眉目，局長您再出麵也不遲，這樣進退有據，當可立於不敗之地！”楊登歡笑著說道。
戴局長一愣，眼睛望著楊登歡，楊登歡真誠地望過去，兩個人四目相對，眼神交織在一起，楊登歡毫無退縮之意。
“國士無雙！國士無雙！為了黨國，為了咱們局本部，甘願犧牲自己，真真是國士無雙！”戴局長擊節歎賞，誇讚之情溢於言表。
“局長謬讚，登歡不過儘屬下本分而已，實在當不得國士二字！”楊登歡神色惶恐地說道。
“這樣更難得！現在有些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下屬了！一心一意隻想得到長官的庇護，絲毫不知道為長官分憂！比起他們來，你更加難能可貴！”戴局長大聲說道。
“有局長這句話，楊登歡甘願舍身赴死，在所不辭！”楊登歡大聲說道。
“我還不至於這麼沒用！放手去乾！所有差錯我來給你兜底！”戴局長大聲說道。
“多謝局長體恤！屬下一定傾力而為！”楊登歡也大聲說道。
咦，居然沒有客氣？就這麼答應了？曹有光看了一眼楊登歡，心中想到這家夥心眼倒是不少。
但是，這麼和局長耍心眼，能有好果子吃？戴局長什麼人？敢在他麵前抖機靈？
曹有光偷眼看向戴局長，見他和顏悅色，沒有絲毫生氣，這才放下心來。
看來，楊登歡摸準了戴局長的脈門，知道戴局長好麵子喜狂言，這才一步步地將局長給帶偏了。
該說的，戴局長都說過了，看了楊登歡一眼，想著隨便再說兩句，就打發他離開，於是想了一下說道：“登歡，目前案件進行的怎麼樣？有什麼進展沒有？”
戴局長原本想著楊登歡下車伊始，能有什麼案情進展，這不過是句辭客的客套話而已，就等著楊登歡說沒有，自己好勉勵他幾句，打發他離開。
“有。”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有？！”
“有？！”
戴局長和曹有光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臉上神色都充滿疑惑。
同時臉上充滿疑惑的人，還有阿七。
要說這整整一天，咱倆一直在一起，你說幾句混蛋話我都知道，你什麼時候案情有進展了？阿七納悶地想到。
“什麼進展？說說看！”戴局長也十分好奇，居然開口問道。
“我在在押日諜的卷宗裡麵，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楊登歡笑著說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