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子巷。
司機將楊登歡和阿七送到地方就離開了。
院子不大,一明一暗兩間房間,出了院子就是一路向下的青石台階。
山城,果然名不虛傳。
此時的阿七忙碌著鋪床疊被,安置各種生活日用品,像極了賢妻良母。
“我們這就算同居了吧。”楊登歡站在院裡,隔著屋門望著忙碌的阿七,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住大間,我住小間。”阿七頭也不抬地說道。
“這樣可能不符合地下工作的原則。我們所有的行為必須符合身份,而且真實。”楊登歡正色說道。
阿七猛然抬起頭來,瞪著楊登歡,看得楊登歡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
“彆撩撥我,我會當真的。”阿七說完,瞟了一眼呆在當地的楊登歡,莞爾一笑,接著忙碌起來。
“現在女人,真虎啊。”楊登歡低聲嘟囔說了一句。
房間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楊登歡和阿七都是一愣。
兩個人剛剛到達這裡,誰又會打來電話呢。
“八成是處長,你接我接?”阿七說道。
“你接吧,我不熟。”楊登歡說完了在院子裡轉起圈來,觀察周邊環境。
放下電話,阿七喜笑顏開,神色頗為高興。
“升職了?這麼開心,不過是假扮夫妻而已,又不是真的。”楊登歡開玩笑說道。
“戴局長要見我們!就在今天下午!中山四路戴公館!局長要見我們啊!是戴局長啊!”阿七欣喜若狂,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楊登歡不明白,不就是戴局長召見嗎,乾嘛這麼大的反應,之前自己也見過戴局長,不過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個處長。好像沒有什麼了不起吧。
“下午,咱們恐怕沒有時間。咱們還有許多功課要做,要不然你去得了,替我給戴局長帶個好。我就不去了。”楊登歡老神在在地說道。
阿七瞪大了眼睛望著楊登歡,好像不認識他一樣,楊登歡瞟了阿七一眼,無所謂地說道:“看我乾什麼,我就是把彆人迎來送往的時間,都用來分析案件了,所以才被彆人稱為神探。”
“德行!”阿七衝著楊登歡做了一個鬼臉。
“所以說,年輕人,多把時間用到業務上,少搞一些歪門邪道。即便是認識了戴局長,個人沒有本事,那也沒有機會。機會,都留給有準備的人!”楊登歡更加老氣橫秋地說道。
阿七鄙夷地看了一眼楊登歡,沒有回答,而是向上擼了擼袖子,腳尖立起,輕輕地轉了一轉。
之前在杭州,阿七每次這樣的活動之後,跟隨而來的大多是一陣拳腳的暴風驟雨,楊登歡早已習慣了。
此刻,阿七又是這個姿勢,楊登歡立刻明白了過來,連忙閃在一邊,阿七已然一個箭步衝了出來,楊登歡連忙雙手一陣亂掄,口中說道:“阿七,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阿七伸手一扣楊登歡雙手,腳下一絆,拉著楊登歡順勢將他放倒在地,一個跨坐,騎在楊登歡身上,一隻手抓著楊登歡雙手,另外一隻手鎖向楊登歡喉嚨。
“妹妹,我錯了,我錯了。”被坐著的楊登歡似乎有了一點感覺,連聲討饒,身子用力上挺,想把阿七翻下去。
“你錯了?哪裡錯了?”阿七雙腿用力一夾,楊登歡再也動不了分毫。
“我去,我去還不行吧,其實我剛才就是開玩笑,沒有說真不去,逗你玩呢。”楊登歡被阿七夾著,沒法用力,隻得說道。
“逗我玩?好啊,接著玩啊!怎麼不玩了!”阿七如同騎馬一般在楊登歡身上坐了兩下。
楊登歡是男人,而且還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正是充滿血性的年齡,哪裡受得了這個,登時滿麵通紅。
阿七似乎也感受到了楊登歡的反應,如同受了驚的小鹿一般,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通紅地瞪著楊登歡。
“原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阿七紅著臉低聲罵了一句,轉身去屋裡收拾床鋪。
“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除了我之外,還有誰不是好東西?曹有光嗎?”楊登歡低聲喃喃自語。
阿七默不作聲,紅著臉收拾完床鋪,抱著另外一床床單被罩去了另外一個房間。
楊登歡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沒話找話地說道說道:“咱們下午什麼時候去見戴局長?”
“不知道,到時候曹處長派車來接我們。”阿七說道,語氣淡漠,沒有了剛才的熱情。
“噢。”楊登歡答應了一聲,又說道:“得讓老曹給我們配一台車,要不然工作起來不方便。”
阿七沒有接話,低頭乾活。
正在尷尬之時,院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
“老曹看來了吧。”楊登歡心想,這個曹有光,這一次還算及時,要不然自己和阿七之間也太尷尬了。
“來了!來了!”楊登歡快步過去,伸手拉開院門,門外是一個小夥計打扮的孩子,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籃,裡麵透出來陣陣香味。
“你是哪一個?阿七姐姐在嗎?”小夥計見開門的是楊登歡,有些怯怯地問道。
“阿七,你朋友。”楊登歡回頭喊道。
阿七說這聲音過來,見了小夥計笑了一下,順手接過來竹籃,遞過去一張零錢。
“老板兒說了,不讓我要錢兒。”小夥計躲閃著雙手說道。
“讓你拿著就拿著!這是給你買糖吃的!不要給你們老板,他要是敢問你要,就給姐姐說,我收拾他!”阿七笑道。
“姐姐莫要這樣說,王老板兒對我可好嘍,每天管我飯吃,每個月還有五個銅板兒的零花錢。”小活計滿足地說道。
“去吧。”阿七摸了摸小夥計頭頂,滿臉慈愛地說道。
小夥計歡笑著跑開,從台階上一躍而下,阿七在後麵關心地說道:“小心!這孩子總是這麼冒失!”
看著小夥計蹦蹦跳跳地離開,阿七收起臉上的笑容,沉著臉提了竹籃進了小院。
“這孩子誰啊?”楊登歡進門,隨手關了院門問道。
“樓外樓酒樓的小夥計,名字叫阿福。我和處長有時候會去那裡吃飯,這孩子挺機伶,也招人喜歡。應該是曹處長讓樓外樓給咱們送的中午飯。”阿七淡然說道。
“這麼小就出來做事情了?孩子父母呢?”楊登歡問道。
“被日軍飛機炸死了。”阿七麵無表情地說道。
“死了……”楊登歡一驚,不由自主地說道。
“山城像這樣的孩子不知有多少!這孩子還算比較幸運的!畢竟還有人去收留,還有無數無家可歸的孩子,他們更可憐!”
阿七說到這裡,神色更加激動,睜大了眼睛瞪著楊登歡,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嫵媚和俏皮,沉聲說道:“日軍之所以能夠肆無忌憚地對山城進行轟炸,一來是我們沒有製空權,就目前的空軍力量,無法形成有效抵抗!二來是漢奸和日本間諜太多!他們為日軍飛機提供信號和目標,讓日軍飛機對我們進行有效轟炸!這裡麵有‘影子’,更有許多像‘影子’一樣的間諜!”
楊登歡無語,阿七歎了口氣,將桌子收拾乾淨,把竹籃放了上去,長出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吃飯吧,吃完飯休息一會兒。”
說著話,阿七將竹籃中的飯菜一樣樣的取了出來。
“樓外樓,正經的川菜江湖派,不過現在好像味道差了一些。”阿七將飯菜擺好之後,給楊登歡一邊盛著米飯,一邊說道。
“為什麼呢?”楊登歡嘴裡有點發苦,隨口問道。
“大廚在日軍空襲時候被炸死了。”阿七淡淡地說道。
“我會抓到‘影子’的!我要儘量肅清日諜在山城的網絡。”楊登歡認真地說道。
“我相信。”阿七點頭,指了指桌子上的跳水兔說道:“樓外樓的看家菜,跳水兔,離開了山城,就再也吃不到了。”
午飯吃得有些壓抑,之後的楊登歡和阿七誰也沒有再說話,匆匆地吃完了飯,阿七將竹籃收到了一邊。
“我來……幫忙吧。”楊登歡低聲說道。
“不用。”阿七轉身避開楊登歡伸過來的手,用下巴點了點房間角落的辦公桌,說道:“那邊,有我們在押所有日諜的資料,你要是不累,不妨就從那裡開始吧。”
“不敢累啊,來這兒不就是乾活的。”楊登歡笑嘻嘻地嘟囔了一句,走向辦公桌。
阿七看著楊登歡,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楊登歡看著桌子上一厚摞資料,心中想到,這一次曹有光準備也算是十分充分了!
曹有光為什麼會這樣?阿七為什麼會給自己說這番話?說明上峰十分重視這個代號“影子”的日諜,已經到了時不我待的地步!
原因無他,日諜對山城的危害太大了!早一日除掉,就早一日安全。
而且,根據經驗,一般抓住一個日諜,就能揪出來一串,揪出來一串,說不定就能挖出來一個網絡!
看來,上峰也很想利用這次“影子”的機會,肅清山城的諜患!
楊登歡隨手翻閱資料,瞬間就融入進工作狀態,阿七見狀也不打擾,隻是默默過來將一杯清茶放在楊登歡手邊,轉身離開,忙碌自己的去了。
叮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楊登歡猛然一震,抬起頭來。
阿七已然接了電話,楊登歡起身,伸了個懶腰,雙手交叉推向前方,口中長出了一口氣。
“二十個分鐘後,處長來接我們。”阿七放下電話說道。
“也不知道看了多長時間,反正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正好休息一下,反正也沒人心疼,隻能自己心疼自己嘍!”楊登歡笑眯眯地說道。
“你小子正經不了一會兒,要不然我給你摁摁?”阿七雙手交叉,握的卡巴卡巴直響。
“還是算了吧,我知道你是硬漢子。”楊登歡苦笑著說道。
阿七抿嘴一笑,接著說道:“處長快過來了,你收拾一下吧。”
“收拾什麼?不是去見局長嗎?又不是相親。”楊登歡納悶地說道。
“你不得想想怎麼和局長彙報啊!總不得做個預案什麼的!”阿七說道。
“什麼預案,都還沒有開始呢!現在就是給局長表決心,下保證。”楊登歡氣宇軒昂地說道。
阿七吃了一驚,連忙說道:“楊登歡我可提醒你,到時候下保證的時候,悠著點說,彆胡扯八道,由著性子胡說!在局長那裡,許願得還願!”
“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楊登歡大大咧咧地說道。
“你……難道就不怕局長?”阿七問道。
“我乾嘛要怕?局長是讓人尊敬的,有什麼可怕?”楊登歡一本正經地說道。
阿七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連忙說道:“對對對,其實我也是尊敬局長,我不怕。”
楊登歡見阿七顏色變更,知道自己可能玩笑開過火了,連忙說道:“這個怕一點也正常。由敬生畏嗎!”
阿七瞥了一眼楊登歡,轉過臉去,不再理他。
楊登歡無可奈何地自言自語:“完了,又把天給聊嘎了。”
“你這家夥,就不能好好跟你說話!”阿七不滿地說道。
兩個人一邊打岔說話,一邊收拾東西,阿七更是對鏡帖花黃,忙個不亦樂乎,沒過一會兒,二十分鐘就過去了。
院門外,一陣汽車滴滴聲音,像是在催促二人。
“來了!”
“處長過來了。”
楊登歡和阿七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車內。
曹有光親自開車,從小路上緩緩繞下去。
“在山城就是這樣,有時候看似很近,但是得繞上大半天。我個人以為,在山城開車,還不如坐滑竿更為快捷。”曹有光在駕駛室笑著說道。
“那你也得給我配輛車。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坐滑竿的!”楊登歡在後排說道。
“知道,知道!晚一會兒我讓延生給你送過來。”曹有光說道。
“嗯,這還差不多。”楊登歡點頭說道。
“卷宗看了嗎?怎麼個情況?用派幾個人過來幫忙嗎?”曹有光問道。
“八字還沒一撇呢,著什麼急?這種事情,就得慢慢來,急不得啊細伢子。”楊登歡得意洋洋地說道。
“待會兒見了局長,千萬不能這樣說!”曹有光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戴公館,有些擔心地說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