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楊登歡和往常一樣,手裡拎著一套煎餅果子,四平八穩地進了警察局,拐向特務科的小院。
路上,不時有人給楊登歡打招呼,楊登歡臉上笑容可掬地衝著每一個和他打招呼的人點頭致意,惟恐漏掉一個。
看楊登歡走路步伐,一點也不著急,好像無所事事,但是如果是身在五大隊的人卻知道,現在五大隊掛了許多懸而未決的案子。
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反正現在北平城就是這個形勢,也不是一兩個楊登歡能夠解決的。
剛進特務科的小院,迎麵黃天河急匆匆地走過來,見了楊登歡麵露喜色,一把抓住楊登歡胳膊。
“乾嘛!綁票啊!”楊登歡誇張地叫道,臉上卻充滿笑意。
“誰敢綁你,就你那飯量,還不得給人家吃窮了!”黃天河一邊開玩笑,一邊拽著楊登歡不撒手。
“什麼事?”楊登歡問道。
“西四牌樓報過來一件案子,跟我過去看看。”黃天河說道。
“不去!我又不值班。”楊登歡抬手看了看手表,還不到八點,搖頭說道。
“去不去!”黃天河也不廢話,不過是手上加了一把勁兒。
“去!去!你撒手。”楊登歡更誇張地說道。
“這還差不多!”黃天河一把將楊登歡手裡的煎餅果子搶了過來,隨手扔到後麵,一個瘦猴一樣的隊員一把搶了過來。
“待會兒我請你吃意大利麵。西四牌樓有一家很正宗的意大利麵。”黃天河笑道。
“隊長,您要是去吃意大利麵,那這煎餅果子就給我吧,我正好早上沒吃飯。”黃天河身後的瘦猴笑道。
“老侯,你吃吧。”黃天河大方地說道。
“得嘞!我謝謝您了!”老侯說完,不等楊登歡反應,直接一口啃了上去。
“那是我的……”楊登歡見老侯直接上了嘴,伸出的手無可奈何地垂了下來。
嘎!
一輛廂式警車停在大家麵前,二大隊的司機孫朝探出頭來說道:“大家夥上車。”
黃天河拉開車門,擺了擺頭說道:“老孫,滾後麵去!”
孫朝連聲答應,從駕駛室跳了下來,奔後麵去了。
“上車!我來給你當司機。”黃天河利索地爬上駕駛室說道。
楊登歡笑著從副駕駛上了車,後麵二大隊的隊員們紛紛爬上後廂。
黃天河緩緩啟動汽車,駛出特務科小院。
正準備進門的丁三看到汽車出門,連忙讓在一側,卻一眼看到副駕駛上的楊登歡。
“楊隊長!”丁三大聲叫了一句。
楊登歡在副駕駛上看到丁三,笑著說道:“老丁啊,我和黃隊長一起辦點事情。”
說著話,汽車出了遠門,緩緩加速,丁三在後麵邊追邊喊,神色焦急。
“丁三找你好像有事情。”黃天河看了一眼後視鏡說道。
“能有什麼事情?他現在基本上歸憲兵隊管。”楊登歡無所謂地說道。
丁三一大清早來特務科,就是為了“堵”楊登歡。
實在沒有辦法,丁三過不下去了!
熊勇昭重三個人昨天陪著丁三在隆福寺大街排查,十分認真仔細,幾乎排查完了整條大街的所有小吃……和攤主。
足足花了丁三十幾塊錢!整整一個月,丁三剛領到的薪水,一下子就沒了!
僅僅剩下了幾個銅板,最後還給這三個孫子買了幾碗酸梅湯。
錢花了,線索好像也得到了不少。
根據這些攤主提供的線索,稻垣中吉不僅在隆福寺大街出現過,而且身邊還有一個女人!
綜合大家提供的線索,丁三總結了一下,女人二十到三十歲左右,長發且燙過,大紅旗袍開叉挺高,模樣豔麗但是不像好人。
根據這些人提供的線索,這個女人八成是附近或者距離不遠周邊的半掩門,屬於有技術但不是職業女人。
雖然花了錢,但是也有不少收獲。丁三原本心情也不是太差,直到他回到家。
當丁三婆娘得知丁三將這個月的薪水全部請客吃飯之後,丁三家中登時後院起火!
悍勇無比的婆娘將丁三臉上挖的橫一道豎一道滿是血痕,直到丁三說吃飯費用科裡報銷,婆娘這才住了手。
大話是說出去了,但是報銷有那麼容易嗎?尤其是要經過楊登歡這一關,丁三心中實在沒有譜。
但是如果自己晚上回家再拿不回去錢,丁三想想就不寒而栗!
所以丁三這才一大早就來“堵”楊登歡,想著好好商量商量報銷的問題,誰知道趕到特務科,還是晚了一步,楊登歡正好和黃天河出去辦事了。
心中忐忑不安的丁三沒精打采,一步步地挨向五大隊辦公室。
時間還沒到八點,辦公室裡還沒有人來。
丁三進了辦公室,有點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桌前發呆。
叮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丁三看了一眼電話機,沒有絲毫想接電話的意思。
叮鈴鈴……
電話鈴聲執著,斷了之後又再次響起,丁三如同沒有聽見一樣。
組長焦奇在走廊中就聽到辦公室裡電話鈴聲不停,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時間剛好八點,想著這會兒辦公室應該還沒有人,於是加快腳步,想要趕到鈴聲掛斷之前,接住這通電話。
焦奇走到辦公室門口,這才發現辦公室屋門是開著的,納悶地進了辦公室,看到丁三坐在那裡發愣。
“老丁,你在啊!沒聽見電話響啊?為什麼不接?”
焦奇一邊埋怨丁三,一邊伸手抓起電話。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焦奇臉上立刻現出恭敬神色。
“丁組長?在在!就在我身邊。好的,我馬上讓他接電話!”焦奇說完,將電話遞給對麵的丁三。
“你還不接,就是找你的電話!差點耽誤了吧?”焦奇捂住話筒,低聲說道。
焦奇和丁三說話,滿麵都是羨慕神色,這讓丁三不由得一愣。
丁三遲疑地一愣,猶豫地問道:“誰打來的電話?”
“憲兵隊,熊勇太君!”焦奇低聲笑道。
丁三原本已經拿著電話的右手,猛然一陣顫抖,電話啪的一聲掉落在桌子上。
汽車緩緩拐出警察局大門,上了大街,直奔西四大街開過去。
“還沒問你呢,什麼案子?怎麼讓咱們特務科出警?”楊登歡問道。
“西四牌樓上掛了一個,和上次一樣,身上有條標語。所以下麵認為是抗日勢力報複行為,就報告給我們了。”黃天河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楊登歡想了一想,突然間笑了,這讓黃天河很是奇怪,納悶地問道:“好端端的你倒是笑什麼?”
“我記得上一次稻垣中吉的那件案子,好像也是你值班吧?出現場也是你對吧?”楊登歡一邊笑一邊說,十分開心。
黃天河也氣笑了,搖了搖頭說道:“扯淡,點兒背啊!兩次都趕上我值班!你說你小子值班時候怎麼也不碰上一次!”
“人品,關鍵看人品。”楊登歡正色說道。
“扯淡!要是論人品,哪一次打雷都少不了你,啪碴……”黃天河笑道。
“那是因為咱倆站一起,老天爺捎帶上我了。”楊登歡沒正形地開心著玩笑。
“還是老錢舒服,也不知道跑到哪裡躲清閒去了。”黃天河開著車子嘟囔著說道。
楊登歡一笑而過,並沒有接口,黃天河也就不再說話,專心致誌地開車。
西四牌樓。
屍體已經從西四牌樓上麵解了下來,停放在路邊,幾個身穿白大褂的法醫正在忙碌不停。
周圍不少身穿製服的警察,拉起了掛著黃布條的長繩,將探頭探腦張望的老百姓攔在外麵。
儘管看不到什麼,但是看熱鬨的人群,仍然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幾個圈子,老百姓們興奮地交頭接耳。
“都躲遠點!”
“看什麼看,沒見過上吊的!”
幾個西四牌樓警署的便衣,大聲吆喝,驅趕人群離開。
“上吊的見過,但是在西四牌樓這兒上吊的,我可是頭一回碰到。”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兩個衣衫襤褸,看上去像是掃街的兩個老者,蹲在西四牌樓下麵,目光恐懼,不時看向忙忙碌碌的警察。
一個老頭似乎腿蹲麻了,扶著膝蓋想要站起來,一個警察手裡一揚警棍大聲嗬斥:“乾什麼!老老實實蹲下!沒讓你站起來不許站起來!”
老者恐慌地看了一眼警察,連忙又蹲了下去,聲音顫巍巍地說道:“巡警老爺,是我們報的警。”
“少廢話!踏實蹲著!這年頭賊喊捉賊多了去了!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見財起意,殺了人之後把他掛上去再報的警?”巡警沒有好氣地說道。
“老爺,您他那個身板,我們抱得動嗎?你們可不能這麼冤枉人!”另一個老者顯然比剛才那位膽子大了不少,抬頭說道。
“是不是冤枉你,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巡警揮了揮警棍說道。
“那誰說了算啊?”老者問道。
“特務科的大老爺們說了算!”巡警說道。
“大老爺什麼時候來啊?我早飯還沒吃呢。”老者看了看左右說道。
“廢話,你沒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