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定離手！”
“要跟的趁早，現在黴莊。”
“銀元法幣大銅子通通都收，金銀珠寶現場估值算價！”
賭坊中生意紅火，一片熱鬨景象。
賭徒們一個個麵紅耳赤，血紅的眼睛盯著寶台，口中感謝“大大”“小小”，聲嘶力竭。
“這兩天有點麻煩，二位來的不巧，城裡剛出了一點事，憲兵隊和特務科查的嚴，進城容易出城難！”姚老五有些為難地說道。
“妙峰山橫雲嶺。”郝大帥直接說道。
寶官招手，一個朝奉打扮的中年人湊了過來，撿起金鞋墊仔細看了看，又用指頭掐了幾把，衝著寶官點了點頭，隨後問郝大帥：“這位爺，你這片金子大概有五錢，按照正常價格，應該給您兩千法幣。但是咱們這裡規矩是5折，也就是一千法幣，您看您還兌換嗎？”
寶官收好了錢財，這才開始下一把，手裡的搖盅嘩哩嘩啦一陣，大聲吼道：“有買的下注了！”
艾雅見楊登歡和韓三平說事，跟個穿花蝴蝶似的，忙前忙後，又是給楊登歡沏茶倒水，又是忙碌著給楊登歡找紙找筆。
現在楊登歡支使艾雅乾這乾那，艾雅反而十分高興，再加上一兩聲“妹妹”親昵的稱呼，艾雅更是開心，跑前跑後十分賣力。
韓三平局促地看著高誌遠，憨笑著不說話，楊登歡笑道：“這兩天隊裡的事你多盯著點，科長讓我專心抓捕鐵路橋下的那個車夫。”
“嗯。”艾雅答應一聲，準備出門。
“昨天的……”楊登歡笑了一下，無所謂地說道：“昨天忙了一整天，最後又去了一趟憲兵隊。”
“誒！對了，要是不累，就跑趟大辦公室吧。”楊登歡笑道。
女人不是來賭錢的，她們是來掙錢的。
艾雅迎上來，眼圈紅紅的，一副淒楚模樣，惹人愛憐。
“妹妹。”楊登歡笑道。
“不敢，水清有路，船順多朋！”郝大帥也比劃了一個手勢說道。
“好說，好說。江湖路江湖走，誰都有馬高蹬短的時候，敢問哥哥報萬如何？又是在那座高山？流的是何方淨水？燒的是哪一堂的高香？”姚五爺笑著問道。
艾雅還沒有回答，牆角一個年齡不大的小警察起身答道：“來了，來了，我在這裡。”
“還有看看老喬過來沒有，來了讓他也過來。”楊登歡又說道。
辦公室門口，丁三和喬五德手裡拿著一封卷宗，一起進了門
“艾雅呢？怎麼就你們倆？”楊登歡納悶地問道。
郝大帥微笑看著姚老五不說話，姚老五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大當家，今天火車站那邊發生了一件大事，和你沒關係吧？”
“龍潛大海，虎歸高山。”郝大帥說道。
“嗯，知道了。”艾雅答完，站住了腳，回頭看楊登歡。
“今天丁三過來報到，他一過來就把他帶到咱們辦公室。”楊登歡說道。
而且還和彆的賭桌看多賭少的情況不同，寶台周圍，幾乎每個人都在參與，除非是輸光了賭本！所以喊“大小”之聲，恨不能震耳欲聾。
賭坊中也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搖曳的身姿不時款款而動，風情萬種的眼神不時瞟向某一個賭客，即便是賭客沒有回應，女人也不灰心，眼神再瞟向另外一個女人，總有機會勾搭上一個。
“嗯！”艾雅又答應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楊登歡到警察局上班，剛進辦公室，就看到艾雅關心的眼神。
艾雅咯咯笑著出了門，一路跑向大辦公室。
楊登歡一愣，疑惑地問道：“咦，妹妹，怎麼不去啊。”
“城牆高萬丈，全靠朋友幫。好說！”郝大帥矜持地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什……什麼事。”艾雅紅著臉，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小艾姑娘，這麼早啊！其實收發不用這麼早的。辦公室整理好文件發下來，再快也得九點之後了。”楊登歡笑著打招呼。
落座之後，姚老五客氣地問道：“大當家想要怎麼辦？”
“好啊，什麼事？”艾雅問道。
“沒事，我不累！其實，我很勤快的。”艾雅笑道，眼睛眯起，像極了掛在天空的彎彎小月亮。
“艾總監做的對，有些事就得避嫌嘛。”楊登歡笑眯眯地說道。
“路有寬窄，人有上下，兄弟在北平潛住了，還望哥弟相幫。”郝大帥雙手相疊，做火焰奔騰狀。
這是準備開寶了，郝大帥看了一眼寶台上的情況，幾乎清一色都是買大的，心中想到估計這一把應該是小。
“方便！怎麼不方便！老郝進城，是為了收一筆債！”郝大帥皮笑肉不笑，不陰不陽地說道。
“你這是？”寶官問道。
郝大帥雙手扒開眾人，擠到寶台子最前麵，雙手環抱，看著台子上的輸贏。
“老子跟他拚了！大！大！老子要大！”
“她說你沒吃飯，給你買早點去了。”喬五德笑道。
“了解。”楊登歡笑著點了點頭。
門口大漢帶著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年輕人，站在角落一直看著郝大帥，見他又贏了一把，這才走了過去，笑著打招呼。
艾雅一愣，楊登歡還沒有這麼叫過自己，心中一陣甜蜜，笑嘻嘻地看著楊登歡。
比如說眼前的這位郝大帥，那可是活土匪！得罪了他，就是和妙峰山橫雲嶺為敵，今後恐怕很難有消停日子。
既然他進城是來找人尋仇，和火車站那事沒有關係，收留他也不是什麼大事！
交了這個朋友，今後說不定能夠用得上，比如說收債，有了這些土匪，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多方便！
“好說！江湖義氣，同氣連枝。既然大當家看得起我姚某，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說到這裡，姚老五壓低了聲音說道：“不過這兩天不行，過了這兩天的風頭，我送二位當家出城。”
“沒有了，就這些。”楊登歡笑道。
賭徒們興奮地大聲嘶吼，不一會兒寶台上滿是大洋法幣，其中買大的居多。
“怎麼樣隊長，聽說昨天去了憲兵隊？”高誌遠有些擔心地問道。
楊登歡望過去，韓三平年齡不大，個子不高，人也挺瘦，白淨的臉上帶著扭捏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看著楊登歡。
“買定離手！”寶官毫無感情的聲音，再次喊道。
“沒問題！”高誌遠笑道，隨後又說道：“那個車夫，我也問了，關鍵是線索太少，不太好抓啊。”
“老子也是倒了黴，今天早上進城時候還是好好的，結果出不去了！什麼大事小事，老郝一概不知。”郝大帥平淡地說道。
寶官又喊了一句，這才揭開了寶盅，果然還是個小，郝大帥得意洋洋地收了兩千法幣。
“昨天……昨天……”艾雅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顯得過於關心，讓同事們看到怎麼辦？小臉因為著急，漲的通紅。
“哪有那麼誇張，你看我還不是好好的？”楊登歡雙手張開笑道。
換了一千法幣，郝大帥毫不猶豫地全部推到小處，大聲喝道：“五路財神，天下財富，小！”
“十足真金，兌換法幣。”郝大帥笑道。
辦公室中隻有楊登歡和艾雅兩張辦公桌，椅子倒是多了好幾把。
接下來幾手，郝大帥或大或小，沒一把落空，不到二十分鐘，麵前的法幣，已經有了七八千塊，堆成高高的一團。
高誌遠臉上露出了然神色。
“我讓爸爸給憲兵隊打電話，他說你不會有事情，我當時還生他的氣呢！”艾雅低聲說道。
姚五爺聽了一怔，聽夥計稟報，這人從千層底中抽出金鞋墊，他已經知道今天是遇到了真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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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朗聲大笑，聽起來頗為豪氣，站了起來笑道：“好朋友來了？這又是哪路豪傑訪俺姚五來了？姚五擔當不起啊！”
一個身材矮小，個子中等，留著平頭，身穿月白色長衫，嘴上叼著玉石煙嘴，大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年輕人將郝大帥帶了進來。
“好說！大當家且寬心在這裡住兩天，所有用度都算在姚五身上！”姚五爺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道。
“不敢當。”郝大帥苦笑了一聲說道：“進城辦點事情，誰知道出不去了，就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找不到，沒有辦法，隻能腆著臉來找五爺告幫了！”
幾乎每一位成名的土匪，都有這麼一雙鞋墊。
原來這個瘦小枯乾，看上去沒有二兩精肉的中年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姚五爺。
賭坊中最為熱鬨的一張台子是押大小。台子被人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重重包圍。
姚老五還想再問，看到郝大帥冷冷的笑容，便住了嘴。
“少廢話，拿錢來！”郝大帥擼了擼袖子說道。
姚五爺又是一怔，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隨即臉上現出笑容，拱手說道：“原來是橫雲嶺大當家，姚五失敬了！”
“所以我才擔心呢！憲兵隊那麼好去？聽說進了那裡，不死也得扒層皮。”艾雅說到這裡，神色有些慌張。
“老哥借一步說話。”年輕人笑著說道。
平日裡隻要楊登歡不在，艾雅就是一個人傻坐在辦公室中，也沒有人敢吩咐她乾些什麼，甚至連和她說話都不怎麼敢。
大小點這種方式最為直接，也沒有什麼技巧，一翻兩瞪眼，最是刺激，所以深受賭徒們喜愛，台子前麵賭客最多。
郝大帥不理不睬，翻起眼睛看著年輕人。
“還有看看技術科把昨天鐵路橋來。”楊登歡又吩咐說道。
“拉張椅子過來，咱們坐著說話。”楊登歡笑道。
“大！買大！”
“他娘的！連開九把小了，我就不信還能開小！老子押大！”一個落腮胡子大漢大聲叫嚷。
看到楊登歡平安從憲兵隊出來，一點事情都沒有，艾雅本來就十分開心。
“事在人為嘛。”楊登歡笑著說道。
“歇一會兒吧，瞧把你給累的。”楊登歡笑道。
艾雅父親是警政署總監的這個事情，現在警察局內無人不知，誰也不想沒事給自己添麻煩，於是對於艾雅的態度，大多采取敬而遠之。
後堂。
高誌遠看了一眼韓三平，笑著說道：“小韓這幾天都以咱們這兒為家了，乾脆調過來得了。”
“敢問……”
原因無他，把黃金打造成鞋墊樣式，納入布鞋千層底裡，這是土匪為了防備逃跑時候手頭沒有錢的一個措施，所以也叫做“保命錢”。
“一二二……五點……小！”寶官口中宛如唱戲，手中小耙子毫不客氣地將寶台上所有錢財通通掃了過去，僅僅賠了兩個人。
“我買小！”郝大帥伸手將金鞋墊扔在了寶台上。
“沒什麼大事，一點誤會而已。”楊登歡笑道。
兩個人一陣哈哈大笑。
“合字？”年輕人雙手交叉，擺了一個手勢。
但是姚五爺沒有想到，這廝居然敢在北平城中直接就報了綹子。
“那就叨擾五爺兩天。”郝大帥拱手說道。
艾雅剛剛出門，高誌遠就大步進了辦公室，他仍然是那一幅打扮，皮夾克，大馬褲，看上去十分精神。
“好說好說，咱們坐下聊天。”姚老五請郝大帥坐下，吩咐年輕人準備茶點。
看見艾雅還要說話，楊登歡連忙問道：“有一個鐵路警務段的。叫做韓三平的人來了嗎？”
“郝大帥！”
“你可得小心，伴君如伴虎，日本人從來沒有相信過咱們！”高誌遠低聲說道，神色肅然。
聽楊登歡又稱呼自己妹妹，艾雅更是心花怒放，笑著答道：“不是等你吩咐嗎，免得一句一句的，多麻煩啊！”
姚老五雖然是幫會人物，但是有家有口，不像真土匪都是亡命之徒，有些人還是不敢得罪的。
“萬兒……”
除了有時候局長餘晉和或者特務科科長沈岩偶爾會過來“關心”一下之外，艾雅在警察局，也就隻有楊登歡一個人能夠一起說話聊天。
“我是楊登歡，有幾件事情要問你。”楊登歡將皮包放在自己桌上，點頭說道。
韓三平聽楊登歡說完，連忙走到楊登歡辦公桌前。
“我買大！”
現在又聽到楊登歡這麼親昵的叫自己妹妹，心下更是高興，感覺到外麵的天似乎都更藍了。
年輕人微微一笑，當先朝著後麵走去，郝大帥也快步跟上。
人是需要交流的，甭說是總監的女兒，哪怕是總統的女兒也是如此。
“大當家這次進北平，究竟所謂何事？”姚老五說完，覺得可能不合規矩，連忙笑道：“大當家如果覺得不方便，那就不用跟我說。”
“這小丫頭，怎麼知道我沒有吃飯！”楊登歡奇怪地說道。
不過，楊登歡早上，還真沒有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