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賓樓。
二樓雅座。
一張大桌子,足足能坐下十個人,圍在桌邊隻有三個人。
沈岩、錢如發和楊登歡。
鴻賓樓是清真菜,最為拿手的燒全羊,可以說是北平馳名。甚至有些華北天津的朋友,不遠前來,也要嘗一嘗這燒全羊的味道。
現在桌子正中間,就是這道燒全羊。
沈岩神色凜然,讓錢如發覺得科長這話說得過於大公無私,唯恐楊登歡聽不進去,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
“好在艾總監現在忙著處理張朝選貪汙腐化一案,所以也抽不出來時間多管咱們的事,隻是告誡我,讓我近期穩著點,多辦案子,少惹禍。”沈岩說道。
特務科科長請客,店家怎敢怠慢,這隻全羊燒的尤為精采,渾身閃耀著金黃色光澤,上麵灑滿了調味料,烤肉的香味和辣椒孜然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十分誘人食欲。
艾總監看到孔二和尚的供詞非常生氣,拍著桌子大罵蠹蟲!當即命令督察處鄭處長親自帶隊,查抄了張朝選家!”
“明天早上到我辦公室拿任命書。”沈岩說道。
“三隊怎麼辦?我不能一直兼著吧?這都忙不過來了。要不三隊讓老錢……”楊登歡笑道。
“明白。”楊登歡點頭說道。
“哈哈哈!”沈岩爆發出一陣大笑,錢如發聽了一愣,有些不安地望向沈岩。
“不聽大夫話了?”沈岩開玩笑說道。
楊登歡語氣誇張,衝著沈岩一個勁兒的挑大拇指。
“形勢堪憂啊!今天發生了這麼多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有兩列火車出了軌,下午艾總監就把我和餘局長找了去,一頓狠尅!”沈岩歎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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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隊主要負責情報,說起來整個警察局中,還是你楊登歡最為適合。再兼一段,有了合適人選,我馬上替換你!”沈岩想了一想說道。
“他們也是閒的,平時沒有什麼大案子,這一次可逮到機會了!”錢如發插嘴說道。
“這個扳道工有問題?”楊登歡問道。
錢如發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子,陪笑說道:“科長,這是乾什麼?誰不知道您最喜歡吃羊肋條這塊黃瓜條,您怎麼給我了?老錢可擔當不起,還是您得著吧。”
沈岩說完這段,大手一揮說道:“他們的事咱們不管,咱們說咱們的。警政署已經正式批準咱們成立西直門檢查站,同時還會在其餘幾個城門也設立檢查站,統一由特務科指揮,西直門檢查站站長,先由登歡兼著,等有了合適人,再移交過去。副站長王大嘴,今後有什麼跑跑顛顛的事,讓大嘴多乾。”
“剛開始我和多田課長也是這麼認為的,抓人的人回來彙報說人跑了,多田課長急著辦事,就命令正陽門火車站警務段負責這件案子,並且說抓到人後,必須交給咱們特務科。”沈岩說道。
錢如發聽了,神色激動,不相信地看著沈岩,沈岩點了點頭笑道:“好好乾,到時候彆給我丟人!”
說完,沈岩和錢如發都沒忍住,一起笑了起來,楊登歡倒是一本正經說道:“不是說好了不笑了嗎?你倆怎麼回事?”
“你小子故意是吧!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乾嘛?和小艾姑娘約會嗎?放心,給你時間!”沈岩笑著說道,把錢如發也逗得哈哈大笑。
“警務段不敢怠慢,帶著人牽著狗在扳道房中一通搜查。”
“你小子要是不到天橋找張傻子學相聲,真心虧材料了!”沈岩笑罵說道。
笑完之後,沈岩再次板起了臉,神色肅然,這一次就連楊登歡也不開玩笑,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望著沈岩。
而且,這些潛伏人員一旦被捕,有幾個像穀峰那樣,經受得住考驗?說不定從他們身上,能夠一抓一串!
“發現了武器!三支勃朗寧,兩支軍用毛瑟手槍和四枚德製手榴彈!”沈岩說道。
沈岩看了一眼錢如發,笑著說道:“得了吧你!你去有什麼用,要是登歡去,可能還有點用處。”
儘管沈岩現在好端端地坐在這裡,顯然這頓“狠尅”估計也不算特彆的狠,但是錢如發仍然關心地問道:“沒事吧沈科長?要不然我到警政署解釋解釋,就說這些事都是我乾的。”
“跑了。”沈岩說道。
楊登歡知道這是沈岩在開自己和艾雅的玩笑,也不分辨,一笑而罷。
“你倆還記得今天那個扳道工嗎?”沈岩突然問道。
“登歡,怎麼跟個科長說話呢!羊肉多好吃啊!趕緊麻溜的,千萬彆讓羊肉涼了!大家都看著呢!”錢如發連聲說道,衝著楊登歡一個勁兒地使眼色,楊登歡隻當作沒看見。
“您就說但是吧!我們這兒都等急了!”楊登歡也笑道。
“這下子張朝選算是完蛋了!”錢如發笑道。
“再說了,老錢有老錢的事情!提拔老錢擔任副科長,主抓偵緝的報告我已經遞上去了,估計最多半個月也就下來了,到時候老錢忙得腳不沾地,還有功夫管三大隊?”沈岩笑吟吟地說道。
沈岩放下了刀筷,歎了口氣說道:“說實話,這件事情當初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這次行動如此危險,我絕對不能讓你倆過去!你倆是我的心頭肉啊!”
“他是內應。”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但是,為什麼你們被帶到憲兵隊,我還是沒有乾涉呢?”沈岩見楊登歡神色和緩,又接著說道:“是我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們,第一時間,憲兵隊的電話就打到了我這裡。我的回答是誰有問題,那就辦誰!秉公執法,絕不姑息遷就!”
“大夫的話有時候也不靠譜。”楊登歡也笑道。
“跑了?興許是害怕吧!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錢如發無所謂地說道。
三個人吃菜喝酒,頗為熱鬨。
沈岩笑而不語,錢如發趕緊說道:“科長這麼體貼下屬,那我老錢就不客氣了!”說完,也不等沈岩再說話,挾起羊肉放進嘴裡,大口咀嚼,連稱好吃。
說到這裡,錢如發指著桌上的烤全羊問道:“科長,我想再來一塊兒黃瓜條,成嗎?”
沈岩又是笑了笑,指了指楊登歡,隨即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道:“不開玩笑了,但是……”
沈岩點了點頭笑道:“還彆說,老錢這一次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如果要是咱們特務科和憲兵隊,真不一定拿這起案件當成一回事,但是人家警務段,還真發現了問題!”
喝了幾杯酒之後,沈岩放下了杯子,笑著說道:“前幾天,你倆確實很辛苦。原本呢,準備讓你們倆在家好好歇幾天……”
三個人頓時一陣哈哈大笑,房間中的氣氛頓時熱烈了許多。
“好!”沈岩麵露讚歎神色,衝著楊登歡一挑大拇指,這才讓錢如發放下了心。
錢如發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雖然沒有形於臉色,但是精神勁兒明顯不如剛才活躍。
“當然!”沈岩眉開眼笑,又割了一塊兒,放在錢如發盤子裡。
“不許動!不許動!一來壓驚,二來賠罪。這塊羊肉非吃不可。”沈岩笑道。
多田岡條著急辦事,自然是急著趕到眾合銀行組織收網,無瑕顧及這個扳道工,這才把案件交給了特務科來辦。
錢如發大麻臉上笑開了花,搓著手說道:“還是科長最懂我,離了科長,我老錢啥也不是!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讓我瞧得上的!”
“滾蛋,這話聽著怎麼像是有什麼血海深仇似的!”沈岩笑罵了一聲。
說完,錢如發拿起筷子,就要把這塊羊肉挾回去。
錢如發雖然還在笑,但是臉色卻十分尷尬。
“孔二和尚招了?”楊登歡問道。
“下一次再行動時候,先給我們打個招呼,也讓我們有個準備。這一次差點就回不來了。”楊登歡苦笑了一下說道,不過任誰都能聽出來,話裡麵玩笑的成分多,抱怨的成分少了。
“科長不用太客氣,這些都是我們做下屬應該做的。危險又算什麼,端人家碗,歸人家管,沒什麼好說的!”楊登歡麵無表情,一本正經地說道。
楊登歡居然神色如常,沒有一絲一毫變化。
“我勒個乖乖!這麼多武器,這家夥想乾什麼!估計也是衝著專家去的!”錢如發驚聲說道。
“恭喜登歡老弟,又上了一個台階。”錢如發笑著拱手。
楊登歡似乎想了想,二話不說,抓起盤裡的羊肉放進嘴裡,三下五除二給咽了進肚。
“羊肉,先吃羊肉,燒羊肉涼了就不好吃了!”沈岩還是滿臉笑意說道。
“這幾天上火,大夫讓戒羊肉,沒福消受!”楊登歡沉著臉說道。
“什麼情況?”楊登歡又問道,心中想到看來又有一個人暴露了!這次假鈿版案件,讓許多潛伏人員都浮出水麵,付出的代價太沉重了!
沈岩當然也看出來了吧笑著說道:“不過老錢不是那種兩麵三刀的人,他是什麼事都忍著,就是不說出來。這些年,我都是在靠個人魅力帶著老錢,要不然老錢早就跑了!”
錢如發熱切的目光盯著沈岩,頗為興奮。
沈岩滿麵笑容,右手持刀,左手持筷子,在羊肋處下刀,滿滿割了一大塊,布在錢如發麵前的盤子裡。
沈岩語氣真誠,眼光溫和地看向楊登歡,楊登歡臉上神色多了一點感動之色,望向沈岩的眼神,也柔和許多。
“因為我相信我手下的兄弟絕不會有問題!他們絕不會腳踏兩隻船!我相信你們,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樣。”沈岩說著話,站了起來,雙手據案,望著楊登歡說道。
“也不一定。張朝選和維持政府副主任廖高遠關係不錯,估計廖副主任不會坐視不管。”沈岩說道。
楊登歡說是忙不過來了,錢如發又不是傻子,還不清楚這是楊登歡給他分好處呢!
人家楊登歡局氣,自己占了兩個位置,不好意思再多占,立刻想到了自己,這朋友必須得交!想到這裡,錢如發感激地看了一眼楊登歡。
說到這裡,沈岩滿臉羨慕之色說道:“你們知不知道,查抄張朝選家,光黃金就抄出來100多斤!還有許多名人字畫,珍貴文物!現金銀元更是不計其數!”
“登歡這個脾氣好,和我很對路!說白了我們都是一路人!有什麼事咱們當麵鑼對麵鼓的說清楚。不像某些人,當麵不說,背後亂說!老子最討厭這種兩麵三刀的小人!”說到這裡,沈岩指了指錢如發說道:“老錢,這一點你得和登歡學一學。”
楊登歡聽到沈岩沒有稱呼張副總監,而是直接說的張朝選名字,就知道這廝指定落馬了。
自己現在管理兩個大隊,一個檢查站,但是這些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等到有了合適人選,終歸還是要交出去的!
看來得儘快培養出來幾個嫡係,將這幾個單位牢牢抓在自己手裡才行。楊登歡心裡默默盤算,手頭中可以使用的人選。
“招了!你們把查二的賬本一搜出來,我還跟他客氣?直接就上了手段。孔二和尚是個慫貨,開胃菜來沒整完呢,這家夥就一五一十的將自己走私通共,全部招認了出來。最後還供出了自己給張朝選送了多少禮,上了多少菜。
還好,楊登歡神色如常,並沒有太大起伏。
“扳道工?就是那個扳錯道導致列車追尾那個嗎?人不是抓了嗎?”錢如發說道。
沈岩剛說到這裡,楊登歡已然搶著說道:“謝謝科長!謝謝科長!這樣的長官太少了,太體貼了。”
“登歡,你也來一塊。”沈岩又割了一大塊,放在楊登歡麵前盤中。
錢如發立刻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立正答道:“多謝科長栽培!今後老錢豁出了命給您乾!不死不算完!”
“不錯!”沈岩點頭說道:“他應該負責為行動人員存放武器!”
“是啊。”錢如發也點頭說道:“一個扳道工,還沒有不接受檢查的權限,所以槍支不可能是帶進來的!他……有同夥!”
“咱們都想到一起了!我讓黃天河帶人到火車站調查,果然又查出來一個人來!”沈岩得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