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歡進門,先和局長俞晉和打了招呼,隨後眼睛望向沈岩。
沈岩已然起身,給楊登歡介紹說道:“登歡,這位是財政署顧問村上江一先生。”
財政署日本顧問?楊登歡心中微微一動,連忙笑著打招呼,村上江一矜持地伸出右手,楊登歡緊緊握住,上下搖了幾下,連聲說道:“歡迎,歡迎。”
“楊隊長很忙啊。”多田岡條和楊登歡也算熟識,雖然板著臉,不過也打了聲招呼,不過這話聽起來總有一些居高臨下的味道。
“不敢!不敢!為皇軍效勞,怎敢懈怠!孔二和尚一案證據確鑿,基本可以結案了!”楊登歡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道。
“楊!帝國絕對不虧待任何一個忠誠他的人!你先坐下,我們接著布置行動。”多田岡條微笑頷首說道。
楊登歡立正點頭,走到自己位置坐下,錢如發坐在楊登歡身邊。
“什麼行動啊,這麼大陣仗。”楊登歡壓低了聲音問道。
“聽吧,聽完就知道了!”錢如發低聲說了一句,隨後正襟危坐,再也不理會楊登歡。
坐在最中間的俞晉和和身邊的村上江一耳語了幾句,村上江一臉色十分難看,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俞晉和轉頭看向沈岩,沈岩連忙起身說道:“基本都到齊了,剩下幾個不重要,明天我負責傳達。”
俞晉和點了點頭,回頭望向村上江一,村上江一傲慢地說道:“這是你們中國人的事情,我們日本人隻是奉命配合,還是你來說吧。”
俞晉和又將眼光轉向多田岡條,多田岡條搖了搖頭,右手前伸,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讓俞晉和自己說話。
俞晉和恭謹地點了點頭,這才轉了過來環視在坐的眾人一圈,低聲輕咳咳兩聲,開口說道:“今天晚上,之所以夤夜請大家來局裡,是因為咱們有一項艱巨的任務要完成。”
眾人鴉雀無聲,身子坐的筆直,聽俞晉和講,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大行動。
俞晉和聽完之後,楊登歡等人才知道,這件事情確實非同小可。
原來偽臨時政府為了解決經濟問題,專門從偽滿洲國請來了一位經濟學家,據說這位經濟學家有辦法緩解目前華北區域的經濟蕭條,物價上漲的問題。
這位專家乘坐的專列,明天早上八點抵達北平正陽門火車站。
之所以要在專列抵達前幾個小時,連夜通知這些人,目的很簡單,既要他們完成保衛專家之責,又要保守秘密,不泄露消息。
保衛專家的檔案,俞晉和顯然和村上江一商量過了,說起來更是侃侃而談。
明日一早,正陽門火車站最裡麵的警衛由憲兵隊負責,具體保衛工作則由特務科負責,警察局其他科所隊室提供援助。
偽軍負責從車站到專家下榻的六國飯店,這一路上的崗哨警戒。
為了這位專家,北平市可謂是大動乾戈,軍警憲特一齊出動,足以說明這名專家非同尋常!
俞晉和簡單介紹完情況之後,眼睛望向沈岩說道:“沈科長。”
沈岩連忙起身,躬身鞠躬答道:“卑職在!”
“此次行動,正如剛才村上顧問說得那樣,是咱們中國人自己的事情,皇軍不過是協助而已!所以明日專家的安全,你們特務科要總負責!出了問題,我拿你是問!”俞晉和神色冷峻地說道。
沈岩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多田岡條笑著說道:“雖然說這件事是你們中國人的事情,但是大東亞共榮,我們皇軍不會坐視不管!屆時我們特高課所有成員,會和特務科並肩戰鬥!”
沈岩露出由衷的笑意,誇張地說道:“多謝多田課長,有您這句話,我心裡就有底了!”
俞晉和見多田岡條說話,眼珠一轉,哈哈笑著說道:“沈科長有多田課長這位老同學,受益匪淺啊,受益匪淺!”
“到時,我和財政署王維堂署長、警務署艾正倫署長,一起親自到車站迎接這位專家。各位的保衛工作是否過關,事關重大,還望各位不要懈怠!”村上江一板著麵孔說道。
村上江一說完,站了起來,僵硬地鞠躬,臉上毫無表情地說道:“告辭,不耽誤諸位部署保衛工作了。”
村上江一起身,俞晉和也跟著站了起來,賠笑說道:“村上顧問,我去送你。”
村上江一和俞晉和離開,與會眾人也紛紛離開,頃刻間會議室中,隻剩下特務科和特高課的十幾個人。
“沈科長,我回去布置,明早七點,咱們正陽門火車站見!”多田岡條終於也站了起來說道。
“這次任務結束,我請老同學好好嘗一嘗北平美食。”沈岩連忙站起來笑道。
“對於北平美食,除了豆汁和鹵煮,閣下請什麼,我隨時奉陪。”多田岡條笑著說道。
送走了多田岡條,沈岩再回到會議室,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笑意,滿臉陰沉。
人都走完了,剩下的幾個不是特務科各個大隊的隊長、副隊長,就是組長或者骨乾。
眾人看著沈岩陰沉的麵孔,一個個麵麵相覷,都不敢率先說話。
“他娘的!好事從來沒有想著咱們特務科!一旦有了危險差事,第一個準得咱們特務科先上!財政署難道沒有警衛?還是臨時政府沒有保衛部?最不濟也得警察局保安科來負責專家安全,怎麼就交給咱們特務科了!”錢如發看了一眼沈岩,大聲說道。
眾人眼睛望向沈岩,卻發現沈岩臉上居然沒有變化,雖然還是陰沉,但是並沒有因為錢如發這話發火。
錢如發既然已經帶了頭,沈岩也沒有什麼特彆的表示,大家一個個都開始發起了牢騷。
“就是!他娘的咱們特務科就是粉刷匠,哪有不平哪有咱!”
“既然咱們這麼有本事,為什麼收入墊底呢!人家財政署一個月多少錢,咱們一個月多少錢!”
“你說要是這專家要是被人做了,咱們特務科負責破案,這也算專業對口,現在是警衛!保安科乾嘛去了!術業有專攻,咱也不是乾這個的!”楊登歡見大家說得熱鬨,也跟著大家說道。
楊登歡一開口,在坐眾人更是紛紛附和,一時之間議論地更加熱鬨了。
沈岩聽大家說了半天,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冷冷地說道:“好了!發兩句牢騷就得了,還發起來牢騷沒完了!”
錢如發一副不服氣的模樣說道:“就是,科長!保安科他們乾什麼去了?警戒保衛這些可是他的業務範圍,怎麼交給咱們了!”
“保安科另有任務!這個大家不必管了,咱們做好自己份內工作。”沈岩神色嚴峻,眼睛從左到右,看了大家一圈,冷聲說道。
保安科另有任務?這又是什麼鬼?
想到這裡,楊登歡笑著說道:“還真是亂了套,特務科乾起了保安科的活,保安科這麼神秘,又像是特務科,這不是互換了嗎!”
大家聽了楊登歡這話,不由得又笑了起來,就連沈岩也笑指著楊登歡罵道:“就你小子鬼機靈!保安科的活,咱們特務科做起來無所謂,就怕咱們特務科的活,保安科做起來沒那麼順當!”
大家見沈岩笑了,一個個笑得更加開心,大會議室中氣氛倒是緩和了許多。
究竟在搞什麼鬼?真的就是迎接一個專家那麼簡單?中間有沒有什麼其他貓膩?
楊登歡腦子急劇運轉,想著能夠不露痕跡的再套出沈岩幾句話,沈岩又敲了敲桌子說道:“好了!好了!趕緊說正事,明天一大早咱們還得到正陽門火車站呢!”
大家見沈岩發話,不再議論聊天,都湊了過來,聽沈岩吩咐。
沈岩擺了擺手,錢如發連忙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地圖,掛在前方黑板上。
“老錢,你來安排,我待會兒補充。”沈岩說道。
錢如發點了點頭,手裡拿了一根木棍,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子,輕輕敲了兩下說道:“這是正陽門火車站站台內部平麵圖,大家先觀察一下。”
錢如發說完,小木棍指著圖紙正中間的位置說道:“明天上午,專家所乘坐的藍鋼特快88次停靠第三站台。專家所乘坐的車廂,位於列車最末端,和前麵普通旅客車廂隔絕,互不聯通。明天列車到站,下車順序是專家先行下車出站,在專家出站之前,普通車廂不放旅客下車。”
“不是說專列嗎?”楊登歡好奇地問道。
“是專列,不過掛在88次後麵,自成一體,有自己的餐車,和前麵車廂不搭界。”錢如發說道。
“噢。”楊登歡點了點頭。
黃天河想了一想說道:“如果那麼說的話,咱們要通知鐵路警務署,要他們安排警察上車,專家沒有離開之前,不僅旅客不許下車,車上就連窗戶就不許打開!”
沈岩點了點頭說道:“老黃這個建議不錯,這樣更安全了!”
錢如發點頭,接著說話,他一邊說話,一邊移動手中的木棍:“專家下車後,將沿著天橋到達一站台,隨後在一站台中部貴賓室出站離開。從專家下車,到出站離開,專家需要穿過兩個站台,跨越一座天橋,中間步行大約七百米,中間過程大約需要二十分鐘。”
“七百米,二十分鐘?怎麼這麼長時間?”楊登歡一皺眉問道。
“在此期間,還有一個歡迎儀式。”錢如發說道。
“歡迎儀式?”楊登歡一愣,隨後問道:“流程有嗎?”
“先是女學生獻花,隨後是財政署署長歡迎握手,記者拍照。大概就是這些。”錢如發說道。
“如果是這樣,那麼應該還有一個樂隊配合。”楊登歡想了一想說道。
“不錯!樂隊是治安軍軍的軍樂隊,連指揮帶成員,一共二十二人。”錢如發說道。
楊登歡有些發愣,猶豫著沒有說話,沈岩看出來楊登歡神色不對,笑著問道:“登歡,看你似乎有什麼話說。”
“也沒有什麼,就是有點問題不太明白。”楊登歡說道。
“什麼不明白?”沈岩問道。
“既然這位專家這麼重要,乾嘛不把列車停到一站台?汽車直接上站台把人接走不好嗎?為什麼要停在三站台,距離那麼遠,安全保衛難度增大,直接接走不好嗎!”楊登歡皺眉說道。
果然,楊登歡這話把大家都給提醒了,眾人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沈岩敲了敲桌子,眾人這才安靜了下來。
“登歡考慮的很周到,明天我提醒一下多田課長,看能不能將列車停到一站台,接送起來也方便一些。”沈岩笑著說道。
楊登歡心中更是一翻,沈岩這話是敷衍,顯然他有些事瞞著大家,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其他的秘密?
“歡迎儀式期間,站台各處的製高點也要找人控製!防止有人趁亂行刺。”楊登歡又提醒說道。
這種事情,相信沈岩一定早有安排,楊登歡看了一眼沈岩。
果然錢如發笑著說道:“登歡兄弟考慮周全!不過科長已經交代了,我在附近幾個製高點全部派了人手,天橋更是全麵戒嚴,專家不出站,誰也不許上天橋。”
沈岩嘉許地看了一眼楊登歡,還是這小子精細,剛才錢如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錢如發用手中小棍再次指向站台平麵圖,在一個地方畫了一個圈子說道:“這裡是一站台,行包房附近,地形環境相對複雜,有天棚,有廊柱還有許多裝卸車輛和工具,將是我們警衛的重點。”
楊登歡聽了,笑著說道:“那沒問題,明天我帶五隊的兄弟守著那邊,等到專家通過,我們再撤!”
“你另有任務,彆跟著起哄。”錢如發瞥了楊登歡一眼說道。
“還是我們二隊來吧。”黃天河在一邊笑道。
“這事交給老黃,我最放心。”錢如發笑道。
“保證沒問題!到時候我盯著那些苦力,專家不出站,誰他娘的也不許上站台一步!左腿上站台,打折左腿,右腿上站台,打折右腿,兩條腿都上站台……”
錢如發聽黃得熱鬨,也笑著說道:“那就打折兩條腿!”
“沒那麼便宜!老子打折他第三條腿!”黃天河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