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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禮部主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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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汝才帶兵進西安府的速度有點慢了。

準確的說,不是羅汝才慢,他從寶雞收到調令,要先依照命令跟同屬旅下的李萬慶營交接防區,這才帶兵往西安府走。

而另一個人又到西安太快,顯得羅汝才慢了。

另外這個人則是平涼府的韓王。

劉承宗頭天見到延安衛的傳信兵,說韓王離開藩國,要到西安府拜謁大王。

當天夜裡派人傳了口信準許,第三天就見到了晝夜趕路的韓王殿下。

西安府城南少陵原的華嚴寺,地勢比西安府城要高得多,能俯瞰整個圍城營地,眼下是劉承宗的幕府駐地。

沿途護送韓王的,是原延安衛千戶石萬鐘,進了西安府就把兵停在鹹陽,帶一隊人上了少陵原。

石萬鐘到幕府駐地時,劉承宗正讓兩位羽林郎端著一麵旗子展示著。

天山軍與楚琥爾營攻陷托木斯克的塘報,已經由天山衙門經沿途驛站快馬送至西安府。

大哥劉承祖的信還是老樣子,先提及天山軍在衛拉特被婚姻稀釋的難處,隨後就是大篇幅的軍事情報,諸如敵軍武備、戰法、器械、生活習性,如何與其對戰之類的東西。

隨後則是周日強的書信。

周日強依然滿懷熱情,甚至讓劉獅子覺得,鹹魚坊主這會兒比收複哈密更加熱情。

他在信上請示,希望能招募林中百姓、斡魯思戰俘及衛拉特遊民建立泰萌衛,同時設立軍器局,在泰萌衛打造三眼銃。

劉獅子對此自然樂見其成,針對兩軍交兵之地不通文字的問題,他還專門讓隨軍畫師給泰萌衛做了副衛旗。

旗子很簡單,中間一副黑纓缽胄,下麵是交叉的雁翎刀與金瓜錘。

這三個玩意兒,屬於是元帥軍的標誌性冷兵器了。

石萬鐘見了劉承宗還是很親切,見麵就拜倒行禮道:「少東家,奉任將軍之命,將韓王帶來了。」

他原是綏德農家,鬨旱逃難到膚施,被劉老爺收留做了佃戶。

後來被安排進延安衛,在驍將楊彥昌麾下就任總旗,一路拚殺立功,多次險些擊殺延安巨寇劉承宗,一直做到千戶官職。

因此劉獅子對‘少東家"的稱謂並不見怪,晾著一旁行禮的韓王,跟石萬鐘好好聊了幾句。

他問了問延安衛駐軍平涼府的情況,又說了父親的近況,這才讓石萬鐘下去休息,將目光轉到韓王身上,滿臉難辦。

因為他對韓王突然從平涼跑出來,有點摸不著頭腦。

「殿下快坐,怎麼從藩國出來了?」

幾年未見,韓王的變化不小,當初那副大孩子的青澀氣質已經不見了,行起禮來滿身貴氣,看著成熟許多。

不過他一起來,上前走出兩步,暗紋道袍大袖裡兩隻手往上一提,劉獅子腦子裡那久違的熟悉感就來了。

「大王還是這麼器宇軒昂啊!」

非常狗腿,是韓王殿下沒錯。

韓王落座,這才身子微微往劉承宗的方向側著,道:「小王聽說,大元帥兵圍西安府城,城中陳奇瑜、練國事竟據不出降,不由怒火中燒,便想過來為大王略儘綿薄之力,試試能否將之勸降!」

劉承宗看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就不禁發笑:「殿下還有這本事呢?」

說罷,他也不待韓王反駁,便直接了當道:「我看殿下就是在平涼城裡憋壞了,想找借口跑出來玩吧?」

韓王自是憨笑,拱手道:「大王慧眼如炬!」

這確實是一方麵,他早就想從平涼城裡出來玩玩了。

不過還有一方麵原因,是自從任權兒駐軍平涼府以

後,那平涼城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平涼一點都不太平,在關中被劉承宗擊潰的明軍,散兵遊勇是一股股往北跑,延安衛和延安營那一萬軍隊人員繁雜,由領了阻攔明廷潰兵的任務,幾乎是天天打仗交兵、殺人放火。

不是堵住了明軍,就是兩個加強大營自己的逃兵和追兵打。

畢竟任權兒和楊彥昌那支軍隊,表麵上是兩個營,其實還包括關寧、鎮筸及平涼兵各一部,說是五個不滿編的營也不為過。

如此混雜的兵力構成,軍兵來自四麵八方,將校又都在明廷內部仕官已久,軍中思想混亂,一會兒有管隊帶兵跟著明軍跑了,一會讓有明軍管隊帶兵來投,出現什麼情況都不奇怪。

好在有任權兒及延安衛這根定海神針在那杵著,這才大亂子沒有,小亂子不斷。

而在這個動蕩時期,韓王的危機感極其強烈。

隨著元帥軍東征,劉承宗拿下陝西全境隻是時間問題,韓藩麵臨的外部環境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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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主要是因為,劉承宗的情況變了。

過去劉承宗在河湟甚至西寧,韓王都覺得自己非常安全。

因為韓藩與元帥府的合作非常親密,平涼府就是元帥軍向陝北老家溝通的中轉站。

韓王就在平涼府躺著,就能得到元帥府的保護。

但如今劉承宗已拿下陝西大部,甚至平定全境都隻是時間問題,那麼問題就來了。

韓王跟劉獅子也算舊相識,那一雙眼睛就像照妖鏡似的,一眼就能看出劉承宗的真身,整個一錢袋子成精。

所以他確信,劉承宗占領陝西,不可能給他發祿米。

那便意味著韓藩,從保持中立態度的中轉站兼吉祥物,變成元帥府的累贅了。

這是韓王萬萬不能接受的代價,因為變成累贅真的會死。

元帥府並非隻有劉承宗一個人,哪怕劉承宗不想殺他,總有人會想殺他。

他是中轉站長,沒人會忤逆劉承宗,但當他成為劉承宗背上的累贅,情況就不一樣了。

所以他這次從平涼急奔五百裡跑到西安,真正目的就是想儘一切辦法,在元帥府刷存在感,抱緊劉承宗的大腿。

不過劉承宗顯然沒那麼顧及韓王的小心思,需要他換位思考的人太多,明顯沒啥威脅的韓王不在此列。

他隻當是韓王貪玩,對外麵的世界好奇,因此便笑道:「此間軍務繁忙,恐怕顧不上殿下,你要是想玩玩,我讓羽林郎給你寫下文書,去蘭州河湟逛逛,不要在陝北固原亂跑,兵荒馬亂。」

「不用,小王沒那麼貪玩!」

韓王聞言把腦袋搖得撥浪鼓,連忙道:「我就想跟在大帥身邊長見識,多少是個親王,幕府總有用到的時候吧?」

劉承宗到這個時候,才終於很認真地正眼看了韓王:「你……這次過來是找我有事,在平涼殺人放火了?」

韓王被噎了一下,心知劉承宗這句殺人放火是開玩笑,那駐軍平涼的任權兒將軍三句話不離長官,他覺得劉承宗對平涼府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他思忖片刻,這才問道:「大帥對平涼府,是個什麼安排?」

劉承宗並未立刻回答,因為他覺得韓王問的不是平涼府。

他對平涼府沒什麼安排,眼下平涼府給任權兒、楊彥昌、張上選、祖承勇四部一萬兵馬提供兵糧,這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甚至因為平涼府夠嗆能讓這支龐大軍隊吃飽穿暖,所以到現在他都沒給平涼府發去什麼要求、再增添什麼負擔。

最多不過是給任權兒發去命令,讓楊彥昌、張上選、祖承勇三部嘗試屯田。

但也隻是嘗試,畢竟糧食種進地裡,不是今天種明天就有的。

平涼府的事,真正需要依靠的還是知府蔣應昌。

蔣應昌也算是個老熟人,早年是合水知縣,劉承宗攻破合水縣時認識他,算是個不錯的官。

說起來,蔣應昌能當上平涼知府,還真得感謝他。

在他去合水之前,蔣應昌在合水縣的地位,就和楊彥昌在延安衛的地位一樣,長腿官印。

蔣應昌這個知縣是被百姓求官求來的,在此之前隻是慶陽府安化縣的教諭,秀才出身。

到任以後,縣中權勢俱被豪家把持,根本沒有縣太爺的權威。

全靠劉獅子破城過境,把哄抬米價欺行霸市的糧商、仰仗王府的豪強儀賓、狼狽為女乾的致仕官員一掃而空,這才真正掌握縣中實權。

依靠劉獅子帶不走的陳年穀子和財貨,穩定了縣中情況,操練民壯備寇、教導居民屯田,得了楊鶴的賞識。

緊跟著平涼府的知府就被羅汝才和楊承祖架起來的金蟬子弄死了,當時出殯還是劉承宗在平涼城給辦的,很風光。

如今劉承宗想來,蔣應昌能坐上平涼知府的位子,恐怕靠的還是他剛領兵西走,彆人沒人敢到平涼府上任的機緣。

當然,崇禎爺用人不拘一格的優點也不得不提。

崇禎缺點不少,但在用人方麵確實不講出身,不受那些條條框框約束,唯才是舉。

在這個角度上,蔣應昌一介秀才出身的知縣,被越級提拔為知府,崇禎對蔣應昌有知遇之恩。

因此劉承宗也不願去強硬地推蔣應昌一把,逼迫他做出效忠選擇。

萬一把他逼死,反而不美。

更希望使用類似韓城左懋第那樣的柔和手段,反正兵馬已經進駐平涼,陝西姓劉的大勢也無法更改,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就足夠了。

劉承宗挑挑眉毛,對韓王問道:「殿下想問的,是韓藩吧?你若想回大明,我準你卷起家當進駐韓城,如何?」

說罷,他還補了一句:「你可彆覺得我沒誠意,陝撫練國事現在還在武關躺著呢,我的人送到那,送葬隊根本沒法出武關,河南、山西的瘟疫鬨得厲害,我讓你過黃河就是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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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王向後靠著深吸口氣,他總覺得,劉承宗對他的智力水平有所低估。

當然低估可以理解,劉承宗把西北所有人都耍得服服帖帖,他也並不覺得自己比劉承宗智力水平高。

但低估的有點太厲害了。

他當然知道劉承宗不會害他,以劉承宗之武力,捏死他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要害早害了,根本不必等到現在。

問題是你給本小王扔到韓城裡麵又有啥用呢?將來還是遲早要變成元帥府的地盤啊。

總不會你覺得韓王就該進韓城吧?

這可是兩個韓國啊。

明朝韓藩這個韓,是周王分封姬姓諸侯時,封到開原做東夷長的韓侯國。

而韓城的韓,則是韓侯國被商紂王的叔父箕子所建立的朝鮮國攻滅之後,韓侯國後裔姬武子跑到晉國做家臣,受封韓塬,而後三家分晉,建立韓國。

韓城除了沾了個韓字兒,跟他的藩國根本不相關。

「我不過黃河,我就……」

韓王說著,麵露難色,看看劉承宗,又眼神躲閃地低頭,半晌才抬頭道:「我就跟著大帥了,大帥要不給我封個官,我也有個位置,不然我慌啊。」

劉承宗明白了。

韓王的擔憂,他十分理解。

至少截至目前,元帥府對明廷宗室的處置烈度仍然控製在比較低的水平。

這跟劉承宗本人有很大關係,他從未有意識地處死一個或幾個親王、郡王,以此來增加威勢。

因為他隻注重實際,他隻要好東西。

錢、糧、人、地,至於明廷宗室的命,尤其親王、郡王的命……拿走就拿走了,留下就留下了,他無所謂。

反正也沒啥大用。

但到如今這個時候,韓藩就已經成為元帥府需要解決的問題之一。

劉承宗眼下處理的事情太多,原本顧不上韓藩,不過如今韓王既然來了,他正好也想聽聽韓王的想法。

他說道:「過去韓藩祿米,是陝西在發?」

「是,鎮國以下至中尉女庶,近三千人,每季陝西應撥兩萬餘兩……」

說著,韓王小心翼翼地看著劉承宗眼神,看他一副壓根沒打算給的樣子,連忙補充道:「不過也用不了這麼多,陝西經常欠個二三十季。」

「二三十,季?」

劉承宗仔細思索了一下這個時間跨度,心裡尋思,還得是宗室跟大明親。

這邊兵軍餉欠個三十多個月就頂不住了,宗室居然能撐三十多個季節。

怪不得……劉承宗想到這,心想不對啊,便道:「那金蟬子呢?他都被餓得起兵了,你韓藩哪兒來三千人啊?」

「大帥,確實有這麼多人,金蟬子作亂的時候死了不少宗室,但很多宗室庶女都在城裡,以前快三千,如今也就兩千了。」

說著,韓王倆手一攤道:「但還有肅藩的呢,先在平涼城裡衣食無著的貧宗挺多。」

「我封你個官職爵位容易,但這麼多人……」

劉承宗說著,心裡有了想法,像看見什麼奇貨一般看著韓王,嘖嘖稱奇道:「我這好像還真有一個適合你的職位,你一會見見帥府的禮部尚書張獻忠,到禮部儀製司擔任主事如何?」

「至於韓藩,你在儀製司之下設立一局,專管宗室,就先從韓藩開始,有才能、謀生技藝的,你儘管舉薦;沒有的則作為庶民,至於宗女,未婚配的,也由你負責為其挑選夫婿,早日成家。」

「挑選對象緊著天山軍來,天山軍有地有錢,但那邊缺少王化,宗女沒彆的本事,至少有個貴族架子,衛拉特人吃這套。」

「還有,朝廷欠了你們宗室那麼多錢,你的金蟬子兄弟死了沒有?」

韓王正被劉承宗一堆前朝宗室安置辦法衝擊得腦子正迷糊呢,聞言下意識搖頭道:「在寧州當山大王呢。」

「沒有正好,你派人聯係,還有韓藩願意當兵的宗人,等這西安府城破了,夥同秦藩願當兵吃糧的宗人組個營,看看是願意找大明討債,還是去天山拓地。」

劉獅子邊說邊搖頭:「反正元帥府不養閒人,都得給***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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