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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公非輔,乃攝也(廿二)波斯使團(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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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接儀式之後,李廷機設宴款待波斯使團,並於席間告知波斯大維齊爾,由於他本人今日下午還要去視察剛剛開工不久的安集延灌溉渠與水庫建設情況,因此使團可以在臨時使館休息,或者在城中參觀,而正式會麵隻能安排在今夜。

阿拉威爾迪汗對此似乎頗有微詞,但經過詢問方才得知,安集延並非李廷機這位安西總督的駐地(安西總督駐地伊犁,即西征時本書稱呼的“亦力把裡”),而隻是安西總兵駐地,因此李廷機需要趁此機會查看各項朝廷重大工程推進成效。

得知確實是工作安排太過緊張之故,阿拉威爾迪汗也隻能耐著性子答應下來。畢竟李廷機在解釋時也說明這些工程的重要性——安集延的年降水量大約為200毫升,比大明的核心區域少了至少一半。

在這種情況之下,引水灌溉和儲水設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高務實老早就下達了命令,並且調集工程大匠前往勘探、設計和安排施工,工部的有之,京華的也有之。既然是師相親自關照的大事,李廷機作為學生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李廷機的督工行程且不去細說,單說阿拉威爾迪汗一行。安集延正午熱辣的陽光將新砌的夯土牆曬得發白,波斯使團遊覽全城的駝隊在明軍護送下轉入主乾道時,街道兩側的商鋪尚顯稀疏,卻已露出大明烙印:

左側“安西軍器局安集延匠作坊”的厚實木門敞開,還可以看見工匠們正在打磨明軍萬曆三式使用的刺刀,刀鞘上似乎刻著什麼徽記,但因為使團離得太遠,實在難以看清;

右側“京華商社”已經建造了其標誌性的“水晶樓”,所有窗戶使用透明中帶有淡綠色的玻璃,明淨的櫥窗裡,景德鎮白瓷、新鄭禹窯(還記得這個高家產業吧?)的彩瓷種類繁多、五花八門,與本地羊毛氈等特色商品並置,標簽則用漢、蒙、波斯、突厥四種文字標注價格,還寫下一句:“可以鐵器換羊毛,以瓷器易琉璃”。

[注:此處的琉璃指青金石,在中國古代被稱為璆琳、金精、瑾瑜、青黛、蘭赤等,佛教稱之為琉璃或吠努離,總之是一類藍色居多的寶石,同時也是天然藍色顏料的來源之一。正因為其為“天之色”,深受古代世界各地帝王之所崇。]

看著五層高樓,阿拉威爾迪汗與身邊人道:“我聽葡萄牙人多次提及京華之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座大樓之高,足以俯瞰全城,也隻有那位大明內閣首相大人的產業敢於如此了。”

侯賽因阿裡道:“我在歐洲遊曆時曾經聽到傳聞,說教宗陛下試圖與大明達成盟約,而大明負責此項事務的大臣正是這位首相……不過,近來我又聽說大明的皇帝陛下去世了,新帝則十分年幼,於是這位首相成了攝政,不知是真是假。”

“兩件事都是真的,”阿拉威爾迪汗道,“教宗陛下與沙阿陛下也有聯係,雙方都約定了要對付奧斯曼人。至於大明,首相攝政似乎也不是什麼新奇之事,隻不過……”不過什麼,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知出於什麼考慮,使團並沒有進入水晶樓參觀,反而繼續在街上“遊蕩”。在經過一處鐵匠鋪時,爐火映紅了突厥工匠的臉,而他正在鍛造的卻是明軍製式的炮架零件之一,而非彎刀或者農具。

阿拉威爾迪汗使了個眼色,早有使團通譯上前與之攀談。

“這些鐵活兒,”工匠用生硬的波斯語說道,“按明軍給的圖紙來打,每個孔距要求分毫不差——做好了手裡這些活,能換兩石麥種。”他指向牆角的貨架,上麵還擺著一些已經完成的改良馬蹬。

阿拉威爾迪汗並不端架子,親自上前查看,不多時便露出了凝重之色——這些馬鐙使用的鑄鐵材質上佳,但卻比波斯的同類產品輕巧三成。

馬鐙本就不重,輕巧三成也不算什麼大事,但阿拉威爾迪汗卻不得不產生聯想:如果明軍的盔甲、馬鎧之類也比波斯同類產品輕巧三成,卻又堅固不減,那可就……

夕陽給未完工的城牆鍍上金邊時,使團終於返回了駐地。阿拉威爾迪汗注意到,城門門楣的青銅門環尚未刻完,粗糙的坯件上隱約可見齒輪與麥穗的雛形——這是高務實推行的“實學徽記”。

使團簡單用過晚餐,幾乎不曾休息,便再次前去臨時的總督衙門拜見李廷機。李廷機似乎也是剛剛趕回,而且在接待他們之前趕緊洗了個澡——阿拉威爾迪汗知道這是明朝上流人士的禮儀(沐浴更衣),倒也不曾抱怨久等。

“貴國在安集延的建設,”他對剛剛落座的李廷機道,“就像剛淬火的鐵器,還帶著鍛打的火星。”

“既有火星,便能燎原,”李廷機下午似乎趕了很遠的路,雖然已經沐浴更衣,卻也掩不住那一抹疲憊,但他還是強打精神道,“安西軍屯的種子已然播下,京華的大匠們也在多地駐留,既為自家擴張產業,也為朝廷指導墾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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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向校場方向,那裡正有明軍卸載從江南運來的彈簧馬車零件,“安集延位置極其重要,我們正在大力趕製載重馬車,等這些新式馬車正式投產,於貴我兩國均有莫大助力。屆時,或許貴國可以考慮用羊毛來換我朝的瓷器與玻璃。”

李廷機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默認了使團下午肯定去看過水晶樓,對大明的瓷器與玻璃技術必定豔羨。不過他這麼想也不算完全錯,因為使團雖然不曾進入水晶樓,但大明的瓷器本就是世人皆知的精美,而玻璃——站在外麵看看也知道了不得,比威尼斯人還厲害。

阿拉威爾迪汗立刻肯定了一件事,明軍雖然“初到”不久,但絕不虛弱,甚至還帶著精密的拓殖計劃:用軍事控製打底,以工匠和商隊為齒輪,將西域的資源與大明的技術逐步咬合。

所謂“友好”,不過是這架龐大機器啟動時的潤滑油,而自己帶來的波斯使團,正是觀察這架機器如何運轉的首批旁觀者。

夜漸漸深了,談判也正式開啟。燭火在青銅燈台上搖曳,十二盞獸首燈將幾人的身影投在泥牆上,恍若遠古壁畫上的博弈者。

阿拉威爾迪汗的目光首先落在中央長桌上的三幅輿圖:最左側是大明官方的《西域全圖》,藥殺水至阿姆河被朱砂勾勒為“安西總督區”;中間是波斯手繪的《河中水草圖》,布哈拉城被用金粉標注;最右側則是雙方勢力交錯的空白圖,等著筆墨劃定界限。

“先談軍,再談商。”李廷機推開黃綾封麵的《明波密約草案》,露出裡麵的絹製輿圖,“根據我方線報,貴國在大不裡士集中的火炮,射程最多不過一裡半,而我軍的三號炮——”他指向李如梅推來的青銅炮模型,炮管上的膛線用銀絲鑲嵌,“能將實心彈打到兩裡開外。”

阿拉威爾迪汗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但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侯賽因阿裡用手指劃過炮架上的水準器:“貴國可願分享這種瞄準裝置?”

“每年可為貴國提供十套瞄準裝置,但需要貴國將火炮先運抵我方駐地,如安集延或撒馬爾罕。”熊廷弼笑了笑,“不過,價格方麵也需要提前說明,需用貴國的青金石礦來換——每年十車青金石原礦。”他的目光掃過波斯使團,“哦,貴使不要誤會,之所以要將火炮運抵我方城池,是因為瞄準裝置並非裝上就能用,而是要進行複雜的調試工序,稍有差池便打不準了。”

阿拉威爾迪汗似乎不遠討論這樣的細節,他的指尖停在《西域全圖》的“布哈拉”標記上:“沙阿陛下不會接受察哈爾部在布哈拉稱汗。”

李如梅挑了挑眉:“可是據我方了解,貴國與察哈爾部之間已有密約……察哈爾部以貢馬換取貴國默許其占據布哈拉等地。”

他說著,又屈指敲了敲“藥殺水”三字,“我軍暫不追擊察哈爾部,隻是因為其部皆為騎兵,因此擔心若無萬全準備,又使得其再次遁逃,而並非我軍戰力不夠將其擊敗。但貴國想跨過這條河……我安西十萬大軍,也不是不能南下伊斯法罕,參觀一番波斯帝都之壯麗。”

阿拉威爾迪汗等人的臉色頓時一寒,密室中明明溫度頗高,卻平白生出一股涼意。

“武力永遠不如利益來得長久。”李廷機嗬嗬一笑,驅散了室內緊張的氣氛,他順手展開另一幅《商路補給圖》,顯示了從嘉峪關到伊斯法罕的線路,沿途穿過數十處明軍驛站和途中大明、波斯兩國共計二十一處城池。

“隻要貴國能在我朝支持下擊敗奧斯曼東方軍團,西進至阿勒頗、大馬士革一帶,打通地中海航路,則貴國便可將我朝瓷器、茶葉、絲綢等高價貨物販運至歐洲。即便不能直航,但隻要威尼斯人、熱那亞人或者其他歐洲商人得知,也必趨之若鶩,前去貴國尋求貿易,而價格至少能翻三五倍之多。”

阿拉威爾迪汗作為大維齊爾,雖然一貫以軍功著稱,但也一樣長於政務,他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利潤,以及對歐洲人的吸引力。不過他並沒有將心中的急切表現出來,而是淡淡地問道:“條件便是……由貴國解決察哈爾部,並且占據其現有之地?”

“總的來說,貴使可以這樣認為。”李廷機微微笑道,“不過這並非全部,我國對於阿拉伯馬、歐洲馬都頗有興趣,因此商路一旦打通,我國也希望貴國能在這一貿易過程中給予方便。”

“那是自然,”阿拉威爾迪汗頷首道,“穆聖通過經文與布道教導我們,要做最誠實可信的商人——您的要求,我現在就可以替沙阿陛下應許。”

波斯使團商人代表米克爾蘇萊曼的手指劃過“瓷器換羊毛”的貿易線,忽然說道:“敝人今日已經見識過貴國的蒸汽抽水機,真是巧奪天工,神力無窮!不知總督閣下能否允許波斯工匠觀摩這一神奇機器之運行?”

“觀摩倒是可以,”李廷機笑道,“但此蒸汽抽水機並非朝廷之物,而是京華所有,天下彆無分號。而此前我與京華在安西的負責人曾經閒聊過一番,若無意外……哪怕隻是觀摩,恐怕也得用貴國的波斯毯編織術去換——京華的匠人,對波斯的幾何花紋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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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克爾·蘇萊曼頓時臉色難看起來。隻是觀摩運行,就要換波斯毯的幾何花紋編織技術,這開價也未免太離譜了一些,看來這筆買賣不好做……但他雖然失望,心裡對這蒸汽抽水機的好奇心卻是越來越重了。

李廷機再次打破僵局,笑道:“聽說沙阿陛下在設拉子的馬場,育得良馬數萬匹……”

密室忽然安靜。阿拉威爾迪汗沉著臉道:“此乃皇家馬場,便是我這大維齊爾,也無權過問,更遑論拿它來做任何交易。”

李廷機輕笑著搖了搖頭,道:“無妨,那就請貴使給沙阿陛下帶個信,就說設拉子馬場的戰馬,我師相高日新公非常感興趣,他願意從孟加拉派出艦隊前往阿巴斯港與之交易。同時,貴國在巴林島的珍珠貿易,師相也有興趣為沙阿陛下分銷一部分。

哦,對了,與師相交易,貴國還不必擔心葡萄牙人作梗——他們的艦隊,絕不敢與師相麾下掛著書劍旗的艦隊交手。”

這次不僅是阿拉威爾迪汗,連一旁的軍事顧問侯賽因阿裡也是瞳孔猛縮——波斯因為常年和奧斯曼在陸上鏖戰,根本顧不上什麼海軍建設,以至於葡萄牙人強行控製了阿巴斯港門口的霍爾木茲,導致海峽十分能夠通航都要看葡萄牙人的臉色。

想不到,這位李廷機總督竟然說葡萄牙人根本不敢與他老師高務實首相家中的私人海軍交手,這實在是……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阿拉威爾迪汗想了想,忽然道:“若貴國能為鄙國收複霍爾木茲,確保海峽通航,我便願意冒著觸怒沙阿陛下的風險,勸說沙阿陛下儘可能滿足貴國首相的……商業需求。”

李廷機微微搖頭,道:“葡萄牙人與師相簽訂過一些我並不是十分清楚具體內容的條約,想必師相並不方便主動攻擊他們,所以奪取霍爾木茲的事情恐怕並不好辦。不過,還是那句話,師相的船隊必然能通航海峽,貴國若有商業需求,大可以委托師相的船隊幫忙進行。”

“委托費用如何計算?”阿拉威爾迪汗不愧是穆聖的信徒,對於商業問題還是很認真的,尤其是當涉及到沙阿陛下直接利益的時候。

然而李廷機卻不擅長這個,隻能道:“此事我不便代師相做主,眼下隻能與貴使達成合作意向,具體情況需要上呈師相親定……想必貴使也有必要先問過沙阿陛下,不是麼?”

“好,一言為定。”阿拉威爾迪汗點了點頭。

談判一直持續到子時,波斯使團才在李廷機等人的親自出送下離開。

李廷機等人送走波斯使團,回到屋內。燭火下,李廷機、李如梅、熊廷弼三人的影子在輿圖上交織,宛如三股即將擰成繩索的麻線,在西域的黃沙與波斯的綠洲之間編織起一張跨越萬裡的協作之網。

網的中央,大明盤踞在安西的龍尾,與阿巴斯一世波斯雄獅的獅尾,仿佛正隔著藥殺水,互相試探著對方的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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